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长涛 "报告,排长同志,我是十五中队战士李若愚。前来向你报到。请指示。"正在办公室洗头的石排长被一连串洪钟般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你就是李若愚,把桌子上的洗发水给我挤点。"石排长低着头伸出了右手。透过头发上滴滴答答的水珠,石排长只看到一双大头鞋和磨飞了裤脚的半截裤腿。 李若愚从一堆塑料瓶子里胡乱操起一瓶,往石排长手上挤了一下。谁知用力过猛,连瓶盖都挤掉了。仅剩半瓶的液体全都流了出来。黏糊糊顺着石排长的手指缝溜了一地。石排长急忙往头发上抹,可怎么也揉不出泡沫来。石排长用鼻子闻了闻,原来是洗面奶……石排长心想,李若愚憨头憨脑、愣了吧唧的,怎么能调到机关来呢。很是纳闷。 李若愚所在中队常年驻守在原始森林腹地,杳无人烟,生活枯燥艰苦。李若愚新兵连结束后就分到了这里,他先天木讷,不善言辞,性格倔强,学习训练总是倒数第一。为了不影响年底基层考核整体成绩,中队长找到当警务参谋的老同学,帮忙把李若愚调到机关。刚开始老同学不同意,可又一想,反正机关训练少,也不考核,多一个少一个,无关紧要。李若愚就这样稀里糊涂被调到了机关,连他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 李若愚的工作是管理机关仓库。机关办公生活用品、官兵服装发放、干部福利保管等都归他管。李若愚把库房打扫得一尘不染,物品摆放得整整齐齐,出入库整的明明白白,谁要想从库房拿一张纸门都没有。这天,政治处韩干事领稿纸和墨水,李若愚说什么也不给,说不能空手套白狼,必须出示领导的批条。韩干事只好悻悻地走了。公务班副班长退伍前从库房借了一个马扎凳,退伍时没有退还,准备在火车上使用,李若愚发觉后一直追到回车站,愣是把马扎凳要了回来。战友们都劝李若愚脑筋活泛点,但是李若愚始终还是一根筋——谁也不能占公家的便宜! 部队过了防火期,官兵开始休假。石排长批给李若愚7天假,让李若愚回家看看父母。李若愚高兴得一夜没睡。 第二天一大早,李若愚买了车票,登上了回家的火车。火车到了中转站,李若愚急忙跟着人流挤上了另一列火车。天黑了,疲劳的李若愚迷迷糊糊睡着了。火车整整走了一夜,天亮的时候车到了终点站,李若愚随着人流走出了车站。咦?这里怎么有点眼熟呢。坏了,怎么又坐回来了?李若愚这时才发现自己坐反了方向。李若愚垂头丧气地回到支队机关,石排长问李若愚怎么又回来了。李若愚说车坐反了,走了两天又走回来了。石排长说,那你还打算回吗?李若愚看着自己的脚尖说,不回了,我家在沙漠地区,坐火车、倒汽车、搭驴车、骑骆驼,等忙活到家了,假期也到了。石排长说,不回就不回吧,等过年一起回吧。李若愚坐反了车的事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机关的犄角旮旯,连烧锅炉的老军工遇到李若愚都要故意问上几句。李若愚对此也不计较,心想,把你们放进原始森林里呆几年,还不如我呢。 周末,警勤排进行不定时点名,抽查人员在位情况。集合哨响起时,李若愚正光着膀子在盥洗室洗头,听见哨声,李若愚急忙往楼下跑。值班班长整队、报数、报告后,排长开始抽查人员。这时,石排长把目光落在了李若愚身上。大家也不约而同地向李若愚看了过去。只见李若愚湿漉漉的头发压在大檐帽下,水珠渗出大檐帽的帽墙从鬓角上沿着脖子流进领口,最可笑的是,上衣里面什么也没穿,直接把领带扎在了脖子上…… 警勤排的兵不管公务班还是警卫班,都是要站门岗的。李若愚第一次站在机关门口的哨位上,心里美滋滋的。心想,这比自己基层中队威风多了 ,不但管进出的人员车辆,还可以时不时斜眼瞧一瞧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当兵两年了,李若愚一直呆在原始森林里,每天防火执勤,灭火作战,与森林为伴,每天听着松鸭"嘎嘎嘎"嚎丧的声音,看着成片的原始森林,连个人影儿都看不见,枯燥死了。现在突然看到这么多人,眼睛有些不太够用,尤其是看到大街上的女人,李若愚心跳就加快了。李若愚越想越带劲,越想越越精神百倍。这时,一个穿便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李若愚敬礼示意出示证件,那个男人都没正眼瞧李若愚,径直往里走。李若愚再次示意出示证件,那个男人只管大步流星往里走。李若愚急了,蹭蹭两步跑到那个男人前面将上了刺刀的步枪对准了他。那个男人见状急忙开口说,我是新来的参谋长。李若愚心想,我管你新的还是旧的,没有证件一律不准进。石排长命令我们要认证不认人,这是命令。李若愚把枪一横,愣是把那个自称是参谋长的男人轰出了大门。 李若愚拦参谋长一事再次在机关引起轰动。尤其是机关那些闲得无聊的小干部,都想一睹李若愚的尊容,而且传得越来越玄乎。什么李若愚把新来的参谋长打了,什么李若愚动枪了......说什么的都有。这事传到李若愚耳朵里,他不以为然,义正言辞地说,我是在执行命令,你知道啥叫命令不?听蝲蝲蛄叫,还不种地了呢。 李若愚调到机关没多久,机关也开始准备上级考核了。补训工作相继展开。一次紧急集合,战友们迅速携装具跑步下楼集合。李若愚紧紧跟在战友们的身后往外跑,当他跑到一楼房门前时,本来开着的门突然弹了回来,门下面那个铁把手正好打在李若愚的睾丸上,李若愚"妈呀"地叫了一声就昏了过去。当李若愚醒来时,手术已经做完了。李若愚的两个睾丸被撞破裂,医生给李若愚做了睾丸修补术。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修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春节后,机关清理超编兵员,李若愚位列其中。动员会、谈心会、欢送会开过后,李若愚告别了机关,又回到了原始森林里的十五中队。 李若愚调回中队的原委,中队长和战友们心知肚明,但谁也不好意思挑明。对此李若愚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正常学习训练、站岗执勤,有点不同的是再次站在中队门口的哨位上,李若愚浑身轻松,原来松鸭嚎丧般的叫声,现在听起来悦耳动听;看着一排排挺拔的落叶松,李若愚浑身充满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