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会说话的鱼 文/安树 《1》颠沛流离是我逃不开的劫 在一阵巨大的颠簸和摇晃中，我从熟睡里被惊醒。看着眼前霓虹闪烁色彩斑斓的陌生的世界，我知道我又在搬家了。刚刚熟悉那个阳光不留恋的安静至极的房间，现在却又要随着她和她的男人奔赴新的未知的地方。以前呆过的那个地方我并不讨厌。因为只有我的时候，我可以安静的思考或玩耍，没有喧嚣的打扰。有时还可以听到那个女孩对我倾诉她男朋友的好和坏。有时也会听到她那种北方人特有的爽朗的笑. 霓虹灯很亮，整齐的排列在城市的街道两侧，灯光里反转着城市的繁华和美好。霓虹灯下是喧闹拥挤的人群。他们像两条相对而流的反方向的河。我借着颠簸的力跃起来张望过去，竟然无法看到尽头。而我就成了这其中一条孤独的随波而流的鱼。 我跟着那个北方女孩，她的男朋友拿着大包小包走在前面。差点忘了，和他男朋友走在一起的还有个男孩。他手上也拿满了东西。脸上带着浓厚的笑，嘴里正不断的欢快的说着什么。就在我要认定他是一个快乐的人时，我看到了他那双眼睛，那双布满寂寞和冷漠的眼睛。似乎一切都不在意，一切都漠不关心。所以他敢断定他并不是一个快乐的人。虽然看见他笑呵呵的，上串下跳如猴子，只是那全是虚假的。他是一个戴着面具的人。一如我，藏带着太多的心事，却找不到一个人诉说。 也不知走了多久，转了几个弯，最后穿过一条路灯昏暗的有狗吠声的小路，我便来到了这个男人的空荡荡的有风经过的家。 这是一间有年代的房间，在墙上可以看见岁月走过的脚印。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几件衣服挂在黯淡的墙上。真的只有几件，我都可以数的清。两件牛仔裤，三件草绿色的短袖棉T恤。房间里其它的装饰品也找不到。而最多的就是一张齐膝高的小桌子上摆满了书。有包装精美的，有封面破旧的，还有日记本和一张张写满文字的纸。这一定是个寂寞的男人。因为和书交朋友的人大部分都是寂寞的人。一本书，一支笔，一张空白的纸就是他们的整个世界。我猜，平时的他都在这张小桌子渡过的吧！ 是在晚上十一点的时候他才回来。他们放下东西留下我后，又一起出去了。他的手上拿了一支啤酒和一些下酒菜。手机里放着一首忧伤的歌。他只说了一句话，然后直到睡觉都没再说一句话。我依旧是孤单，寂寞的。 我安静的呆在属于我的世界里，安静的望着眼前这个浓眉聚拢起来的男人，看他边喝酒边发呆。冷清和寂寥一下子罩住了我。夜风吹过时除了挂起来的衣服会摆动，其余的都是静止不动。就连那个男人也像一尊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2》我活在时间凝固的地方 很少人来这里，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朋友，甚至我都不知道他是否正常。他极少说话，回来后不是看书就是在写字。整个房间里除了我和他轻微的呼吸声，再也找不出其他声音了。有时他也会放歌听。只是全然不是我以前听过的震耳欲聋的激情舞曲，而是一些哀怨忧伤的情歌。有时听得太久了，我的眼泪都要忍不住流下来。 这样的坏境让我怀念我以前的那段时光。虽说也是极其安静的一个地方，但起码我还可以听到那个女孩的声音。那些有着流动的声响让我可以确认自己还活在时间里。而在这里，虽然在白天的晴朗日子里，我可以晒到温暖的阳光。或许当风吹过时，我也可以闻到隔壁阳台上的飘过来的菊花香。只是这个男人是如此的寂寞如此的安静。有时我会觉得氧气越来越稀薄，而我就要渐渐陷入窒息的境地。 在一天的一个午后，我正在优哉游哉的趴着晒太阳，突然有个女孩闯了进来。那是个我没有见过的女孩。素净的圆脸，朴实的打扮，眼睛里带着一点惶俱和天真。额头泄露了她的心事，似乎正有什么烦恼在困惑着她。她进来后，呆坐了半个小时才发现了我。然后便给了我新鲜的氧气，让我更好的呼吸。那时，我打心眼里感谢这个文静的女孩。因为我很久很久没有呼吸新鲜的空气了。 等到夜里十一点他下班回来后，我才知道进来的女孩子是他的小妹。这个男人和他小妹说话的时候脸上有好看的笑容。我想说的是他又带上面具假装自己很快乐了。这个世界恐怕只有我才知道他是真的一点都不快乐的。因为他是如此寂寞的一个男人。 我实在应该感谢这个女孩。在她走后的我再也不用在尝试那种缺氧窒息的感觉了。因为我听到那个女孩对他说，要好好的照顾我。虽说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但至少我觉得自己快活了。莫名的也对每天陪伴我的男人有了好奇心。想看看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三》我发现了一颗寂寞化石 12点的钟声敲响后，他就会去睡觉了。他习惯裸睡。睡觉的时候手里喜欢抱东西。睡觉中的他也很安静，犹如他本身就是床上的一件东西。每天我都会在窗台上，摆动着长长的尾巴，细细打量着这个寂寞化石般的男人。 早上9点的时候，他才会从床上揉着惺忪的双眼爬起来。刷牙洗脸，烧水拌麦片喝，然后就是坐在凳子上看书。一本一本的看，很认真。 下午三点的时候，他应该要去上班了。只见他烧水洗澡洗衣服收拾书本，带好东西之后便离我远去。最后十一点的时候才会再一次看到他回来。每天的生活基本上都是这样。他应该是一个有着良好生活习惯的男人。除了不喜欢说话。 有一夜他的手机翻开在桌子上，我望见有个小人儿的分组。里面有很多的小动物头像在闪烁，而他的脸上意外的露出一种我没有见过的笑。那个笑是真心的，是没有伪装的。原来他是一个活在网络上的人。双方都在遥远的地方，谁都看不到对方的伤痕。那么大家都可以尽情的聊天说话。没有害怕，没有欺骗，没有真假，因为他们联系他们的本就是一个虚拟的网络世界。 他会写日记。有很多的笔记本，都是同样款式画着小熊宝宝的。在他的日记本上我偷看到他写着他爱上的唯一一个女孩子的事。名字我不知道，因为他用的是她。在旁边还写着有一句话：连轻声呼喊她名字的嘴型都是一种难过的发音方式。原来爱不到自己最想要爱的人，就是他沉默不语变成化石的原因。 空气里永远流淌着冷清的感觉，但是我已经习惯了。只是当我看到灯光下他落寞的身影时，会在心里涌起一阵难过。因为我找到了一个比我还更寂寞的男人。 在深夜的时候，我也会看到他仰望着头顶皎洁的月亮。清冷的月光泻在他布满难过的脸上。他会凝望很久很久，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是那遥远的家乡，还是网络上的人，抑或是那个他深深爱着的女人。 最后的最后，有水滴状的液体滴落在我的世界里。我小心的舔了舔，又咸又苦，紧接着疼痛便在我的心中激荡开来。是的，那个男人的眼泪落进了我的心里。 《四》我是一只等待死亡的鱼 我是一只鱼，一只小小的不算好看没有华丽的色彩的鱼。我从一个人的手中到另一个的手中，最后来到了这个寂寞男人的身边。 他没有对我说过任何一句话。我对他说的话他一句也听不见。以前的那些养我的人都会对我倾诉他们的心事。而这个男人却不会，他甚至连多看我一眼的时间都不给我。 一个小小的透明的玻璃鱼缸就是我的一整个世界。我每天在水里孤独的游来游去。吹吹泡泡，或练习游泳，或看看阳光是如何一点一点的消失，或沉思这个世界是不是寂寞组成的。我是一条寂寞的鱼。独自呼吸，独自嬉戏。在没有遇到这个男人时，我一直以为整个世界最孤独的就是我了。没有同伴和我交流，没有恋人陪我游玩。除了水，还是水。我多想找个人陪我说说话呀。 从上个女主人那里来到这里后，我就再没听到别人对我的倾诉。而对于这种换环境的事我也早已习惯了。虽说不情愿，可是又能怎么样。就好比如我不想孤独，却也无能为力，只能习惯孤独。命运往往是一种无可奈何的选择。 这里的空气仿若是静止的。如果连我都不游动的话，这里就是一个被时间凝固的空间。我冷清的活在这里，多期盼他能说说话。哪怕是极其简略的一句也行，至少打破这里长时间的宁静。 已经很久没有热闹的生活，已经很久没有热烈的说话。除了假装外我毫无办法。我也更加怀念我出生的那个地方。那里有我众多的兄弟姐妹，那里有一个宽广开阔的世界，那里可以让我尽情尽兴的撒欢。只是今天的我却只能在浓浓的寂寞里一个人游荡。 或许我将和身边的这个男人一直寂寞的游下去吧。一直游到时间把我们的身躯粉末般支解。这样的一天离现在还远吗？不远吧，应该很快就到了吧。因为我现在就是一只等待死亡的鱼。 《后记》 那一天没有来，或许也不会来了。因为他在一个下午来给我换水时，第一次凝视了我整整三分钟。我在他的视线里找到了一丝怜惜。 晚上等他回来后，我看到他给我带来一个同伴。是一个很漂亮的同伴。有着红艳艳的色彩，漂亮的身形。我这个小小的世界瞬间被她照亮了。我觉得我的心在渐渐复活，可以畅快的游动了。抬头看向这个男人时，我看到他正在对着我微笑。是那种极其幸福和对未来充满期待的笑。 过去就让它过去，未来还会是很美丽。在人生的旅途上，我们总是会遇到失意的事。但是在前面的路上，总会有一个人在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