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若铭散文:祖辈与父辈 资若铭:祖辈与父辈 小资老师想写想写一个回忆录或是自传,记录自己二十多年的生命历程。前面推送了第一篇:《从王家背到木冲》(文后有链接可阅)。 龚小萍老师评价:"如果要为小资的"木冲系列"说点什么的话,我想借用野哥《有欲无望待余年》里的一句话,在时间之流的裹挟中,我辈心底始终埋存、时信时疑的信念,就是凭借一些简单纯净的愿力,就能抵达想要的世界。" 阳桂生老师评价:"资若铭的大学生活是在常德度过的,写作也是从常德起步,由于网络,把人们都亮化了拉近了,尤其是动笔杆子的,一举一动,如在目前。小资学的是文科,笔头也很勤勉,认真的用笔搜罗人生的足迹,而且笔头有意识的追踪文学大师沈从文,从而笔下有了大家气象,很好,年轻有为。" 今天推送第二篇,希望继续得到大家的鼓励和支持。 ——风清扬子 祖辈与父辈 文/资若铭 1
祖父祖母一生劳苦,共育七个儿女,我出生时,剩下五个,父亲是最小的儿子。我和祖父祖母相处时间不长,关系不算亲密,但他们对我的爱是无法掩盖的。长大后,常听外婆念叨,小时候只要去祖母家,二老就会想方设法留我在家里过夜。而我在外婆身边习惯了,从不愿在外面睡觉,一到傍晚就哭闹着要回去。记忆中,我好像没有在祖父祖母家住过一晚。尤其是上初中后发生的一件事,让我至今后悔自责。记得那天是祖父小生,几位伯伯约好一起回王家背给祖父过生日。父亲因诊所有病人,走不开,就没有去。那时,我们家已搬到廖田镇上,母亲带着我回去。到家时,小伯伯,三伯伯,还有大伯娘早来了,和祖母一起张罗弄菜,几姊妹准备了许多菜和水果。祖父还在田里忙活。祖母笑着说,他在家闲不住,放心,他晓得你们今天来,马上就会回的。没过多久,祖父果然拖着双草鞋,笑嘻嘻地走到坪前了。母亲见祖父回来,赶紧舀水给他洗手,喊他坐下歇息。我喊了声爷爷,祖父笑着摸摸我的头,连应了两声。他坐在门前石墩上,敲打草鞋上的泥,母亲端来洗净的葡萄,祖父吃了几颗,然后念叨说,这葡萄亲甜,你们哪买那么多东西,我和你娘在家里也吃不完。小伯伯笑着答道,爸,吃不完就慢慢吃,都是些耐收的,不容易坏,逢个生,儿女们总要买点东西。祖父又笑了笑说,好。 中午饭很丰盛,二老吃得很开心。有几位伯伯和母亲动手,祖母终于不用忙前忙后了。到傍晚,不懂事的我便嚷嚷着要回去。祖母听到,连忙着急地对我说,回去做什么,今天礼拜六,明日又没上课,在这住一晚,奶奶铺都准备好了。祖父忙着叫祖母去阁楼上拿新被子,给我们晚上盖。几位伯伯也要母亲带着我在这睡一晚,只是我一直任性吵闹,硬拖着母亲往屋后大马路走,母亲拗不过我,只得跟来。我们走到大道上时,三伯伯跑出来,拉着母亲的手说,老弟媳妇,就带崽在这睡一晚吧,我刚刚追出来时,爸眼睛都红了。母亲听到三伯伯这样说,动了留下的念头,但我依旧不依不饶,干脆蹲地上不起来了。母亲十分疼爱我,甚至是有些溺爱,她见我如此,实在无法,只得打电话喊来摩托车。三伯伯见我这样,也不再劝,只说我调皮任性。我和母亲就这样匆匆回家了,我坐在车上,内心是喜悦的,因为自己得偿所愿。至于祖父祖母的感受,那时的我,想都不曾想过。如今忆起,幸好当时几位伯伯留在家里陪着二老,说说笑笑十分热闹。因为那年冬天,祖父因突发脑溢血,发病当天就逝世了,这是我们陪祖父过的最后一个生日。 2
父母亲成家后,尽心尽力经营诊所,有时乡人半夜突发疾病,父亲无论寒暑,都会背着药箱赶去。人心肉长,父亲行医以情义待人,周边村民也看在眼里,念在嘴上,如此一来二往,父母亲渐渐在学校扎下了跟。 那时正值改革开放高潮,夫妻俩仅靠诊所这点收入,生活还是十分窘迫。为生计,母亲随小伯伯南下广州花都打工。我因长期在外公外婆家抚养,平时相处少,对父母并不惦念。九零年代的木冲,还没有电话和手机,母亲中途从花都寄来几封家信,询问我在外公家的情况,还给我寄来了一些玩具。那时我只有五岁。没有上过幼儿园,学前班也只读一学期。因为四岁那年春节刚过完,木冲其他伙伴都去读书,我在家里没人玩,也嚷嚷着要去。外公无法,就带我去界牌村小学报了名。母亲寄信来时,我读一年级下册,在外公教导下,慢慢吞吞地给母亲回信。记忆中,那封信很短,只写了几句话,有许多汉字还是用拼音代替的。母亲后来说,她收到我信的那天,开心得哭了。只是,当时我们都不曾想到,在时隔十三年后,也就是我十八岁那年,在通讯十分发达的时代,我们母子又不得不采取书信方式联系。此为闲笔,容后再表。 这时,父亲所在的乡村学校,于1996年搬迁到镇上,父亲为了长远发展,经过慎重考虑,诊所也随学校迁到镇上。父亲在校门口租下一个小套间,租金每月100,水电自理。这算是我们第二个新家。搬到镇上后,父亲因前几年在村里积下的口碑和人脉,生意逐步好起来。到五岁那年下学期,我已开始读二年级上册,母亲为给我提供更好学习环境,也为了帮父亲打理诊所,不愿在外漂泊,从花都辞工回来,打算将我接到镇上的黎明小学读书。于是,我从二年级下册开始,便和父母亲一起生活。刚转学过来,我心极其不定,时常想念外婆。因为之前都是外婆带我睡,突然离开,很不习惯,常常晚上想外婆想着哭,甚至跟父母都不亲近。后来,母亲还哭着和外公外婆说,怕我以后不认她。二老笑着安慰她,放心,他总是你儿子,时间长就好了。 那时只要镇上逢场赶集,诊所总是坐满来看病拿药的老老少少,一上午过去,父母亲完全没有歇息时间,有时忙得中午饭都没空做。母亲见我离不开外婆,店里又这么忙,便要外婆隔三差五来家小住,顺便帮忙煮点饭菜。于是,我和外婆相处时间又多起来。 3
祖父见儿子的事业和生活都有了起色,心里十分高兴,每次来街上赶场,都要来诊所坐坐。母亲哪怕再忙,也会招呼祖父吃早餐,有时实在忙不赢,家里弄不了,也要赶到街上去端碗米粉给祖父吃。二老对这个小儿媳也十分满意。祖父去世后,母亲回忆当年她第一次去父亲家,二老开心得像过年。当时家中没什么菜,还没等母亲坐稳,祖父就背着渔网去门口池塘拦鱼。那天说来也奇,祖父一网下去,即刻网到一条五六斤重的大草鱼,回来后,祖母连说今天真是好日子。 按从前说法,祖父家是贫农,一间土砖房,这么多儿女,就靠祖父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夜劳作养活。父亲是最小的儿子,自然受到全家十分疼爱。当然,父亲也是众多兄弟姊妹中最聪明最出色的一个,我如今工作的学校,即是父亲读书的地方,现在这么多年过去,学校退休老领导和老教师都还时常和我感叹起父亲当年读书的那股聪明劲,用他们的话说,那就是,一句话从不需要听老师讲第二遍。 只可惜命运弄人,父亲考上县一中后,高考失利,仅三分之差,无缘大学。那时还是包分配,考上意味着"铁饭碗",然而祖父家贫,实在拿不出钱给父亲复读。父亲收到成绩后,十分痛苦,在王家背山上疯跑呐喊。祖父祖母当时心急如焚,生怕这个小儿子受刺激疯掉,思来想去,还是得给父亲学门手艺,有门手艺,饿不着肚子。于是祖父带着十多岁的父亲来到本乡一位老中医那学医,这位老中医住处叫金台岭,在界牌村的隔壁。一切皆因缘际会,半点不由人。当年,老中医那像个小学校,来拜师学艺的年轻人络绎不绝。父亲去没多久,母亲从中专毕业后,也由外公送去学医。于是,父母亲便由此相识。 父亲才学过人,记忆力强,聪明劲用到学医上,依然如鱼得水,深得师父赏识。许多要背诵的医学典籍,他往往能轻松记诵。父亲又识音律,笛子、竹箫、二胡,拿到手里,总能奏出美妙乐曲。再加上,父亲性格豪爽,不拘小节,好开玩笑,有真性情,活脱脱一风流少年。那老中医历经世事,不仅有门治病救人的手艺,还有双识人的眼睛。他看上了父亲。老中医叫来父亲,说他有一女在耒阳学艺,父亲可去找她玩,车费也由他提供。父亲笑着应承,却只是不去。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那时父亲已和母亲相识并互生情愫,自然不会接受老中医的美意。母亲也婉拒了同门师兄的好感。后来,父亲仅学徒三个月,便脱离师门,准备自立门户行医。母亲随之也回了木冲。至于其中是否有感情因素,我不得而知。但我知道,父亲虽学艺时间短,后靠自学自考,行医半世,未误一命,且多名声。 不久,父亲常来木冲,公开与母亲交往。起初,外公见母亲因恋爱放弃学艺,大怒,还打了母亲一耳光,这是外公唯一一次伸手打母亲。后得知父亲家世背景,更是不同意。但母亲态度亦十分坚决。如此,疼爱女儿的外婆,只得两边周旋,一面安慰母亲不要着急,一面央求太婆去劝外公。父亲是个聪明利索人,见未来岳丈这样态度,只得隔三差五来帮忙干活。尤其是农忙时候,父亲瘦弱肩膀本挑不了多重,为在外公面前表现,硬是把百多斤重的谷子从一里外的田地里挑上来,膀子都磨破了。白天杀禾,晚上打稻,父亲手脚均被稻禾割烂,还要挽起裤腿,到有吸血虫的绊田里劳作。母亲看着心疼,但也没有办法。 时间一长,家里人对父亲也越来越熟悉。尤其那年迈清楚的太婆,刚开始觉得父亲家条件不好,没什么东西,后来,对孙婿又很满意,直夸父亲一表人才,且极聪慧。而外公又喜青年人勤恳节约,见父亲也做了许多事、吃了不少苦,再加上太婆和外婆俩婆媳软磨硬泡,外公最终勉强答应了。至于婚礼,在那个年代自然是没有的。父亲高兴地拉着母亲去廖田镇民政办领了证件,拍下两人的第一张合影。如今这张合影还珍藏在我家衣柜里,照片背面是父亲钢笔题签,"资晓玲刘玭合影留念于一九九二年春节"。 (图片来自网络,谢谢原创者) ===END=== 请继续欣赏作者其他诗文—— 资若铭散文:从王家背到木冲 作者简介:资若铭,1994年生,湖南衡南县人,中学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