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痒心的红灯笼

　　【人间烟火味，最抚凡人心！】
　　昨天回娘家，邻居爷爷又在大门两侧换崭新的红灯笼。只见80岁高龄的爷爷，慢慢地挪到梯子半腰，缓缓拉直身体，先用手试了一下，高度上不给力。蜷缩回身体，战战兢兢地向上又爬了一格……
　　看到这，我连忙说：＂爷爷！爷爷！您下来，我弄。＂
　　＂不，还是我自己来。＂
　　＂你让他换吧，他最乐意干这个事啊。＂奶奶在一旁乐呵呵地补充。
　　＂这是我爸的专利，别人不能插手的。＂爷爷的儿子听见响声也跑了出来。
　　＂爸，您老慢点，慢点。＂一脸担心，夹杂着深深的无奈。
　　从我开始记事起，爷爷家大门上的红灯笼就没有间断过，颜色不靓丽了，马上换个崭新的，无论春夏秋冬。每次换红灯笼的仪式好像都是爷爷奶奶一起进行。看来此事大有来头。
　　＂奶奶，这红灯笼有说法?莫非是你们俩的定情物?＂我的话音还没落，爷爷低下头瞅了一眼奶奶，奶奶小女人似的，脸上飞起了红霞。
　　这下，我的好奇心泛滥得不可控制，一直缠着奶奶，非得让她说说这红灯笼的来历。
　　故事开始了。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秀的父亲，一个地主家的少爷不幸病逝，大家闺秀的母亲确实不擅长继承夫业，祖传的中药店被迫结束了命运。
　　母女辗转回到了老家，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这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美的是风景，生活可谈不上美，可能因为生活的落差过大，大小姐出生母亲开始生病卧床，生活的重担一下子全部压在了十六岁的秀身上。
　　冬天的井沿边全是冰，年轻的秀摇摇晃晃地提着半桶水，另外半桶水全在秀的裤子和鞋上，有水的地方还有秀的大眼睛。在凛冽的北风中，秀是一棵快要被吹折的嫩树枝。走几步，歇一歇，再抹一把眼泪。
　　这时，也来取水的刚，二话不说，一手提起秀的半桶水，再加上自己肩上的一担，全部倒进了秀家的水缸。从此，秀家的水被刚承包了。
　　酷暑的毒太阳淋漓地挥洒热情，静静地站着都会汗水直流。在望不见头的麦田里，有孤零零的一长条麦子随风摇头，与麦子做伴的是孤零零的秀。
　　此时她正努力地抓住一把麦苗，可是在提起镰刀准备下刀时，调皮的麦苗从手心溜出去一大半，顺便在手上留下一道道划痕，与手心的水泡交错呼应。紫里带红的脸也来加忙，火辣辣地疼。
　　秀艰难地站直身体，准备歇歇已经抗议多时的腰。抬眼望去，其他人的身影转过路头那棵大树不见了。是呀，他们的任务完成了，他们可以回家吃饭了。自己呢？秀的眼泪一颗一颗砸下来。就这样，别人挣一个工分，自己才挣半个。越想越伤心的秀已经开始哽咽出声。这时，刚的身影又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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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了吗？你家刚喜欢上了那个地主女子。＂德高望重的李伯抽着旱烟袋，直接了当地说。
　　刚的父亲着急了，马上托人给定了一门亲事。女方在邻村，跟刚一样根正苗红的贫农。
　　一直都听话孝顺的刚，此刻倔得像一头驴。
　　＂如果给我娶媳妇，我就要秀。＂
　　＂秀家庭成分不好！＂父亲提高音量说。
　　＂我不嫌。＂
　　＂大小姐，啥也不会！＂父亲吼着说。
　　＂我会就行。＂
　　……
　　刚的亲事就这样蹉跎僵持着，从第一年的年头到了第二年的年终。
　　李伯出主意说：＂缘分都是天注定的，就让老天做主吧。明天我扎一对红灯笼，一对粉灯笼，分别放在你家的两间屋里。让秀和平（父亲给刚定下的媳妇）自己选一间，那个选中的屋里有红灯笼，刚的媳妇就是谁，谁也不能反悔。＂
　　刚的父亲想了想，想了又想说：＂好吧！＂
　　第二天，刚的小院被全村老小围了个水泄不通，都来见证刚选媳妇的过程。
　　＂谁先来?＂李伯的话音还没落。
　　刚就抢答：＂秀先来。＂
　　秀左看看，右看看，心里怕极了，半天不敢挪动一步。这可关心到自己的一生，关系到对自己最好的刚能否一直都是自己的。秀心里七上八下在擂鼓。
　　＂要不，让平先来?＂有人提议。
　　＂不行，我选媳妇，我说谁先来就是谁就先来，秀先来。＂刚坚持着。
　　秀还是站着不敢轻易伸出手，周围的嗡嗡声越来越响。
　　＂快点，我们还要干活呢。＂人群中有人嚷道。
　　秀转过头深深地看了刚一眼，闭着眼猛地推开了东边的屋门，一双红艳艳的灯笼亮瞎了秀的眼。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刚的父亲瞪大眼不相信地看着那对红灯笼，自言自语：＂怎么可能，这个屋明明是粉色灯笼，自己放的，绝对不会弄错！怪了……＂
　　＂李伯，您说一句话，上天让谁当我媳妇?＂刚的大嗓门里是毫不掩饰的兴奋。
　　李伯看着刚的父亲问：＂你看?＂
　　＂算数！＂
　　人群又一次沸腾了，秀看一眼刚抿嘴一笑，刚对着秀裂开大嘴直乐。
　　两个月后，红灯笼和秀一起走进了刚的土院，从此开始了不退舞台的待遇。这对永不休息的红灯笼，从此成了小村的一个独特而有韵味的存在。
　　可他俩的小日子过的和别人不太一样。地里活，秀不在行。家里活，秀同样不在行。一起回家的大哥都端着碗开始大朵快颐，刚才开始洗手和面。
　　＂你饿吗？后悔娶我吗？＂秀不好意思地说。虽然早早就开始做，弄得头上脸上全是黑，还是只完成了一半的工作量。
　　＂你饿吗，你不是炒好菜了吗，你先吃点。＂这是刚的回答。
　　刚回答家里老人的提问更精彩。母亲说：＂平多能干，人家现在是妇女代表。谁让你缠着李伯又做了对红灯笼，还像小偷一样爬窗户。＂
　　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都是我爹逼的。＂
　　母亲看看儿子，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刚呀，别人娶的媳妇里外一把手，看看你大嫂。你这忙了外边又忙里边，妈都替你累的慌。＂
　　＂看一眼秀，我就不累了，我乐意。＂刚眉开眼笑不知羞地说，＂以后你们都不能说秀一个不字，我媳妇我不嫌，你们也不能嫌。＂
　　说到这，奶奶停了好长一段时间，仿佛在回味。然后看了爷爷一眼，爷爷马上端过来一杯水。奶奶喝了几口，把杯子又递回到爷爷手里，继续说：＂后来农民的日子也一天天好了起来，可我的干家务能力却没有长进。但你爷爷从没说过我一句重话，一句都没有，直到现在。＂奶奶强调着。
　　沉浸在回忆里的奶奶，表情像少女一样透着甜蜜，那甜蜜甜得好像都能榨出果汁。
　　听完奶奶的故事，看着大门上不停地眨着眼的红灯笼，我的心澎湃了许久，许久……
　　这算是爱情创造的童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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