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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我的父亲是农民一个文盲固执敏感又爱管闲事的人

  序言
  父亲出生在60年代初,他的一生很平凡,甚至是渺小。但是对于我而言,他曾经是我的世界,像一把大伞一样庇护着我。如今,即便这把伞已经残破凋敝,即便伞下的苗已经足够枝繁叶茂,它的伞骨依然矗立在心底,扎根在生命起源的池塘边,我称之为"性格"。
  小时候,他经常给我讲故事,很多很多故事,有些是亲身经历,有些是道听途说。我对这些故事非常神往,里面包含他的人生哲学。父亲把道理都揉进故事里,有时候觉得自己懂了,有时候又觉得以前理解错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厌倦了哪些陈词滥调,就像厌倦了那把无法遮风避雨的破伞一样。我们会因为一些观点不合发生争论,忍不住的时候我会用一句"你不懂"来结束对话。我知道这是他的软肋,他没上过学,没文化的亏,他吃了一辈子。看着他满头的白发,我以为我长大了...
  如今,我又喜欢上了那些久远的故事,我认真地听着那些听了很多遍的故事,像是在欣赏一件件小古董。偶尔会和他争辩几句,大多时候会顺从他的观点,像小时候一样。
  听了那么多的故事,应该把所有的事情都记录下来,我不愿这些记忆像烟一样在空气中飘散,像不曾来过一样。这不仅仅是他的一生,更是我的童年。或许我还会读给我的孩子听,看他是否也像我小时候一样认真。
  第一章
  "想要文化学习好,勤学苦练最重要,会前会后要抓紧,生产空间把书瞧","工业化,农业化,没有文化不能化"...
  村子里面的高音喇叭在循环播放着国家的扫盲政策,所有的人都需要学习认字,特别是孩子。那年他9岁,赶上了国家的政策,有机会坐到了教室里。
  第一天他起得特别早,天还没亮就牵着牛出去了。牛在荒野里慢慢悠悠地移动着,他骑在牛背上,远远望去,稻田遮住了大半个牛身,好似有人骑着神兽漂游在金黄的稻海里。清晨的雾气凝结了整夜的寒冷,透过毛孔,渗透到血液里,缓缓地流向心脏,他打了一个寒颤,然后搓了搓手,又搓了搓脸,睡眼惺忪里带着一丝焦急。秋天清晨的田野湿漉漉的,像经历了一场细雨,草木上的蜘蛛网也凝结了露水,沉甸甸的,仿佛用手一碰就会断裂。
  他把牛赶回家后匆忙地赶到学校,内心充满了激动与不安,他怕自己适应不了那份安静。学校很简陋,准确地说,算不得学校,一个教室,一个老师,如此而已。他气喘吁吁地站在教室门口,破烂的教室里坐满了人,有高有矮,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脸上,他的脸通红,并有火辣辣的灼烧感,他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是倪家的老三吧!进来吧,随便找个地方坐"。一个中年男人对他说道。
  这个人应该就是老师,他找了一个没人角落坐了下去,认真地打量着中年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带着眼镜,像是一个知识分子。听父亲说以前家里是地主,因此上过几年私塾,后来解放了,因为积极将家财上交,才免于解放后的清算。
  中年男人敲了敲桌面,意思是要开始上课了。内容嘛,都是些简单的字词读写,他今天什么也没带,所以在写字练习的时候就只能拿手指在桌上比划比划。尽管如此,一天的学习还是让他兴奋不已,他感受到了文字的魅力,更确切地说是对新知识的渴望。
  一连三天,每天早早地去放牛,吃饭,然后上学。他想着,很快自己可以读报纸了,他甚至幻想自己的未来会是一个知识分子,戴个眼镜,像宣传画里的人一样。
  第四天,放牛出门前母亲把他叫到面前。
  "昨晚跟你爸商量了一下,你后面不要上学了,放完牛到地里帮忙收稻子",母亲没有过多解释,她要的只是服从。
  "为什么?"他有点委屈,但又不想表现得太明显。
  "没有为什么,你们兄弟几个都上学,哪有那么多钱供你们上学?"母亲说完就拿着镰刀下地了。
  是啊!兄弟六个,他排行老三,总要有人出来能帮父母分担一些。数来数去,老大要读书,毕竟是第一个孩子,而且已经读了这么多年,兴许能读出个出息。一家八口要吃饭,只有老二老三略大一些,可以赚点公分,为家里分担一些经济压力。
  放牛回家路过学校的时候,他在教室外面站了一会,然后把牛栓在树上,走了进去。当母亲找到学校,把他拉回去的时候,他没哭没闹跟着母亲出了教室,所有人的目光又聚焦在他的脸上,只是此刻感受到的不是灼热,而是透心凉。
  第二章
  终究是没有什么烦恼是孩子忘不了的,没过两天,他便忘记了上学这档子事情。二哥比他大两岁,因为都没有读书,所以他们经常在一起玩,关系也是最好。二哥性情内向木讷,但是对他却是非常的照顾,兄弟俩在村子里也有一帮小伙伴,多是些家境贫困无法上学的孩子。因为兄弟两个一条心,大孩子也不敢欺负他们,小点的孩子则更加愿意跟他们在一起玩。那些上学的孩子都会羡慕他们的自由,小伙伴们则会想方设法在路上埋伏那些学生,捉弄他们。他们在一起最经常干的就是抓鱼摸虾,偶尔能抓到一些大鱼带回家,全家人便可以沾一些荤腥,只是油盐很珍贵,而这鱼少了油盐,便也没特别的诱人。
  一天的清晨,他和二哥各骑着一头牛到田里与小伙伴汇合。在他们玩耍的时候,有两头公牛不知为何,竟互相斗了起来。小伙伴们看得很兴奋,拍着手叫嚷着。只是不过一会儿,那只稍瘦的牛便败下阵来,仓皇逃跑了。这一来不免让大家有些扫兴,他不知道脑子哪根弦错了,大声向小伙伴嚷着"我有一个点子,不如我们把两只牛的尾巴连在一起,看它们谁的力气大,怎么样?"小伙伴们都拍手叫好,二哥却不吱声,他安安静静的骑在牛身上,牛也安安静静的在一边吃草。
  他和小伙伴们挑了两只较壮实的牛,找来麻绳,把他们的尾巴绑在一起。然后齐数一二三,一起用鞭子抽打两只牛。随着鞭子的落下, 伴随着牛的惨叫声,牛尾巴断了,血流了一地......回家后,兄弟两跪在地上,母亲扯着嗓门,"是谁的点子,谁要把牛尾巴绑在一起的?"他不敢吱声,母亲拿出牛鞭子,势必要问出谁搞出这事的。鞭子还没有落下,二哥说话了"是我,我想看看两只牛哪个力气大的,不知道牛的尾巴这么......"话还没有说完,鞭子就落在了他的身上。二哥还没哭,他便吓得哭了起来。接着二哥一边喊着一边往外跑,母亲在后面追着, 一鞭又一鞭。最后二哥爬到了屋后的一棵大柳树上,他记得曾和二哥无数次地爬过这棵树,在树上捉大牯牛和花姑娘(两种昆虫)。母亲不会爬树,在下面骂着让他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应该是过了中午的饭点了吧,他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他一边劝着母亲不要生气,一边也劝着哥哥下来。突然"咔嚓"一声,树枝断了,二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后来二哥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脑子像是摔坏了一样,情绪激动时便喊着头疼。从此以后,他一直带着愧疚生活,以至于后来二哥婚后自杀,他也一直照顾着二哥留下的一儿一女。
  第三章
  不管怎么样,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了,那年他14岁,每天除了放牛,自然少不了耕地除草之类的农活。家里条件也稍许好了些,弟弟们都上了小学,就这样兄弟六个,只有他和二哥没有读过书,以至于多年之后他还对父母耿耿于怀。
  此时,抓鱼摸虾已经不算什么爱好,更像是一种生计。每天卖个一角两角,一个夏天竟然也能赚个十块八块,这在兄弟两看来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年纪稍大些的好处就是能走得更远些,20公里外的村里有个说书的,书说得非常好,农闲的时候他会拉上二哥跑过去听书。一天他卖鱼的时候偶然听到有人在议论那个说书先生,像是最近在说一部新书,甚是精彩。他忍不住激动的心情,收完卖鱼的钱就径直出发去听书了,时间仓促,他竟没有回家拉上二哥。20公里不算远,他到的时候,故事才刚刚开始。故事讲的是《穆桂英挂帅》,说书人摇头晃脑,嬉笑怒骂,表情夸张,时而扮男,时而扮女,幽默滑稽,令人目不暇接,啼笑不止。事后,他觉得这故事真是精彩,他知道这些故事书里面都有,想到自己若是能识得一些字,也不用跑这大老远听书了,不禁开始难过起来。但是当小伙伴围在他身边,认真地听他学着说书先生一板一眼地讲着听来的故事的时候,他就忘记了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内心满满的成就感。
  他16岁那年,大哥结婚了,为此家里还出了一笔不小的彩礼钱,他和二哥也把自己这些年攒的钱拿出来给大哥买了一个像样的床,和一床崭新的大棉被。大哥结婚后的三年仍然和他们住在一起,但是大嫂却和母亲相处不融洽,三天两头吵架。每次大嫂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便会跑回娘家,这样一来二去搞得村里面议论纷纷,这时候分家已经是唯一的选择了。
  母亲舍不得大儿子,但是家里这么多人口又得吃饭,最终父亲决定出钱为大儿子盖一所新房子,但是其他的所有东西都得大儿子自己努力去挣了。盖房子基本消耗了家里所有的积蓄,父亲这时候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家里的重担一下子就落在了二哥和他身上。索性有二哥在,后面两三年他过的倒也自在。弟弟们因成绩不好也都不上学了,也能帮家里干一些活了,一家7口人过的倒像是回到了以前。
  生活仍在继续,他知道,父母会有老的一天,二哥也会结婚。想起结婚, 他也有20多了,男女之事虽然没有经历,但是总却时不时难以抑制内心的渴望,每次有女孩子同他说话,他都会结结巴巴答不上话来,"若不是长得比较黑,这脸定会红到脖子"事后他都会如此懊恼着。
  一天他听到父亲和邻居聊天,像是在叹息。他走近听了听,原来是二哥要结婚了,而且是入赘到女方家里。他心里奇怪,二哥要结婚了,虽说是入赘,倒也不至于叹息吧。"哎,小二子这辈子算是要受苦了。要不是她每天在我面前要死要活的,说她娘家人没有劳力,过得如何如何惨",父亲点上一支烟继续说道"你也知道她娘家都是些什么人,我看到他们就头疼,那老头子死了估计比他活着还开心"。他听懂了,是母亲的弟弟死了,留下孤儿寡母,母亲觉得他们家没劳力太可怜,想让老二入赘到他们家和大女儿结婚,近亲结婚先不论,光是想到舅妈的嘴脸,他就打心里泛起一阵厌恶。
  他想替二哥说话,让父母不要把二哥送到他们家。二哥是个老实人,终究还是去了。因为特别远,后面的三年,兄弟两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见一次,二哥没什么变化,只是比以前更加不爱说话了,他知道,所以他也没有问。
  第四章
  二哥结婚后的几年,整个家的重担自然落在了他的肩上。父亲的身体越发的不如前了,他带着弟弟们一年忙到头也攒不了几个钱。转眼他已经26岁了,村里面其他像他这般年纪的 人孩子都会满地跑了。每每被人问起结婚的事,他都唯恐避之不及。不是他不想结婚,而是家里实在拿不出那上千的彩礼钱,这些年他挣得钱全部补贴家用了。
  说起来他也确有过这样的机会,那是两年前了,一天隔壁的王大婶赶集去卖鸡蛋,路过他们家时便坐下闲聊了一会,谈到邻村的二柱娶了一个哑巴,王大婶打量了一下他,对他父亲说:"你家小三子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娶个媳妇了吧!"父亲吸了一口烟,只是自顾自地敲着烟灰。"我知道路南边的李家的女儿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不如我去帮小三子去说说?"父亲笑了笑,没有说话,算是答应了。听到他们谈到李家的女儿,他也拿起小板凳离着不远处坐了下来。那李家的女儿叫李艳,小时候也是经常在一起玩的,小时候他长得黑,又会游泳,所以经常被她称着"黑鸭子"。而他为了反击,也经常会拿着蛇或者死老鼠去吓唬她,在他内心,对她还是颇有好感的,只是长大后见面时反而拘谨了起来。
  有了媒妁之言,他像是得到了许可一样,有事没事就到李家串门,一来二去,也和那李艳相处的不错。父母觉着子女聊得不错,自然谈到了结婚。那李艳父亲是个势利鬼,开出了3000块的彩礼钱。他自然是拿不出这么多钱的,那李艳也是个性格软弱的女子,不敢违背父母的意愿,结婚的事便也告一段落。婚事没成,流言倒是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老倪家为了点彩礼钱不让儿子结婚。有一天一家几口在大树下吃饭,不知哪个弟弟说起了这个流言,父亲把筷子一扔,饭也没吃径直地回到屋里了。他赶忙追过去,"爸,你这是干什么,不吃饭你这身体怎么能好?""我巴不得我现在立马就死,这样就不会拖累这个家了,别人也不会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父亲恨恨地说道。从此他再也没有在父亲面前提过结婚的事,还向弟弟们叮嘱不要谈到结婚的事情。
  终究父亲还是忍受不了别人的议论,26岁这年,他结婚了。父亲让他入赘到别人家,那家有三个女儿,没有儿子,希望能入赘一个女婿帮忙照顾家庭。他不了解那户家庭,也没有见过那家的女儿,只是听人说不太好,不过他也没有反对,他知道他现在已经没有资格再挑了。
  就这样他结婚了,那家的境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丈母娘在生下第三个女儿没多久就死了,现在一家四口挤在一间破旧的土房子里。既然结婚了,当然不能再和他们挤在一间屋子里,再说已经实在没有落脚的地方了。他们租借了另一家人的一间土房子用来做结婚的新房,弟弟们一起凑钱为他们买了一个绷丝床和一床大棉被,像当初他和二哥凑钱为大哥买了新床一样。新婚当晚,客人散席后,正当他们准备入睡时,"咚咚咚",响起了敲门声。是王麻子,王麻子小时候得过天花,痊愈后便留下这个麻子脸,他们结婚的房子便是租的王麻子的房子,今天他是来要房租钱的。他内心又气又恨,就这破房子,还担心他会不给钱,非要在结婚的当晚就过来要钱。他掏出了身上仅有的50块钱,打发王麻子回去了,答应会在月底前把房钱交上。当晚他住在破旧的土房子里,躺在崭新的大床上,一夜无眠......
  第五章
  第二天,他一早就回到了自己的老家,向父母和弟弟们诉说了自己的遭遇。他气急了,觉得自己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侮辱。父亲也很无奈,没怎么说话,他只记得父亲说了一句话"你还年轻,什么都是要靠自己争取的,回去好好过日子吧"。离开后他没有直接回那所破房子里。他决定了,他要把那个破房子买下来,因为他不想再看到房主来要钱了。想到那嘴脸心理就泛起一阵恶心,好想在他的脸上吐一口吐沫。他走访了好几个儿时的伙伴,他宁愿低声下气地向朋友借钱,也不愿再受这等气。
  好在他人缘不错,朋友们都愿意尽力帮助他。他找到王麻子时,王麻子正在和乡里们聊天,光着膀子,肚子上的肥肉随着笑声起伏着。当他向王麻子询问起这个老房子多少钱肯卖的时候,王麻子脸上的堆积的笑容立马消失了,吃惊的嘴巴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他不相信这小子能有钱买下这房子,虽然这个房子破败的都没人会要。"你这个家伙,能拿得出这么多钱吗?""到底多少钱,你说一个数,买得起我就买,买不起我就换个地方。"他狠狠地说道,想快点结束这场谈话。"看你是老潘家的女婿,给你便宜点,1000块钱。"王麻子说出那个数字的时候,明显声音要小了一些,他心里知道,这个房子如果卖不掉以后估计也是要烂在这里等着倒了。"1000就1000,明天我就把钱送过来。"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那房主还傻傻地愣在那里,等他反应过来,心里却着实后悔,觉得应该再要高一些价格的,奈何乡里们都在这看着,再反悔以后怕是要被人笑话的。
  买下那所破房子后,再次回到那个用泥和茅草盖的房子里,心里便多了一份舒畅。他躺在床上,点上一支烟,呆呆地盯着屋顶,觉得生活像是有了些许盼头,竟也不知不觉地笑了起来......
  借来的钱始终是要还的,他不想等到别人找他要钱的时候才肯还钱。这一年多,他拼了命地挣钱,除了种庄稼,凡是能挣钱的他都干,抓鱼、捉黄鳝、做帮工。好在弟弟们也长大了,农忙时也帮着他一起插秧收麦子,经过一年多终于把外面欠的债都还清了。一年多的时间他在这个新的地方也认识了很多人,他知道潘姓在这个村子里是个大姓,所以理论上说他们家的亲戚很多,但是因为老丈人一生浑浑噩噩,搞得家境破败,所以这一片并没有人瞧得起他们这一家,他也是尽力与大家维持着表面上的和气。
  转眼过年了,村民们新年免不了在一起玩玩牌、抓抓麻将,在一起乐呵乐呵。一天他闲来无事,去邻居家转转,正巧遇到几人在抓麻将。里面有一个年长一些的男人,也姓潘,论辈分是他的二叔。他看起来不是很高兴,应是输了些钱,想离场,但又怕剩下的人三缺一扫兴,说他输不起。看见他进来,像是找到了救兵一般,"来来来,小三子,我这让给你玩,你二婶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那个......让我玩也可以,但是我今天身上没带钱,你借个十块八块的,我就玩两把",他往前走了两步,打算接着二叔的牌。然而二叔抬起的半边屁股忽又坐了下去,像是生怕别人抢了去,"哎呀,小三子,这会回去饭应该还没做好,我再玩两把再给你玩,你趁着空回家拿一下钱啊,我位置给你留着"。这话一出,像是有人放了一个臭屁,臭气充斥着整个屋子,所有人都假装镇定,可是又不敢大口呼吸。他的脸唰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此刻他只觉得这个屋子让人窒息。"没关系,也该是到了饭点了,我也回家吃饭了,你们继续玩"。他大步地冲出屋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年前下的雪还没有融化,他第一次觉得这寒冷而干燥的空气如此的舒爽。他从草垛上抓起一把雪,揉成了一个雪团,抓在手里,径直走回了家。
  第六章
  婚后的生活并不像先前期待的一般,新娶的媳妇长得还算标致,只是这一家四口全无生活的能力。老丈人每天无所事事,饭后就跑到村口的梧桐树下听人吹牛,也不爱说话,只是听着别人说笑也就跟着傻笑,嫣然一副窝囊废的样子。三个女儿在家自顾自地玩,大女儿虽同他结婚了,也有20的年纪了,但是依然还是什么也不懂,更别提下面两个十多岁的小妹妹了。娶了个媳妇不会做饭,衣服也洗不干净,家里也从来不会收拾一下,一想到这些他就觉得很窝囊,也不知道自己累死累活是为了什么。
  他想起结婚第二天进入老丈人家门的时候,差点没有吐出来。老头子躺在床上抽着烟,锅里面的剩粥已经泛起了泡沫,应当是昨晚吃剩下的。桌上摆着三个吃剩下的碗筷,还有一盘不知吃了多久的腌豆角,凌乱地散落在桌上,五六只苍蝇嗡嗡嗡飞来飞去,时不时的停在一只碗上享受着自己的饕餮大餐。墙角还堆着昨晚用的尿壶,泛出阵阵恶臭。两个妹妹在屋内扔着石子,丝毫没有觉得这屋内的气味有什么不妥。"这一家四口真也是奇才,这样的环境也能活了这么多年。"他心里暗暗地想着,脚下却忙不迭地走出门外,生怕自己的厌恶的表情会被老丈人看到。他有些庆幸,庆幸自己咬着牙买下了那所土房子,好让自己不必和他们住在一个屋子里,他甚至有些同情媳妇,觉得自己与她结婚算是救了她,这么一想,心中竟有了些英雄主义的自豪感。
  虽然换了住处,但是媳妇旧有的生活习惯仍然没有改掉,新家没过多久就变得一塌糊涂。他每天在外面忙得精疲力尽,回到家吃到的永远是腌菜和米粥。有一天为了稻田放水的事,他和一户人家吵了起来,为了防止那人趁他不在在水渠里捣乱,他就一直在水渠旁看着,晚上9点才回家。饿极了的他掀开锅,发现什么也没有,他心中有些不快。媳妇已经睡了,他让媳妇去帮他做一点吃的。或许因为没睡醒的缘故,她没有动,迷迷糊糊说了句"我都睡着了,你自己做吧!"他憋了几个月的闷气,觉得自己再也忍受不了了。他一把掀开被子,在她的腿上重重地打了一巴掌。这一巴掌应是着实的重,她腾地起身,吓傻了,忘记了说话,也忘记了哭。"这是我结婚后第一次打你,不会再有第二次了,你如果还有点心,你就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他用手指着她的脸说道,"离开这个家我会活得更好。"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到厨房自己做饭了。不一会他就听到房间里传来的呜咽声,貌似哭了很久,因为他已经吃完饭并且抽了半包烟了。哭声渐渐微弱了,他走进房间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痕,他掀开被子将身体缩了进去,看着那两眼泪痕,也渐渐的睡了去。
  第二天一早,他醒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不在床上,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的是锅勺声,他伸了个懒腰,觉得今天或许是个美好的一天。一早上,她忙着做饭、擦桌子,他则忙着喂猪,挑水。谁也不提昨晚的事,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他也第一次吃到了两菜一汤,尽管味道还不如人意,但是他觉得今天是他婚后最幸福的一天。后来的生活则变得默契得多,她还主动要学做菜,他也很高兴地带她去跟大嫂学习。·
  他们虽然夫妻俩住一间房子,却并没有离老丈人很远,也就数十米的样子。一天她在打谷场上翻晒着稻子,而他在磨着镰刀。此时老丈人对着门外喊道:"小大子,去给我买包烟","唉!"她应声道,脚却没有动,或许她想翻完这一场稻谷再去。不久屋内像是又传来老丈人的声音,只是她没有听清,也就没有回应他。 只见老丈人气冲冲地从屋里冲出来,手里还拿着棍子,她还来不及反应,棍子已经落在了她的腿上,她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让你去买个烟,把我讲的话当成耳旁风是不是?" 老丈人指着他的媳妇骂道。看此情形,他一个健步冲了上去,抄起墙角的铁锹,"你有种再打一下试试?"他用铁锹指着老丈人说道。"她是我女儿,我打自己女儿还要你管?""以前你打她我管不了,但是现在你敢打她,我让你立马趴在地上。"老丈人嘴里继续撂着狠话,手却放下了,转身朝着路口的小店去了。
  他放下铁锹,伸手扶起了她,为她轻轻拭去了泪痕,"你去屋角下歇一会吧,剩下的稻子我来翻"。她没有说话,乖乖的一瘸一拐地走向屋角, 找了个小石凳坐了下来。他继续翻着稻谷,时不时的看一眼屋角,心中浮起了一丝丝的怜悯,更有一丝坚毅从他眼中闪过,像是领了一个重要的使命一般。
  第七章
  再往后的几年,日子过得不紧不慢,他们也有了儿子,有了这个精神支柱,他的脚步也多了一份沉稳。对他来说,最难熬的时光已经过去了,生活只会朝着更好的方向一点一点延伸。父亲的身体越发的不如前了,听弟弟说,父亲已经不能正常地吃饭了,每天只能喝一点粥,体重也只剩80多斤。
  那是个深秋的早晨,他打开门的时候,一股寒气夹杂着雾水涌向他的身体,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好大的雾!"他暗自感慨着。"阿黄!"他喊道,说罢便有一只大黄狗从雾中向他奔来,身上挂满了露水,鼻子里冒着白气,这样便是一天的开始。媳妇让他去菜园子里摘一些菜,他便穿上雨靴朝着菜园子走去,草叶上结上了厚厚的霜,脚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阿黄摇着尾巴跟在后面。还没走到几十步,阿黄便发了狂地叫了起来,朝着路口的地方冲了过去,消失在大雾里。他停下脚步,看见一个人从雾中走了出来,阿黄围着他狂吠着,势要把他赶出自己的领地。那人像是非常着急,并不在意那只狗,径直朝着他走过来,原来是六弟。"爸快不行了,你赶紧回去看看吧!"六弟焦急地说道。他立马折回屋内,"阿兰,快点准备一下,跟我去看看爸爸,把儿子带上",他向着厨房喊道。
  儿子应是没有睡醒,一路上趴在他的肩上,继续着自己的美梦。"今天早上爸起得很早,说自己身体好多了,还吃了一碗米饭。我们也以为或许是父亲的病好转了,饭后他自己说是内急,便自行去了厕所。当我们发觉已经过了很久去厕所找他的时候,他已经躺在里面昏过去了。"六弟一路上一边走一边说着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我们快点吧,爸可能过不了今天了",六弟催促着,一行三人更是加快了脚步。
  当他再次看见父亲时,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父亲的瘦小的身躯缩在床的中央,像是一只飞虫落在一张大大的蜘蛛网上,动弹不得,只能静静的等着蜘蛛来蚕食他的身体,夺取他的灵魂。父亲睁着眼睛,嘴巴一张一合,像是要说些什么。父亲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痛苦,或许是已经感受不到肉体的痛苦,又或许脸部的肌肉已经无力抽搐。他把耳朵凑过去,隐约中听见父亲说着二哥的小名,但是终究没能听清一句完整的话。二哥赶来的时候,棺材的盖子已经合上了,他没有哭,也没有对着棺材说些什么,只是帮着兄弟们一起忙着家里家外了。
  父亲过世后,他总是时不时的想起父亲临终时的情形,父亲唤着二哥的小名,那声音总是出现在梦里,醒来后却又勾起太多的回忆。他知道二哥过得不好,他想那天二哥什么话没说,或许还是在埋怨着父亲,"是的,他应该埋怨",他自顾自地想着。然后他猛吸了一口烟,将烟头扔在地上,用力地踩了两下,他决定要为二哥做些什么。
  又过了一些天,他乘车来到了二哥家,他在饭桌上就已经感觉到了,二哥在这个家里面是多么艰难。丈母娘和两个小舅子整天游手好闲,什么也不干等着他养活,动不动还对他呼来喝去。媳妇更是站在自己的母亲这边,一哭二闹三上吊是她的拿手好戏。饭后他请二哥陪他出去走走,"二哥,这个家你怎么待得下去的?"他忍不住问道。"那有什么办法,我也没什么地方去,我若是一个人出去打工倒是自在,那我的两个孩子谁来养",二哥边说边看着不远处的两个正在玩耍的小孩。 "我想让你搬到我家那边,以后兄弟两个能有个照应,你两个小舅子现在也有20了,你走了他们饿不死",他满眼期待地看着二哥。"可是,我没那么多钱,而且不知道你二嫂愿意不愿意"。"钱我来想办法,我前些天去其他兄弟那问过了,他们也都愿意帮忙,你要拿出点男人的样子,她总是要死要活,我就不信她真能拿根绳子把自己吊起来"。再三劝说下,二哥像是被说服了。
  接下来便是找钱、选址、盖房子了,其他兄弟并没有拿出多少钱,好在大家都愿意出力,除了砖瓦材料,两间小瓦房盖起来倒也没花几个钱。 当二哥他们搬进新家的时候,兄弟几个一起吃了一顿饭,二哥的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或许是因为好久没有笑过了,这笑容在旁人看来倒是有些滑稽。
  然而事情并没有按照计划的情形发展,二嫂当初就不愿意搬过来,如今虽是入住了,却总是百般刁难。在他的印象里,他总是看到二哥和二嫂吵架,二嫂是那种吵起来可以躺在马路上打滚的女人,不明缘由的人见此情形不免对二哥指指点点。儿时从树上摔的伤,如今更加让二哥痛苦不堪,甚至有时候他气血攻心时倒地昏迷,口吐白沫。每遇这种情况,二嫂就会吓得不知所措,跑来让他把二哥送往医院。待到出院过不了多久,他们便又会吵起来。有一次因为吵架,二嫂跑回了娘家,二哥去她娘家找她的时候,还被两个小舅子给打了一顿。他听说二哥被打后非常生气,发誓若是让他看到那两个家伙,一定要为二哥出这口气。
  就这样又过了五年,二哥的病越来越严重,受了刺激之后经常会神志不清,做出很多吓人的举动。大家都觉得他应该是得了神经病,尽管如此,二嫂却依然不依不饶,时不时的会和二哥吵架,说着自己如何如何被二哥拖累的话。有好几次和二哥聊天的时候,二哥都说到自己不想活了,他只当是气话,都给耐心地劝了回去,直到有一天。
  当他把二哥从绳子上抱下来的时候,他不能相信二哥就这么死了。他又是掐人中,又是人工呼吸,但是二哥的身体已经凉了。他在地上呆呆地坐了半个小时,才起身找弟弟们一起帮着料理二哥的后事。二嫂到处说二哥的死是因为兄弟们瞧不起他们,不帮助他们。他一直忙着二哥的丧事,都懒得理会这些流言。直到二哥的两个小舅子来找他兴师问罪,他终于爆发了。他和六弟把两个小舅子给打了 ,"给我滚回你们敏家,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们,看到一次我就打你们一次",他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吼了出来,他希望棺材里的二哥能听到他的声音,他甚至希望重新回到小时候,如果能回去,他一定会站出来告诉母亲,是他把牛尾巴扣在了一起,他希望母亲的每一鞭子都抽打在自己的身上。
  第二年的清明节。他来到父亲的坟前,"爸,你若是在下面看到二哥,你会不会后悔呢?"他抽了一张燃烧的古钞点了一根烟,一口一口地抽着。
  第八章
  二哥死后不久,二嫂便改嫁了别人,他对这事并无异议,毕竟孤儿寡母需要生存下去,只希望他们能善待二哥的儿女。尽管二哥的死对他打击很大,但他必须要振作起来,因为他有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家需要照顾。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生活已经不再那么艰难,他拆掉了老的土房子,在兄弟们的帮助下盖起了两层小楼,那年他38岁。小楼的落成是他给自己的十年答卷,在他心里第一次实现了幸福的诺言。然而这小楼亦是一记响亮的巴掌,打在了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邻居、亲戚的脸上,这小楼是这村庄里唯一的小洋楼,从街上赶集回来远远的就能看见,云雾遮不住,树枝也掩不了。
  他平时为人处世算是精明,别人也总是夸赞他,说他虽然大字不识一个,却能准确地处理自己的账目,甚至能有钱盖一个小洋楼。他也甚是得意,以至于别人找他当队长的时候,他也是毫不谦虚地接受了。他不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他不识字,便经常在这文字游戏上吃亏,毕竟两拳难敌四手,他也高估了自己。村里要求平田(将现有的田地重新分配),他因为是队长,硬是率先将自己一锹一锹开垦的田让给了别人;因为筹钱打水,他众口难调,受到村民的指责;因为村干部贪腐,他整日忙着核对账目;这两年,他心力交瘁,也没有攒下几个钱,当他意识到自己并不是这块料的时候,却得知,如果不干,一年的工资都是打水漂。
  最终他还是下定决心了,他决定不干了。从村委回家的路上,他整个人轻松得像要飞起来一样,好像带了两年多的枷锁今天终于被解开。"我并不是一块当干部的料子,当干部光用聪明还远远不够,还需要上面有人,更重要的是自己要有文化、有知识",他一路反省着,脸色也渐渐沉重了起来,他想或许他这辈子也不会当干部了,他注定是一个农民。
  回家后,他把情况告诉了媳妇,"不干就不干了吧,那一年的工资不要也罢,总不能为了这两百块钱把一辈子都搭进去",媳妇安慰道。他点起一根烟,吸了一口,白色烟雾进入肺部,再滑过鼻腔,安抚着那根紧绷的神经。他走进屋时,正在写作业的儿子看到了他,便高兴地喊道,"爸爸,今天我会写我的名字了!"他被儿子的小手拉着,"你过来,我写给你看,以后你就知道我的名字怎么写了"。看着儿子一笔一划认真地写着自己的名字,他欣慰地笑了起来。
  第九章(完)
  人这一辈子匆匆几十年,说它很短,就连天空那片雪花也在期待着落地的瞬间,但若因此说它很长,儿时的嬉闹就仿佛发生在昨天。生活并不关心你幸福还是困苦,它有它的节奏,闭着眼睛唱着歌,蹦蹦跳跳地向前走着,也许闻到花香,它会报之以微笑,也许听见鸟语,它会投之以碎石。
  而今他已经年过半百了,每天依旧睡得很少,依旧凌晨四点醒来,点上一根烟,回味这匆匆的一生。儿子的成绩他从来就没有操心过,"你的路你自己选择",这是他对儿子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如今儿子也已经考上了大学。想到这,他的内心拥有的不仅仅是欣慰,更是一种满足,是对自己没有读过书的弥补。生活里烦恼的事情总是要比快乐的事情多,而最令他烦恼的便是二哥留下的儿子阿明。
  二嫂改嫁后,新女婿虽谈不上对阿明有多坏,但是那种不闻不问已经足以毁掉一个孩子,毁掉孩子的童年,毁掉孩子的未来。阿明的成绩从小学开始就一直是班里倒数,经常在学校里打架斗殴,初二的时候便已经辍学在家了。他经常喊阿明吃饭,每一顿饭总是会持续一两个小时,他觉得他的那些说教可以带着阿明走回正路 。然而由于成长的环境不一样,阿明并不能像他的儿子那样接受这一套说教,同样的故事只会让他厌烦,同样的批评只会让他更加自卑。受母亲的影响,他自小便对自己的叔叔伯伯怀有一股隐隐的敌意。
  辍学在家的阿明,整天无所事事,终于有一天因为入室盗窃进了派出所。因为未成年,很快便又被放了回来。他再也坐不住了,不是因为这事有多么的侮辱家门,而是他想起了二哥,他因为没有把二哥的儿子照顾好而陷入自责的漩涡,说起来阿明与二哥小时候长得真像,而这总能让他想起小时候的二哥以及二哥曾经为他做的一切。他想过要送阿明去当兵,由于有前科便没有当成。此时大哥家的大儿子大兵已经在外面混出了模样,是建筑公司的项目经理。他便想着让阿明跟着大兵去工地上学个手艺。 虽说阿明进过派出所的事给家族蒙了羞,一家人毕竟是一家人,大哥心中不快但终究还是同意了。
  然而事情总是不会一帆风顺,阿明和大兵在工地上相处得并不好。大兵在工地上是领导,脾气不好,骂起人来也不讲情面。而阿明内心却极其叛逆,他明白自己现在处境,每一次的训斥都在浇灌着内心自卑的芽儿,这芽儿慢慢地长大竟带着些仇恨。每年过年回家大兵总要对阿明一年的表现抱怨一番,表示自己不想再带阿明出去了。他每次去大哥家总会好好地劝说一番,他的一家人理论总能平复这样的抱怨。从大哥家回来他都会喊阿明吃饭,阿明不想去,因为他知道准又是那一堆大道理,但是终究还是去了。听完说罢这年也算是过完了,大兵带着阿明又出去工作了。
  没过多久,小阿明出走了,"前天骂了他两句,今天一大早他就带着行李走了,说他要自己出去单干",大兵在电话里这样说着。阿明从来不给家里打电话,他没办法,他只能等,等阿明的电话或是等阿明回家。心里盘算着阿明在外面的情况,"但愿他自己能独立赚钱生活吧!"
  过年的时候,阿明回来了,离开大兵后,他也找到几份工作,但是始终干不长久,自然也就没有挣到钱。他想着阿明年纪也不小了,得挣几个钱,好娶个媳妇,"若是能让阿明娶上媳妇,我也算是对得起二哥了",他呆呆地看着窗外,看着天渐渐的亮了起来。一大早他就去喊了阿明中午过来吃饭。饭桌上,一如既往地大道理配上满桌的大鱼大肉,让气氛显得有些尴尬。"三爷,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就是饿死,我也不会再去大哥那干活,寄人篱下的日子我过够了!"阿明终于说话了,他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嘴里嚼着,好让自己的脸看起来没那么愤怒。"你知道的,你大哥对你并没有恶意,我们都希望你好,你现在也不小了,总得攒点钱盖个房子娶个媳妇吧!"他顿了顿,放下筷子,"哎,你要是能娶个媳妇结了婚,我就算是对得起你死去的爸爸了"。听到死去的爸爸,阿明也怔了一下,阿明已经记不清爸爸的样子了,只是觉得以前有爸爸的时候很快乐,好像只要有爸爸在,他就是从树上跳下来也不会怕,因为下面有爸爸接着。终究阿明还是被说动了,答应过两天和他一起去大哥家吃饭。
  那天他买了两箱牛奶让阿明拿着去大哥家,一路上,他对阿明千叮咛万嘱咐,要克制,主动认错。那天大哥请了所有的兄弟都过来吃饭,加上各个弟媳,一张大圆桌子都坐不下,小一点的孩子只好端着小碗去小桌子上吃了,一大家子,好不热闹。"老大,我敬你一杯,我干了,你随意",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今天来呢,还有一件事,阿明这一年在外面没挣到什么钱,这个你是知道的。昨天他主动来找我了,他希望大兵过完年之后还能带着他,你就帮着劝劝大兵"。说完他放下酒杯,嘴里嚼着花生米,眼睛却盯着大哥。"前两年让带也就带了,大兵在外面也不容易,你以为外面的钱那么好赚啊!"大哥有点生气地说道,"你家小龙有本事,考上大学了,你算是安心了,现在没事就来管这种破事!"听着大哥说这样的话,他竟一时语塞,可能是花生噎住了喉咙,他忙得端起一杯酒咽了下去。其他兄弟本就不喜欢阿明,如今这种尴尬竟让他们忘了劝解一两句,只顾埋头吃菜。阿明也是在极力克制自己,脸涨得通红,却并没有什么表情。"阿明是老二的儿子,老二如今不在了,我们这些做叔叔伯伯的人总该尽所能帮帮他吧!"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声音像是在发抖。他在极力压制内心的愤怒,他知道如今愤怒没有任何帮助,他需要大哥同意,当愤怒被压抑,这声音说出来便多了一分可怜,像是祈求一般。不知道是刚才那杯酒喝得太猛,还是刚才的话让他想起了二哥,他觉得有一滴委屈在眼里打转,但是终究没有落下来。
  不管怎么样,他觉得他做的一切终究还是值得的,大哥最后还是同意了,后面的两三年,阿明一直跟着大兵学电焊。有了一技之长,当阿明再次离开的时候,他也就没那么担心了 。
  儿子工作后,按理说他该休息了,该好好过一过自己的生活,然而他依然每天早起贪黑地忙碌着,种地、捉黄鳝,甚至到工地上打工,人们都对他说你儿子也成才了,也能赚钱养家了,你一天到晚还忙个什么劲。他只是哈哈一笑,"儿子还没结婚,趁着还没老,能帮一点是一点......"
  后记
  父亲的故事还有很多,很多故事的细节我都已经忘记了,只剩下那种隐隐的感觉,就如离乡多年的游子尝到了熟悉的菜肴,已经记不清菜的名字,也记不得哪里吃过,只记得那份温暖,蔓延到全身。当我决定写下父亲的故事的时候, 彼时我思绪横飞,我想我要赞扬,我要歌颂,我要掘开大堤,让我沉睡的记忆涌出来。然而,真的开始写,便不像一开始想得那么容易。受限于我的文墨,我的词句像流水账一般毫无生气;受限于记忆的模糊,我无法准确地描述故事的细节;受限于精力,我无法坚持每天都写到深夜。然而最让我无法忍受的是,我不得不编造一些事实,用来满足故事的完整性,我根本不知道父亲几岁时读的书,初恋是谁;我无法忍受自己不能感受到故事中的他真正的情感,即使我编造了事实,为了让故事更加能打动人心,我想我依然无法描述彼时他的内心,就像手指破了,别人永远无法感受你的疼痛一样。这终究是一些普通的故事,因为这就是普通的人生。
  小时候,父亲还经常给我讲很多故事,我将写下我印象最深的一个小故事。"以前有一个农民,40多岁生了个儿子,娇生惯养,生怕儿子受苦,儿子要什么都想尽办法满足。儿子长大后便只是一个嚣张跋扈、一无所长的地痞流氓。老两口终究是老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照顾儿子,儿子走上社会后吃尽了苦头,最后只能卖身给一个地主做佣人。当老两口找到地主家时,儿子却不愿跟他们回去。老父亲就问为什么,为什么从小到大对他那么好,而如今儿子却不愿再跟他回家。儿子只是指着院子里的一个碗口粗的歪脖子树说道:‘你要是能把这棵树掰直,我就跟你回去’。" 第一次我听到这个故事总是不明白父亲想要说什么,当父亲问我故事里谁对谁错的时候,我不假思索地说是儿子不对。
  父亲讲的很多是他亲身经历的故事,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些故事是怎么影响着父亲,而我又是如何被这些故事影响着,我如今的性格里有多少是我自己,又有多少是父亲的影子呢?
  父亲老了,那么的悄无声息,就像一天早上打开门,一阵寒冷袭来:哦,已经秋天了啊。我第一次感觉父亲老了是在电话里,父亲在跟我说,他卖稻子卖了两万块钱,想让我回家帮他存在银行里。我说我还在南京,要过一个多月才能放假回家呢,让他自己去存。可是他说他不识字,每次银行的小姑娘都要让他签字,还笑话他竟然不会写自己的名字,他等我回家再存。 我想他这算是向命运认输了吧,或许当我意识到父亲不再是我心里的超人的时候,他便算是老了吧。后来这样的事情就越来越多了,除了存钱取钱,他会让我帮他查话费,他会问我柴油价格会不会涨,问我医疗保险要不要买......我已经习惯了这些问题,放在10年前,这些问题他是决不会问我的。
  三年前,奶奶去世了。奶奶去世之前,兄弟几个都觉得奶奶很烦。奶奶很啰嗦,而且与几个儿媳又相处不好,经常搞得一大家子不得安宁。即使到了奶奶病重的最后的两个星期,兄弟几个除了尽孝道每天照顾奶奶外,生活并没有什么改变,该说笑的正常说笑。奶奶去世的那天我不在家,听母亲说,奶奶去世的时候,父亲正好在旁边。当奶奶咽气的那一刻,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瘫坐在地上,"以后我没有妈妈了",他哭着说道。我无法想象一个50多岁的男人坐在地上痛苦的画面,即使此刻我用文字说出这个故事,我依然不愿展开想象。奶奶去世后,大家竟然在奶奶的被褥里找到了5千多块钱,那钱被拆成了很多份用针缝在了被子里、枕头里。奶奶在去世的前几天一直念叨被子里有钱,奶奶平常吃喝之外并没有收入,这几千块也不知攒了多少年。母亲对子女的爱是可以持续头发花白,可以持续到神志不清,可以持续到即使生命走了,但爱却停留在时空中,这种爱的使命就是要在每一个活着的人心里烙上烙印。
  如今我每次回家就喜欢待在家里,和父母在一起,哪里也不想去,我喜欢听母亲唠叨,喜欢听父亲讲了几千几万遍的故事,这就是幸福。

放松下来,也许一切很简单主题沙龙习静之旅撰稿慢友柠檬排版慢小雎2020年8月29日(周六)现代都市,忙碌的节奏逐渐成为生活的主旋律,我们的肩头承受重压,心里紧绷了弦,因身心的疲惫苦不堪言。紧张而浮躁的世界,怎样有效地让思活动回顾阅读中的这些困扰,你也有咩如何阅读一本书撰稿带队慢友Maatkare排版慢小雎2021年4月10日(周六),一群慢友相约慢生活慢阅读沙龙,度过了一天的美好闲暇时光本期的活动是如何阅读一本书的读书分享。活动收获超乎预期,参诉责实务股东申请解散公司能否保全财产?我们知道公司的成立是要经过一定的过程的,但是公司如果经营不善想要解散的话也是要符合一定的条件。那么,股东申请解散公司能否保全财产?下面就由小编为大家解释一下相关内容,供大家参考学习执行和解后被执行人不履行和解协议怎么办?执行和解后,被执行人不履行和解协议,申请执行人可以申请恢复执行原生效法律文书,也可以就履行执行和解协议向执行法院提起诉讼。申请恢复执行应当在执行和解协议约定的履行期限届满之日起两年以案释法财产保全措施能否因被申请人提供反担保而解除?案情2018年2月,陈某驾驶小轿车将李某撞倒,随后李某因伤住院治疗,花费医疗费近3万余元。因双方就赔偿问题一直协商不成,3月16日,李某申请诉前财产保全,要求扣押陈某驾驶并其所有的诉责实务说说财产保全领域的攻防转换原告甲公司为追索货款,将被告乙公司诉至法院。在这起买卖合同纠纷案件的送达阶段,法院根据原告的申请裁定冻结了被告名下的上百万银行存款,原告为此提供了保险公司提供的信用担保。对于财产保8家保险机构入驻乌市中级人民法院为财产诉讼保全担保9月14日起,8家保险机构正式入驻乌鲁木齐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展财产保全保险担保服务啦!需要财产保全保险担保服务的诉讼当事人,今后将体验更加便捷的一站式多元解纷和一站式诉讼服务。据了解诉讼保全保险浅析预重整中的财产保全与执行为了公平清理债权债务,保护债权人和债务人的合法权益,企业破产法第十九条规定人民法院受理破产申请后,有关债务人财产的保全措施应当解除,执行程序应当中止。这一制度保障了破产程序中,债务诉责资讯福建连江法院财产保全中心助力案件当日了结为便利群众保全诉求,连江法院成立财产保全中心,为当事人提供便捷高效的一站式财产保全服务。这也是福州市首家成立的一站式财产保全中心。近日,连江法院财产保全中心通过迅速实施财产保全措施财产保全冻结银行账户篇诉前或诉中申请财产保全,是为了防止出现赢了官司输了钱的尴尬局面。为了确保客户合法利益不受损害,如何及时有效的保全财产,考验着律师实务能力的功底。在民事诉讼的财产保全措施中,冻结银行假若他日相逢,我将何以贺你?以沉默,以眼泪1想与你说话,却发现也没了说话的理由。突然觉得,好痛的感觉。2主动久了会很累,在乎久了会崩溃。沉默久了会受罪,想念久了会流泪。3沉默。不能沉默。需要叫嚣的时候不能沉默。孟烦了你得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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