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辈子,请不要让我做鸡 文/安树 所有的一切都是命运,任何人都无能为力。 题记 雷声轰隆隆地炸响在头顶的上空,我们整个家族的人全部都被惊醒了。只见一个个的脑袋左右耸动,东张西望。灰黑色的云朵笼罩着这个宁静简朴的山村。没多久,淅沥沥的雨点便不断地敲打在深黑色的瓦片上。透过左边那扇黄色土墙上的一个小洞,我望着外面那片被雨水逐渐打湿的世界,安静地沉思。耳边传来的是兄弟姐妹们的叹息声。 "讨厌,又下雨了。篱笆最右边那根木桩下面的小虫子肯定逃走了。" "我那晒翅膀的悠闲日子又被雨水夺走了。" "前面那家的小母鸡不知道会不会在老地方等我了。" 我耳边听着他们的话,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一切都是天注定。 "咕咕咕"前方突然传来主人熟悉的声音,我们都知道吃得来了。我们一家都很感谢主人,她使我们渐渐长大,她让我们拥有一个家。我奋力摆动着双脚,飞快地朝主人跑去。我们虽说是兄弟,但是在食物面前可全都六亲不认。 一只干枯瘦弱的手毫无预警地朝我抓了过来,我用力地想要刹住朝前奔跑的脚。可惜没有成功。最后我被那个我称为主人的手锁住了翅膀。除了双脚还在拼命地挣扎外,我被死死地抓牢了。周围的兄弟姐妹都是刷的一下逃得远远的。几只不怕死的却还在那里抢稻谷。没有任何人在意我,没有任何人会管我。我也知道,它们都无能为力。 挣扎的久了,也累了。最后我被一个身穿红色格子衬衫的青年抓在手中。他的手更加有力,我再无机会挣脱,只能认命。而最后我的双脚也被主人用绳子绑住了,连挣扎的权利也被剥夺。 我在内心里深深地叹息,然后开始打量着这个房间。房间里共有5个人。一个身材略胖的中年男子,脸上的胡须很茂密。他撑着腰讲话,声音很大。脸上的表情带着恼怒,应该是遇到了什么糟心的事。在他旁边是一个妇女,四十岁的年纪。留着齐刘海,脸上挂着灿烂的笑,一看就是一个乐观开朗的人。养我的主人站在大门的边上,低声说着什么,但是没人理她。还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拿着一把菜刀,两只眼睛似乎在盯着我看。剩下的就是那个青年了,他也没有说话,带着温柔和宠溺的眼神专注地看着门口的方向。 从他们的口中,我听出了大概的意思。清明节到了,我将被祭祖。此时我想起了早已离开好多年的母亲对我说过的话:活着就要吃饱喝足,活着就要快快乐乐。因为我们永远不知道我们的最后一天什么时候来临。当时年幼的我还不能完全理解这句话。直到今天,我才真正明白母亲想要告诉我的是什么意思。而母亲的离去也或许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和我落得同样的悲剧。 "咕咕"我大喊了一声,对命运做最后的抵抗,也为即将去寻找母亲而欢呼。 "进来,逗宝,不要怕!"在我的喊叫声之后,头顶传来一声温柔地呼叫。我跟着偏头看过去,只见一只白色的毛茸茸的哈巴狗正慢吞吞地极其潇洒地朝着我的方向走了过来。 这只狗我知道。主人叫她逗宝,是她的一个孙子养的。它隔三差五会跟着主人的儿子或孙子跑过来对我们耀武扬威。我们和它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所有人都非常宠它,爱它。从知道它到现在,从未听过他们大声叱骂它,驱赶它。总是好吃好喝地供着它。它摇一摇它那翘上天的尾巴,所有人都会露出开心的表情。其实我觉得这家伙挺可恶的。个子小,腿也短,矮的要命,连最基本的吓唬人都办不到,根本就是一无是处。和我们高挑苗条的身材比起来,根本就是一个矮冬瓜。 看着它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模样,再想到我即将就要离开我的兄弟姐妹,离开这个温暖美好的世界,我的心里就是一阵的愤怒。于是再也忍不住的我,拼尽全力地扑腾被紧紧抓住的翅膀和摆动被绑住的双脚。此时我疯狂的样子把这个胆小如鼠的家伙吓得屁滚尿流,掉头就跑。 在我刚想引吭高歌抒发心中的畅快之情时,不料一阵钝痛从我的脚部传了开来,直到全身。原来我被那个青年胡乱地抛弃在厚实的水泥地上。在我晕过去之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他急忙追着那只叫逗宝的无耻混蛋出去的背影。我的心里是一片悲哀和沉痛。这是命运对我不遗余力地捉弄和嘲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在一阵阵地摇晃中醒来。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曲折的山间泥路。路两边是肆意横生的荆棘和带刺的枝条。那些锋利的刺不断地刺在依旧被抓在青年手中的我身上。只是我对于疼痛早已麻木。我唯一想要的就是眼前的这条泥路永远没有尽头。因为我知道这是我人生中的最后一条路——黄泉路。 雨已经停了,林中空气清新,鸟声清脆动听。我大口地呼吸着这片空气,并观看和牢记这片美丽的景色。因为此后我再也无法像平时那样把头安放在羽毛里面边睡觉边晒太阳;或者是和泥土地里的虫子玩猫抓老鼠的游戏;又或者是和兄弟姐妹们一起看美丽的朝霞和夕阳。我是多么怀念我那悠闲的时光啊! "到了。"突然传来的一道声音把我从怀念里惊醒。此刻我已经来到了一块墓地旁边。我知道意味着我的行刑台到了。他们已经在动手锄草,打扫墓碑,摆放祭祀用的物品。很丰富的物品,是我从未吃过的。想到吃,我的心里就是一片懊悔。如果不是为了一口吃地,我又何尝会落得这般田地。可如果不是我,就会是我的兄弟姐妹。 现在的他们在做什么呢?他们会不会记得我,他们会不会想念我,他们会不会也为我打造一块墓碑。不会的,他们早已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心里想得唯有吃的。这是我们的命运,谁都逃不开。总有一天,都会和我一样,历经死亡的恐惧,变成历史的尘埃。而主人他们又何尝不是这样呢?他们也有死亡,他们也会变成历史的尘埃。 死亡,是这个世上唯一公平的东西。 脖子边的毛一撮一撮地被拔掉。刚开始时会痛,我会全身颤抖不住的喊叫。可是到了最后,已经习惯了,接受了死亡的光临。白晃晃的刀光闪过我的眼睛,那个青年人手中的刀朝着我的脖子移了过来。呲的一声,疼痛迅速扩散到全身。或许他力气不到位,或许他胆子太小。连续割了十几下才割开一个小口子,连血都还未流出来,但我的双脚却因他的笨拙而抽搐的脱力。 旁边那个妇女见他一直没有成功,便伸手接过了青年手中的我和刀。然后便见刀光一划,我痛得紧绷起来的血喷了出来,洒向地上早已铺好的黄纸。我的脚朝上提着,我的头朝下垂着,我睁开的双眼看见自己的鲜血如一条直线般源源不竭地流了下去,然后变成一滴一滴的,最后的我便像一只死鸡一样扔在了一边。 躺在冰冷的草地上,雨水沾湿了我的羽毛。浓烈的寒意渗透进我的身体,经过我的双脚,经过我的腹部,经过我的胸膛,最后一股脑地涌向我的心脏。寒冷使我最后打了一个激灵,回光返照的我望向头顶的天空。 乌云已散去,呈现出淡蓝色的天幕。明亮的阳光洒了下来,落在了我的身上。我似乎回到了母亲温暖的怀里。好想对母亲说一句,下辈子,请不要让我做一只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