陈永明秦岭深处的保山女子

　　秦岭深处的保山女子
　　作者  |   陈永明
　　题记： 星期四接到好友王先生电话，请我星期六与他一同到其朋友家去做客，他朋友的儿媳是位云南女子，非常优秀，可顺便采访。我想起了他去年冬天就给我介绍过这个女子的情况，一直没有机会去拜访，有了这次机会我自然不能错过。星期六上午10:30他开车接上我，20分钟就到了他朋友家。他这位朋友姓杨，家住长角坝镇沙窝村，车一直开到他家院场里。他家坐北向南长五间的土墙瓦房，檐坎上七根明木立柱，高高大大，很是气派，院子清扫得一尘不染。左侧是他家的一栋三层楼房，我们一行上了三楼，入客厅落座，看他家房间装修的富丽堂皇，干净舒适，如同省城讲究人家的住房一般。房屋座落在山环水抱之中，前面是一塝水田，再向前是沙窝河，水流潺潺，门前屋后是苍翠的青山，好一处修身养性之地，是我心中的桃花源。一看这户农村人家，能把家收拾得这般干净整洁，呈兴旺之象，我断定必是家道顺畅。
　　这位云南女子姓杨名小菊，人长得清纯秀丽，干净白皙，像江南那种婉约柔美女子。她热情招呼我们，沏茶递烟，说一口纯正的佛坪话，我以为是这家的姑娘，王先生却说她就是今天要采访的云南女子。她要忙着给我们准备午餐，王先生让夫人去给小菊婆婆搭手，让她腾出空来给我讲她的故事。
　　一
　　杨小菊是云南省保山市隆阳区潞江镇人。保山市地处我国西南边陲，是一个多民族混居的地区。隆阳区常住人口达90多万，她们潞江镇位于城乡结合部，地势平坦，素有＂滇西粮仓＂之称，被省上列为＂香料烟生产基地＂、＂小粒咖啡生产基地＂、＂芒果生产基地＂。她是1990年出生在一个汉傣两族混居的村里，家里有父母和一位哥哥。那时家里有几亩责任田，全种的是烤烟，地里活多，父亲忙一年，卖了烟叶也赚不了几个钱，能勉强维持一家人的生计，好在她们上小学读初中，学校离家近，食宿都在家，花不了家里多少钱。就在她6岁即将上小学那年，父亲突患恶疾不治身亡，可怜她小小的年纪就失去了父爱。
　　父亲走后，家里家外所有的事都落在了母亲一人的肩上。母亲是个要强的人，一心扑在养育一双儿女身上，亲戚朋友劝她再找一个人托付终身，她都婉言谢绝了，心里一直迈不过年轻轻就失去了丈夫之痛这道坎。种烤烟赚不了多少钱，她就改种芒果，一年下来比种烤烟要划算的多，她又租了村里两家人的地，扩大规模，还种了香蕉、荔枝和菠萝，效益好了许多。
　　种了水果地里的活还是很多，小菊和哥哥放学后或节假日，见母亲太过劳累，做完作业也下地帮母亲干活，拔草，套水果袋，采摘水果等，自小就知道帮母亲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
　　二
　　小菊的哥哥初中毕业后，想尽快改变家里的生活条件去了深圳，先是在房地产公司售楼部打工，推销公司的商住楼房，时间不长，工作效益显著，业绩突出，底薪加提成，一月有数千元的收入，比在家中种水果收入高了许多，每月也有钱贴补家用了。第二年小菊的初中也毕业了，她本已考入隆阳区第一中学，正准备读高中时，母亲突长背部血瘤，须住院治疗。高昂的手术费、医疗费花完了家里不多的积蓄，恢复过程又漫长，需要人天天照料，她只能放弃学业，回家料理家务，照顾母亲。她已尝够了幼年丧父之痛，不能再失去母亲。近一年的时间，母亲在她的精心照料下，逐步恢复了健康，但果园她们无力再经营了。她一边与母亲相依为命，一边要想办法去学门手艺，挣钱养家。
　　与她家走得最近的是她姨妈一家。姨妈家的大女儿，在城里开了一家美容美发店，表姐的手艺高生意好，店里也缺人手，就找到小菊，想让她到店里去学美容美发的手艺。当时她也无更合适的事情做，表姐也不是外人，会尽心教她学手艺的，母亲也极力赞成她跟着表姐去学艺。她每天都可以回家，见到母亲也就安心。小菊心灵手巧，美容美发是个技术活，也是个眼巧活。表姐教得上心，她学得也用心，一段时间后她就能独立接活了。表姐每月按底薪一千元加提成，一个月她也能挣两三千元钱。
　　2008年一天，一位部队士官，走进她们店来理发，小伙人长得精神帅气，在理发中她们聊了一些保山市近期的新闻八卦，过了几天小伙又到他们店里来洗了一次头，互相作了的简单介绍，她对这个小伙有了些印象。又过了一周，店里来了一位军人理发，走的时候要了小菊的电话，说下次再来理发时候提前联系。实际上他是受那位士官所托，给他要的电话号。这位士官叫杨仕军，有了小菊的电话，他俩在电话中有空就聊了起来。又过了一段时间，仕军电话上约小菊出来吃了一次饭，这次她对仕军有了全面的了解。
　　三
　　杨仕军陕西佛坪人，是2004年冬天入伍来到保山市的。他所在部队是野战军，团部就设在隆阳区，两年义务兵服役期满后转为一级士官，是连队上的司务长，全连130多号人的吃喝拉撒都是他负责，几乎天天都要外出营房在城里办事。他说话办事干练诚实，深得部队各级领导的信任。
　　仕军见了小菊几面后就非常喜欢她，利用外出办事的机会，有空就约会小菊。接触的时间长了，她对仕军也很爱慕，她们之间一天不联系，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小菊把她和仕军的关系先给表姐说了，表姐又给小菊的母亲和姨妈说了，两位长辈一致反对。母亲留着眼泪对小菊说：＂妈妈只有你们兄妹两个孩子，你哥去了深圳，常年不在家，你再嫁到陕西去，那么远妈以后咋办呢？这么远的地方，你有啥事我也帮不上你呀。＂姨妈说：＂那娃的家在秦岭大山中，听说那条件艰苦的很，冬天能把手指头冻掉，天天都是吃洋芋和红苕，出门就爬坡，那可去不的哟。＂用这样的话来吓唬她。小菊态度坚决，非仕军不嫁。
　　家里反对这门亲事，仕军又是外地人，也无法请人到她家里去说媒，更无法自己直接到小菊家里去说这事，只有靠小菊慢慢去做家里的工作了。
　　转眼间三年一级士官到期了，部队在市区占地面积太大，搬到乡下去了，连队指导员动员他刚入了党，连长对他的工作高度认可，希望他能转二级士官继续留在部上。可仕军清楚，部队有严格的纪律，是不允许士兵和士官与当地姑娘谈恋爱的，他与小菊的事让领导知道了是要受处分的。加上他年龄比小菊大了五六岁，再干三年感觉自己年龄有些大了。为了这份爱情，仕军决定退伍回原籍。
　　隆阳区距昆明市400多公里，退伍人员在送兵干部的带领下，乘坐大巴车到昆明并要送上火车，他才能回部队去复命。仕军很清楚，保山市距佛坪数千公里，这次走了再回保山就不容易了，他与小菊这段感情就有可能画上句号。仕军与送兵领导人熟关系好，给领导说了想回一趟保山，到小菊家里去见一下她母亲，他与小菊的婚事行不行，这次必须有个定论。送兵领导有些作难，考虑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他，并叮嘱仕军必须按期到佛坪县的兵役部门报到。他才在火车开前留了下来，然后坐班车返回隆阳区，找到小鞠一起到了她家里见了母亲。
　　四
　　仕军在小菊家呆了四天，他与小菊反反复复给母亲求情下话，母亲见他二人情投意合，小伙子人诚实，脾气又好，心底善良，小菊态度又坚决，只好勉强答应了这桩婚事。第五天小菊告别了母亲，跟着仕军走了。
　　路途尽管遥远，一路上坐车时间长，很是辛苦。小菊到了仕军家一看，并不像姨妈说的那样，虽然家住大山中，仕军家条件并不差。这儿气候温润，主食以米面为主，蔬菜丰富，在吃喝方面比家乡还讲究。空气特别清新，居家环境也宜于人生存，但生活习惯和风土人情，与她家乡还是有不小的差别，她就努力地适应，随乡入俗，从学说佛坪话开始，努力的融入这个新的大家庭。
　　仕军家是典型的佛坪农村人家，家中的爹妈都是农村人，他爹是村里的村委会主任，头脑灵活，又能吃苦，干啥成啥，是有名的致富能手。他妈是高中毕业，通情达理，贤惠能干，把一个大家庭打理得井井有条，特别是把三个儿媳视如己出，待如亲闺女，婆媳之间从未说过红脸话。三兄弟在爹的调教和榜样的作用带领下，不等不靠，各自走各自发展路子，互帮互助，同心协力。他们有个共同特点，都很勤劳，能找到挣钱的路子。三妯娌互相之间都能吃亏、能忍让，和睦相处，直到现在还是一个有聚有分的松散式大家庭，这在农村是很少见的。
　　五
　　2010年小菊与仕军结婚，爹妈给他们举办了隆重的婚礼。婚后小菊在县城新街开了一家服装店，仕军在县上也承揽一些小工程，两人都诚实经营，靠劳动致富，不断的改变着家里的各方面条件。三兄弟联手在老房侧面修了一栋楼房，一人一层，还发展了冷水鱼养殖、林下经济，日子越过越红火。
　　两年后小菊有了女儿，她就把服装店盘了出去，把女儿带到了上幼儿园，又在县政府一个部门上班，在办公室做打印材料、内务等工作，接送女儿上幼儿园。前年冬天县上成立了电商办，她又到县电商办去上班。在县电商办大厅里，坐在电脑前录入各镇办的电商站点的一些数据，统计分析报送，每周还要在固定的时段，做带货直播，推销县域内各种土特产品。到了周末带上女儿回去看爷爷和奶奶。
　　小菊来佛坪已经超过10个年头了，离娘家这么远，她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远在保山市的母亲，好在现在通讯发达，她天天至少要与母亲通一次电话。公公婆婆对她很理解，每年春节前都大力支持小菊回娘家，还必须让仕军陪着一起去，反复叮嘱她在娘家多住一段时间。小菊的哥哥在深圳推销汽车，年薪20多万，家里重新建了一栋楼房。她嫂子带着两个孩子与母亲在一起生活。小菊多次要接母亲来佛坪住一段时间，可到临出发前，母亲都以身体不好，不能长时间坐车，又借口要照看孙子，走了不放心家里等为由未能成行。
　　她家虽是汉族，但村里大部分村民都是傣族，傣族人的住房是两层阁楼，地面上那层要养牛养猪，第二层才住人，住户密度又大，养的牲畜多且距离又近，造成了空气中的异味。小菊现在已习惯了佛坪的生活，呼吸惯了有草木清香味的空气，回了娘家反而有些不习惯了。前年因新冠疫情，年底她未能回到保山娘家，快两年未能与母亲谋面，时常在梦中与母亲相见。
　　后记： 我采访结束时，仕军他妈已准备好了一桌丰盛的午餐，两个哥哥和嫂嫂听说家里来了客人都回来了，哥仨和三妯娌轮换着给我们敬酒，还说他们在上中学时，我是他们的教导主任，比其他客人多敬一杯老师酒。我被他们好客和热情所感动，难得感受一次这种大家庭聚会上的和谐场面，不知不觉中喝得有些高了。酒桌上我想起了＂兄弟同心其力断金＂、＂家和万事兴＂的老话来送给他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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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专栏作家】 陈永明 ，在报刊及网络发表有散文作品等，出版有散文集《秦岭有情》等四部，现居陕西佛坪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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