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甲攻防谁主沉浮，解密巴巴罗萨行动中机械化战争的门道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巴巴罗萨＂计划是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其实施在这场铁血交锋中，苏德双方全都投入了大量的兵力跟武器，坦克与反坦克战，空战、空袭与反空袭交替进行，一直杀得烈焰翻滚，浓烟、砂尘遮天蔽日，揭开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规模最为宏大、作战最为激烈、损失最为惨重的苏德战争序幕，最终谱写了人类大规模机械化战争的战略理念、形态、模式和框架。
　　苏德战争爆发前，整个西欧都被战争的阴云笼罩着。纳粹德国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闪击波兰，并消灭了自诩为＂欧洲陆军头号强国＂的法兰西，把英军赶回了本土。虽然苏德开战前，两国关系持续升温，签订《苏德互不侵犯条约》，但＂希特勒梦想缔造一个从大西洋海岸到乌拉尔山的自给自足的千年帝国，这个帝国必须夺取东方的生存空间，因为东方有着对千年帝国至关重要的农业和经济基础＂，这也就表明苏德战争不可避免。
　　＂大地在哭泣！一切在燃烧！＂这是1941年6月22日德军突袭苏联之后，边境地区给人们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在北起波罗的海沿岸城市里加、南至黑海港口敖德萨的整条战线上，情形都是如此。按照希特勒的＂巴巴罗萨＂计划，6月22日，纳粹德国在北达波罗的海、南至黑海的1800多公里长的战线上先发制人，共计出动了190个师、共约550万人，3800多辆坦克，4.3万门大炮和4980架战机，划分为三个集团军群，从北方、中央、南方三个方向以闪击战的方式对苏联发动突然袭击。尽管6月21日夜，苏联最高统帅部预感到前线可能会出事，但面对德军德军凌厉的铁甲攻势，苏军依然措手不及，且战且退，兵员损失之比达到惊人的10：1。
　　德军胜利即将唾手可得，希特勒认为苏联是虚弱的，联盟是松散的，外交也是孤立的，武装力量也是不堪一击的，苏联只不过是个泥足巨人。鉴于此，他的战略计划是在短期内胜利结束对苏战争，进行闪电式的袭击，分割包围苏联西部的苏军主力，然后加以全歼，＂苏联红军将在八周内解体＂。
　　在希特勒看来，这是波罗的海诸国的闹剧再一次重演，东方的巨人将被＂巴巴罗萨＂计划打垮，再也不能站起来了。苏德战争初期，从比亚威斯托克—明斯克，到斯摩棱斯克，从基辅到维亚济马—布良斯克，德军一次又一次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围苏联重兵集团，进而将其全歼。白俄罗斯与乌克兰的首府相继被德国中央与南方集团军群攻占，苏联第二大城市列宁格勒也陷入北方集团军群的重围，导致莫斯科直接面临德军的威胁。然而，这一次次从胜利走向胜利的战役，却为德军的最终失败埋下伏笔。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实际上，希特勒高兴得太早了。从1941年7月份起，德军遇到从未有过的日益顽强的抵抗，苏军西部主力部队在阻击敌人后大踏步后退，有些部队被德军包围，但因苏联领土广阔，德军装甲部队不足、各部队之间不够协调等原因致使大批苏军精锐突出包围，这些撤下来的主力与新调来部队重新组织了一道道新＂钢铁＂防线，使德军的进军速度明显下降，伤亡人数不断地增加。可以说，＂巴巴罗萨＂计划的最大败笔是没考虑到苏联红军＂屡败屡战，愈挫愈勇＂，不轻易被歼灭。
　　在这场铁血较量中，苏军越打越多，武器装备越来越好，都是希特勒万万没想不到的。苏联大量的后备师从西伯利亚等地源源而来，德国的情报机构对此置若罔闻，德国德国陆军总参谋长弗兰茨·哈尔德上将在日记中这样写到，＂现在已愈发清楚，我们不仅低估了苏俄巨人的经济力量和运输力量，而且更重要的是抵估了他们的军事力量。＂原来估计苏军有200个师，而现在却是已经查明番号的有390个师，只有十几个师被消灭，就又投入十几个师。而德军战线由于分布太广，显得过于单薄，结果苏军连续反攻，常常取得战果。德国最能干的指挥官冯·伦德施泰特元帅在战后承认，＂在发动进攻后不久，我便发现以前所写的关于苏军的一切都是满纸胡话＂。
　　由于纳粹德军战略手段是闪电战，集中力量采取短期致胜，加之希特勒高层对苏军力量研制低估等原因，德军一开始就没有充足的预备队，随着战线越来越长，纵深越来越远，加上希特勒坚持要部队与翼侧友军坚持紧密联系，这就造成了德军部队既不能保持纵深配置也不能保留预备队，长期疲劳作战而最终失去了进攻锐势。
　　战争的准备和实施离不开国家强有力的经济保障，军队作战离不开强有力的后勤保障，而德军总参谋部在制订作战计划时置常识于不顾，不重视后勤因素，在没有准备好打一场持久战的情况下突袭，致使补给跟不上而推迟进攻的时间。德军进攻苏联时，虽然在资源集中的拥有量大大优于苏联，但由于希特勒把赌注押在＂闪击战＂的成功上，一再下令收缩陆军军工生产，裁减陆军军备，转而加强空军海军的实力，1941年9月又命令陆军总部解散40个步兵师，将裁减下来的人力调至工业方面。1941年下半年同上半年相比，陆军武器生产平均下降了38%左右，致使德军进入苏军领土时仅带了2~3个基本携运量的弹药储备，外加够20个师消耗的用途未定的储备品，德军北方集团军群、南方集团军群、中央集团军群曾多次出现供应短缺、补给中断，甚至因补给跟不上而推迟进攻的时间。
　　——6月26日，北方集团军群第4坦克集群，抵达杜纳堡，因缺油缺弹，被迫停滞8天。7月10日，该坦克集群第41坦克军进抵卢加，离列宁格勒仅120多公里，也因补给品严重不足，推迟了进攻时间。
　　——至7月下半月，南方集团军群，由于部队弹药供应始终不足，坦克师和摩托化师的战斗力下降了60%；到8月1日，各集团军的弹药储备只达到基本携运量的1/6，只得在后勤保障很不充分的情况下勉强发起进攻。
　　——中央集团军群从7月中旬起补给情况就日益下降，占领斯摩棱斯克后，该集团军群在整个8月间都在对付苏军的反冲击，弹药消耗量增大，靠削减给养来保障其他作战物资的急需。
　　由此可见，任何作战活动的推迟就是对＂速胜论＂基础上的＂闪击战＂的全盘否定。换句话说，就是胜利的时间又要推迟了，而胜利的时间的无数次推迟就使迅速赢得对苏战争的企图化为泡影。
　　苏军很快由消极防御转为＂大纵深＂梯次积极防御，而德军由有计划地进攻转为矛盾重重，作战目标混乱。德军原计划重点是进攻莫斯科，但由于苏军的英勇誓死抵抗使希特勒改变了原计划，并与陆军总部出现意见分歧，鱼与熊掌难以兼得。＂陆军总部的唯一目标是消灭敌军力量，而希特勒却首先热衷于政治和经济目标，陆军总部和高级野战指挥宫们毫不怀疑，仅从敌军主力位于莫斯科方向这一点考虑就应向莫斯科发动决定性打击……＂但希特勒在8月20日迫不急待地下命暂停对莫斯科的进攻，除少量兵力留作正面防御之外，其主力部队兵分两路转向南方和北方，以便夺取粮仓——乌克兰高加索油田和顿涅茨工业区，攻下北方的列宁格勒与芬兰部队会合。列宁格勒是苏联防务的支轴，然而德国人一开始时就未能夺取该城，＂巴巴罗萨＂计划就输掉了它始终无法挽回的一着。
　　棋错一着，满盘皆输。号称＂俄罗斯诸城之母＂的基辅既是苏联西南地区的交通要冲，也是德军夺取顿涅茨工业区和高加索油田的必经之路。德军在基辅战役中完成了人类战争史上最大规模的围歼战，歼灭了苏联西南方面军近70万有生力量，却是代价很高的胜利，失去了两个多月的宝贵时间，直到10月初，中央集团军群才准备进攻莫斯科，但为时已经太晚，＂然而实际上苏联已经赢得了战争＂——一则苏军＂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在那里的阵地已经固若金汤，二则可怕的严冬转瞬即到，德军缺乏冬季作战物资，酷寒的天气、奇缺的装备、单薄的衣物、人力和物力的巨大损失，以及油料供应的紧张，这些情况使得作战行动痛苦不堪……
　　战争的错误是难以避免的，而战略上的错误更是极为关键的。一旦战略性的错误被敌人抓住且利用，则结果更是致命性的。
　　这是一场补给之战，充足的武器、油料、弹药、粮食等储备是军队能坚持紧张战斗的首要条件。随着德军后勤补给跟不上，这只＂骡马部队＂在冬季会战中重蹈了拿破仑的惨败，致使得苏联大本营仍然有能力组织大规模的反攻。
　　10月大雨让苏联的领土变成了一片泥潭，有许多德国将领在战后的回忆录里提到最痛恨的就是那场雨＂黏住了德军的靴子＂，古德里安也把兵败莫斯科城归咎于苏联＂140年未曾遇到过＂的严冬。他说，如果不是严寒的阻挡，德国人11月份就饮酒庆功了。由于严寒天气，德军坦克深陷雪地、大炮也因燃油被冻无法开动、机枪冻得打不动，攻击力大打折扣……
　　在整个冬季战役，德军在东线的损失达85.4万人，其中作战伤亡总计37.6万人，非作战减员达47.8万人（冻伤员达22.8万人）。此外，严寒还使大约25万匹战马倒下，进一步加剧了德军的后勤补给问题。由于没能在一场莫斯科会战中打垮苏联，致使＂德国人在1942年和以后的时间里为自己留下了巨大的隐患＂。
　　在这场空前绝后的机械化战争中，苏德双方都投入了成千上万的坦克、飞机、大炮，都是钢铁洪流的较量，确立了大规模机械化战争的战略理念和具体态，成为了人类战争发展史的关键转折点。
　　德国入侵苏联使用的坦克、飞机数量并不大，在战斗中损失严重，其生产量赶不上战争的需要。而苏军坦克、飞机生产量超过德国逐步占了上风。德军入侵苏联时，出动了3800架飞机，入侵法国时出动了4200架飞机。在法国，德国空军飞机密度为51平方公里一架。相比之下，苏联的空域比法国大得多，3800架飞机对苏德战场来说远不够需要。德国进攻法国时，每75平方公里一辆坦克，而进攻苏联时，每591平方公里一辆坦克。到1941年底，德国空军已损失飞机2851架，而1941年7月至12月德国只生产了2487架，飞机的生产速度赶不上损失的补充，致使德国空军实力大为下降，到战役进行到头6个月时，德国空军的实力已下降到危险的程度，无法为战争提供有效的空中支援。德军经过2个月的艰苦作战和长途跋涉，坦克驾驶员和坦克都急需修整，但实际上又得不到任何休整，各团也得不到必需的零件来保证其磨损严重的车辆正常作战。
　　德军入侵时，对苏军拥有的飞机和坦克数量估计过低，而实际上苏联飞机和坦克等重武器生产能力相当高，苏联之军备，特别是飞机与战车在欧洲占第一。仅1941年9月生产飞机2329架，相当德国7~12月整个飞机生产总量。战争最初几个月，飞机、坦克生产速度增长很快，后来由于搬迁生产量下降，但苏联采取一切措施克服军工生产中出现的困难，1941年下半年坦克产量比前半年增加1.8倍，飞机产量增加60%。
　　随着前线形势的紧张，苏联秉持＂能大量生产和适用的武器才是好的武器＂理念，军火产量爆发性增长，在1942年产量是德国的4倍。1944年之后，苏军T-34坦克的数量不仅超过德军坦克总和，在性能上也可与之最优秀的＂虎、豹＂坦克相抗衡，更何况苏军还有上千辆威力更大的＂斯大林＂系列重型坦克，苏军坦克的整体实力已完全碾压德军，纵使曼施坦因再厉害，也无法扭转德军的败局了。德军将领君特·布鲁门特里特认为：＂一切决定中最致命的决定，是对这个国家首先发动进攻。因为这时的敌人比我们先前所遇到的敌人要强大得多，在那无穷无尽的东线，再也不能轻而易举地打胜仗了。＂
　　既然苏联受重挫而宁折不弯，那么胜负也就取决于双方基本国力要素的全面较量了。苏联动员余地是德国的两倍多。20~39岁男性居民数，苏联有3150万人，而德国只1550万人。苏维埃人共赴国难，实施战时总动员，一大批年轻军官被平反并在＂大纵深＂作战中成长起来，战争前夕蒙受了不白之冤的罗科索夫斯基、托尔布欣及罗特米斯特罗夫均在苏联杰出将帅之列，图波列夫等无论获释前后都在为设计一流飞机而殚精竭虑。
　　而反观德国国内每况愈下，军民离心，现役军人的补及和劳动力供及的矛盾越来越突出。1944年夏，德国进行劳动力动员，凡男子15~65岁，妇女17~45岁尚有劳动能力的都被动员，义务劳役制甚至扩大到65岁以上的男子和50岁以上的妇女，这正是德国劳动力资源完全枯竭的现实表现。与此同时陆军总司令布劳希奇元帅、古德里安上将和施特劳斯上将等被希特勒撤职或停职，霍普纳上将甚至被开除军籍、剥夺身穿军装和领取养老金的权利，一大批优秀的天才指挥官被希特勒赶出了部队，致使德军战斗力急剧下降……
　　此外，苏联在外交上、物资上都得到英美大力支持，英美苏建立反法西斯联盟。为了让苏联尽量拖住德军，英、美、苏由对立转向合作，向苏联提供了大量的各种军事物资，涉及陆海空军各种装备和作战物资，总价值就高达数百亿美元。根据苏联方面的资料，英美盟军共向苏联提供了2万辆坦克和近2万架飞机。其中，美国援苏的飞机为14018架，以战斗机为主，主要机型为P-39和P-63战机、A-20攻击机、B-25轰炸机、C-47运输机等＂越洋铁骑＂。于此同时，苏联在战争爆发前后，对日本软硬兼施，得以避免两线作战，保证了把90%以上兵力集中对付德国。
　　反观德意日联盟却是同床异梦，矛盾重重，还互相拆台，根本就不是什么＂铁哥们＂，不得不孤立多线作战！
　　希特勒没能得到意大利，日本的有力支持，而且他们之间貌合神离，各行其是！二战爆发时，墨索里尼向内阁宣布，他已决定不参战，随着战争发展，墨索里尼思想错综复杂，认为不论何方胜利都可能使他两手空空，对他来说，最好是双方互相残杀，他从中渔利。因而，他身在德营，却＂仍暗自希望德国人被打败，甚至让负责计划的参谋人员做好可能与德国人打一仗的准备＂。
　　1941年7月，希特勒敦促日本参战，希望日本协助进攻苏联在远东开辟第二战场，实现两国战略上的相互呼应，但是日本却拒绝北进，于8月9日决定专门致力于南方问题，将目光移向了太平洋和东南亚，迫使德国侵苏不得不孤立作战。当日美开战后，希特勒对美宣战，德国不仅得不到配合，反而＂多线作战＂并树立一个强劲对手——＂由于希特勒进攻苏联，事实上使自己卷入一场同时在多线作战的主力战，这时不得不既同美国无比强大的战争潜力作战，又要在苏联广阔无垠的国土下作战＂。
　　综上所述，1941年德军的作战史，是一部屡犯错误和损失惨重的历史。尽管德军英勇作战，取得了一次次让世人惊叹的围歼战，但仍然改变不了最终兵败苏联的命运。莫斯科战役是德军在二战中首次遭到的重大失败，打破了德军＂不可战胜＂的神话，导致＂巴巴罗萨＂计划的最终破产，标志着德军闪击战的完结，也使战无不胜的神话之师开始走下坡路，开始踏上拿破仑的覆辙，最后导致第三帝国军事大厦的崩塌。
　　在铁甲洪流较量中，苏联红军正是以其坚实的物质基础、对战争的正确理解和坚韧的意志，取得了决定意义的东线战场的胜利，扭转了整个二战战局做出了巨大贡献。而苏德铁血之战的进程和结果，也为现今处于转型阶段的军工制造业、后勤保障、部队建设、合作外交等指明了未来战争的前进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