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宣德年间,皇帝和贵族们特别喜爱逗蟋蟀,就下令各地进贡勇猛擅斗的蟋蟀,给他们竞赛把玩。 古时候的蟋蟀叫做促织,这道命令下达之后,各地一些只会吃喝玩乐的年轻混混,纷纷跑到山上去捉促织,并且恶意抬高小虫的价格。 在当时,买一只厉害的促织,能让好几户人家倾家荡产。 成名是个老实巴交的读书人,被当地官员安上了上交促织的任务。即便厉害的蟋蟀价格非常高,善良的成名也不愿意给居民增加赋税,只能自己变卖土地掏钱买。 可那些小混混卖的促织价格虽高,品相却很差,又小又没力气。几个月过去,成名花掉了家里的最后一分钱,还是没能完成任务。 可怜的成名被抓到官府吃了仗刑,屁股上被大棍打了好几百下,只能趴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哼哼。 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决定自己去捉促织。可漫山遍野的虫子,怎样才能找到最勇猛的促织呢? 成名开动脑筋,他认为盲目找寻肯定不行,应该先去找一位精通占卜的巫师算一算,哪里能捉到品质优良的促织。 成名的妻子带着自己的嫁妆,找到一位驼背的红袍子老巫师,请他帮忙占卜。老巫师坐在法台上,用丹砂在脸上和手臂上涂抹出奇异的图案,口中念着普通人听不懂的咒语,闭着眼睛画出一幅画来,交给了成名的妻子。 成名妻子赶紧拿着画跑回家里,发现图上画了一座像寺庙的建筑,旁边有一座小山。山脚下堆满了奇形怪状的石头,间隙中长满了尖针一般根根分明的野草。在野草的叶片上,趴伏着一只青色脑袋的促织,颜色和叶子类似。 "这画的好像是村东头的大佛阁吧。"妻子认出了建筑。 "这一定是神仙的指引了。"成名十分信赖那名驼背的红袍子老巫师。毕竟老巫师就是因为一辈子大多数时候都在推演占卜,常年佝着背,才会驼背严重的。 知道了促织的位置,成名顾不得伤痛,急不可耐地拄着拐杖,提着笼子,到大佛阁捉促织去了。 他找到寺庙后面,看到一座爬满青苔的古坟,旁边堆满了鱼鳞一样的石头,和画上的景色非常相似。 此时,一只癞蛤蟆突然从成名眼前跳了过去。成名心头一紧,难道是自己来得太晚,画上的促织已经被这癞蛤蟆吃了? 不愿放弃的成名跟着一蹦一跳的癞蛤蟆,拨开草丛仔细寻找,找了一个下午,终于在荆棘的根部,看见了一只身形修长的青头促织。 成名张开双手扑上前去,那小虫非常警觉,在他身体倒下的一瞬间高高跃起,立刻跳进了石头缝里。成名一个扑空,径直摔进了草丛里。 一旁的癞蛤蟆蹲在石头上,优哉游哉地鼓着肚子,嘲笑狼狈的成名。 促织的藏身处非常狭小,成名连一个小指头都伸不进去,只能用草叶伸进缝隙去撩拨它。青头促织在石缝里左躲右藏,软踏踏的叶子根本触碰不到它。 成名眼珠一转,到寺庙里借了一瓢水,将水注入到石缝里。青头促织害怕被水淹没,只能从石缝里跳了出来。 促织一现身,等待许久的成名和癞蛤蟆纷纷跳了起来,成名伸出双手,癞蛤蟆伸出长长的舌头,都向跳到空中的促织袭去。 千钧一发的交锋,最终还是由成名获得了胜利。他将促织握在手心时,癞蛤蟆的舌头才卷到成名的手背,留下一片湿溻溻的黏液。 成名将促织放进笼子,发现它非常俊美健壮,身形庞大,腿部修长,青色的颈部下长着一对金色的翅膀,别提有多神气了。 成名开心极了,得意地朝癞蛤蟆扬扬头,捡起拐杖一步一瘸地回家去了。 夫妻二人有一个儿子,今年九岁,见爸爸带回这么威风的促织,自然想要拿出来玩玩。成名怕他添乱,始终不准他靠近笼子半步。 可成名越是对这只促织上心,就越是让儿子感到好奇。 这天,趁着成名不在家的时候,儿子偷偷将青头促织拿出了笼子。一个疏忽,促织就从他的手里蹦了出去。儿子看到促织跑了,知道是不得了的大事情,连忙扑过去将他捉住。 可由于儿子太过着急,控制不好手中的力道,捉是捉住了,启开手掌一瞧,小虫修长的腹部已经裂成两瓣,还有一根大腿掉在地上,扑腾几下就死了。 成名回到家里发现了死掉的促织,整个人像埋进了雪堆一般颤抖不已,舌头都捋不直了。他撩起袖子冲到儿子的房间,准备给他一顿狠揍,却四处找不到人。 夫妇俩将房子搜了个遍,也不见儿子的影子,就以为孩子是怕被打,跑到外面去了。可眼见太阳快要落山,左等右等的成名还不见儿子回来。 正准备出门寻找,却听到妻子在后院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叫。 他们的儿子并没有跑出家门,而是掉进了井里。夫妇二人赶忙将小孩捞上来,发现虽然整个人已经昏厥过去,到底还有一口气。 可两天过去,儿子依旧昏昏沉沉地睡着,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第三天天亮时分,趴在儿子床边打瞌睡的成名被短促的虫鸣惊醒。 成名对促织的叫声十分敏感,赶紧带着网兜跳出门槛,果然看到一只促织伏在门外。成名眼疾手快,一把就将小虫兜住,用手将它笼罩起来。 可那促织被成名罩住之后,就变得一动不动。成名害怕自己又把促织闷死了,便偷偷张开一条缝隙察看情况。 没想到那小虫正等着这个时候,成名一打开缝隙,它就一下跳过成名的头顶,落到他身后的墙壁上。 成名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终于将它重新捉住。仔细一看,是一只身形娇小,身体方方,全身乌黑的促织,品相比起原来那只要差很多。 但从捕捉的过程来看,这只促织弹跳能力很强,也很聪明,拥有远远超过外表的实力。 成名将这只促织献给上级,上级见这只促织又短又小,非常不满意,狠狠地责骂了成名一顿。 为了测试黑色小促织的能力,他们将促织放入斗盆。小促织仿佛是被吓到了,一动也不动。 上级用猪毛去拨动它的须,它还是不动。"真是物随主人形,这小虫跟你一个样,呆头呆脑的。" 话音刚落,黑色小虫突然高高跃起,直接压到了对面促织的身上,一口咬住对方的脖子。 上司吓得手忙脚乱,赶忙让成名停下。他拿出的促织也是准备上交的贡品,可不能随便被咬死了。 此时,正好有一只五颜六色的大公鸡来到斗盆附近,一见有促织,就伸出尖尖的嘴巴要啄它们。 [插图] 成名"哎呦"了一声,挥动衣袖努力赶跑公鸡。但那公鸡不理不睬,追着小虫们东奔西跑。 黑色的小促织并不惧怕,它用力一蹬腿,直接跳到大公鸡的鸡冠上,将大公鸡咬得嗷嗷直叫,甩下一地的羽毛逃走了。 原来成名献上的这只外表普通的促织,的确是一个宝贝。上司把它送进宫里,大家都很喜欢它。 献上这只促织的成名,因此得到了丰厚的赏赐,他们一家被免去了繁重的赋税,过上了富足的生活。 可成名家的儿子始终一副半醒不醒的样子,什么医生也治不好。 他们守在儿子身边过了一年又一年,就在他们快要放弃的时候,一直昏迷的儿子突然全身一阵抽搐,居然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儿子揉了揉眼睛,又掏了掏耳朵,左右张望了一下,惊讶地开口:"咦,我不是应该在皇宫里吗?" 成名和妻子傻了眼,这儿子怎么睡傻了,皇宫哪里是普通百姓可以去的地方呢? "孩子,我们是爸爸妈妈,你还认识我们吗?" 儿子盯着父母焦虑担忧的脸庞看了半天,突然钻进母亲的胸膛,"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爹、娘,我终于又见到你们了!" 原来,这些年儿子的魂魄变成了一只身手矫健的促织,一直生活在皇宫里。成名夫妇这才明白过来,那只黑头促织正是他们的儿子。 "不要再提什么促织了,从此以后,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过平安美满的日子就够了!"夫妇俩将儿子紧紧搂在怀里,发誓再也不打骂他了。 毕竟他们之所以能够获得财富,全都是儿子牺牲自己,变成促织,为这个家奋斗打拼来的。要不是儿子变身促织,冒着生命危险赢得一次次战斗的胜利,成名早已经性命不保。 从此,成名一家住进了宽敞的大宅院,打理起上百亩良田,过上了富足和谐的生活。 谁能想到,能让一家人过上幸福美好的日子,居然都是一只小蟋蟀的功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