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是坎也是歌

　　#故事#
　　生活无解，走过才知苦乐。
　　01
　　下班回到家的韩如雪，左手从肩上拽下背包扔在沙发上，右手已经开始挽袖子。脚下的动作也不是静止的，上班穿的高跟鞋已经踢倒在鞋柜边，脚像长了眼睛似的，利索地钻入家用拖鞋，完美地完成了穿这一动作。
　　迈进家门没有二十秒，匆忙的身影已经开始在厨房舞蹈。一边是手高频率地运动，一边是脑快速地运转。
　　现在是晚上七点，可恶的老总又克扣了私人时间半个小时。单位也正是焦心时刻，整个项目组恨不得把家扎在办公室，再把时间延伸成四十八小时。老公今天出差，家里还有两个年龄接近八十岁的老人等着回家喂食。单位、家里都需要费心外加费力……
　　想到这一切，韩如雪感到特别疲惫，幸好两个孩子都住校，否则这一大家子，会累死人的。
　　心思在东窜西跳，手的动作可没浪费一秒。麻利的淘米，利索的择菜、切……须臾，米香开始蔓延。
　　＂今天吃啥？＂
　　突然在耳边响起的声音，惊掉了韩如雪正在切菜的刀，手指险险地躲过锋利的刀刃。回头一看，对上的是婆婆满是皱纹的脸，外加满头的白发。
　　＂吓死我了。＂韩玉雪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吃啥?＂婆婆很有坚持心地继续发问。
　　这是婆婆最关心的话题，一天最少问三次。并且语气和神态特别纯真，让你的回答都不敢太大声，总怕惊到这种执着。
　　＂今天时间有点迟了，就炒一个豆腐，一个青菜，再蒸个苹果……＂
　　＂多了，就是咱们三个吃不完。＂不等韩如雪的话说完，婆婆急急地开口了。
　　阐述完自己的观点，旁若无人地侧过身拿起韩如雪手边的香蕉，剥开皮吃了起来。深情陶醉极了，像七八岁的孩童。
　　韩如雪目瞪口呆了，这是自己拿来，准备垫饥的。整整一下午都在会议室里舌枪唇战，水米未进，除了嗓子冒烟，肚子也开始抗议。客厅的茶几上，还有好几根。婆婆这是唱的哪一出?这种事，婆婆以前绝对不可能做的。那时的婆婆强势，还是强势。强势地像个外人。
　　看着婆婆一口一口像个孩子一样，一本正经地吃着香蕉，态度虔诚而忘我。韩玉雪叹了口气，思绪飘回到二十年前。
　　02
　　二十年前，刚大学毕业的韩如雪，顶着不孝女的帽子和农村小伙子杨逸飞携手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婚后，爸妈说的话都验证了。婆婆眼界不高，看韩如雪的目光始终如一的是外人。老公虽然对自己不错，但有农村孩子常有的愚孝。这一切，她都没当回事，咱是大学生，有文化的人，不跟一个没念过几天书的农村老太太计较，日久见人心吗。
　　日子波澜不惊地迈入千禧年，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晚上，韩如雪和杨逸飞的大宝呱呱落地。荣升为父母的小夫妻俩，高兴地合不拢嘴，升格为爷爷奶奶的公公婆婆，也喜笑颜开。可惜的是，这种祥和仅仅持续了七天。
　　大宝过了七天，伺候女儿的韩茹雪妈妈，因为外甥结婚，需要离开三天。这三天，妈妈拜托婆婆照顾。
　　当地习俗是，坐月子期间由娘家妈全陪，不分昼夜照顾一个月，然后再接回娘家照顾一个月。虽然给婆家生了一个相同姓氏的亲孙子，最累的两个月，却需要娘家妈完成。这条不太合理的习俗，祖祖辈辈就这样流传下来了…
　　上过大学的韩如雪和老公都坚决地认为这种做法不合理，认为伺候月子这件事，婆婆和妈妈都应该伸出援助之手。其实，进入新世纪，大多家庭的这一重任都由双方妈妈分担了其实。坐月子前，杨逸飞还铿锵有力地说：＂你看着，我妈也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所以韩如雪没把妈妈不在的这三天当回事，不是还有婆婆吗？婆婆也叫妈！
　　03
　　第一天，杨逸飞休假，抢着干了许多杂活。婆媳相处还算融洽，唯一的小瑕疵是，婆婆抱怨：
　　＂一会换一块尿片，一会换一块尿片，换的手都疼，洗的手指都发麻。＂
　　说着，还不停地转动手指，活动胳膊。
　　韩如雪笑着说：＂妈，这是您亲孙子，这点活还能累着您。＂
　　婆婆语气平淡的回了一句：＂你才二十多，我可五十多了，精力不一样。＂
　　说得韩如雪讪讪的。
　　第二天的相处，就没有第一天那么融洽了。
　　随着杨逸飞迈出家门的身影，婆婆的身影也不见了。直到八点已过半，婆婆大嗓门在院子里开始回荡。
　　韩茹雪隔着窗户喊：＂妈，我先喝包牛奶，肚子里空的慌。＂
　　跟婆婆一起迈进家门的还有这样一句话，＂我干活的都不饿，你躺在床上的早饿了。＂
　　话虽这样说，婆婆还是把牛奶拿了过来。可惜是凉的。
　　＂妈，牛奶热一下，我妈说月子期间不能喝凉的。＂
　　婆婆嘴皮蠕动了好一会，最终没有发出声音，淡淡地走过来，拿回牛奶去热了。
　　韩如雪再次拿到手的牛奶，烫极了，顺手放在床边凉了一会。又对婆婆说，＂妈，帮忙拿把剪刀，牛奶需要剪个小口。＂
　　＂你可以用嘴咬一个小口，真是越来越娇气。＂这时的语气已是大大的不耐烦。
　　听到这，韩如雪的泪刹那憋满了眼眶，牛奶放在床头，也没心思喝了，转过身用被子蒙着头开始生闷气。
　　＂真把自己当千金大小姐，我可不惯这毛病。＂婆婆又甩过来一把话刀子。
　　04
　　中午下班的杨逸飞，是哼着歌进门的。先喜滋滋地跑到床边看了看自己的胖儿子，才抬起头打量自己的媳妇。
　　＂哟，眼睛怎么红肿红肿的？＂
　　韩玉雪还没来得及答话，婆婆的超大嗓门就响起来了，＂飞飞，你先过来一下。＂
　　领到圣旨的杨逸飞摸了摸媳妇的脑袋，转身走向厨房。
　　返回来的杨逸飞，脸上晴转多云，眉头皱得能拧出水，劈头就是一段，
　　＂妈年龄大了，动作也慢，这些本该是你妈的责任，我妈做，难道还有错了？就这两天你还把她气哭了……＂语气格外咄咄逼人。
　　听到这，韩如雪没话说了，后面所有的絮絮叨叨，全被一床被子阻挡在了外边。
　　好久之后，传来的是一声摔门声，震得人的心都疼。
　　从此，在大宝满月之前，杨逸飞没有踏进房间一步，婆婆在娘家妈来了以后，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那一个月，是如何熬过来的？韩如雪现在说起都是声音哽咽，眼泪直流。
　　从此以后，韩如雪再也没有叫过婆婆一声妈，和老公也成了夫妻间最悲哀的相敬如宾。
　　月子里，一般的女人都会胖，二般的女人也会保持生孩子前的体重，只有韩如雪瘦成一张纸。开始上班了，还是头重脚轻，恍恍惚惚。
　　05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流逝着，襁褓里的婴儿也一天一天地长着，转眼长成了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虽然婆婆在韩如雪的心里种了一根刺，但韩如雪从没让这根刺，影响到儿子和婆婆的关系。她的想法是，大宝才开始迈入人生，不想让孩子过早体会到成人世界的龌蹉。
　　所以平常的生活中，大宝和杨逸飞该尽孝就尽孝，该陪伴就陪伴，只是韩如雪不跟随左右。因为心还在疼。
　　孩子有时也会问：
　　＂妈，您为什么不跟我们一块回老家？＂
　　＂妈，您为什么不跟我们一块去医院看奶奶？＂
　　她都会淡淡地说一句：＂你奶奶希望你和爸爸一块去，她不想见妈妈，妈妈去了会影响奶奶心情，影响恢复身体。＂
　　韩如雪想，等大宝长大了，好多事他就会明白，也会理解。可惜的是，大宝长得还不够大，婆婆住院了，急性脑梗。在重病监护室躺了五天，抢救过来的婆婆，不能回家和公公单独在村里生活，只能来跟儿子杨逸飞一家生活。
　　生了一场大病的婆婆，好像收起了自己所有的锋芒，好像也遗忘了曾经发生在她和媳妇之间的一切。整天跟在韩如雪身后，
　　＂你才回来?＂
　　＂你出去干什么？＂
　　＂咱们今天吃什么？＂
　　……
　　絮絮叨叨，纯良无害。
　　看着步履蹒跚，满是皱纹的圆脸，再加一双混浊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你。韩雪一句强硬的话都说不出来。能做的只是叹气，叹完气埋头继续做饭，洗衣服。
　　06
　　夜深了，星星不知疲倦地在窗帘上眨眼睛。辗转反侧的韩如雪想一想曾经，想一想现在，她的心里在万马奔腾。
　　俗话说的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现在该怎么办？韩如雪此刻无解。
　　前思后想，前思后想良久，深深叹一口气，在心里对自己说，罢了，就算我上辈子欠他们的。
　　想通了的韩如雪狠狠地在枕边人的胳膊上咬了一口，强装恶狠狠地说，＂我跟你妈和你家之间算两清了。＂
　　话没说完，眼泪下来了……
　　杨逸飞抱着妻子的头，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他知道，自己找的这个女人总是学不会狠心。生活总是不按常理出牌，所以生活中的人和事，都没有理可讲，没有标准可参考，舒服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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