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到农场干农活

　　文：张宗龙
　　今年的清明和往年不同，小雨夹杂着雪花淅淅沥沥下了有四五天了，城市乡村都笼罩在一片烟雨朦朦之中，直让人觉得如江南水乡一般。这雨在南方不算什么，可在干旱少雨的西北黄土高原可是难得得很，特别是春季的这场连阴雨，据说是60年一遇的。小雨一扫前几天遮天蔽日的漫天沙尘，将远远近近的花花草草突然唤醒，满眼五彩缤纷、绿丝萦萦，空气中弥漫着甜丝丝的味道，为清明踏清的人们送上了一份好心情。清明节过完的第二天，人还处于放假状态，天气却突然晴朗起来，晴的让人猝不及防，天空恢复了以往的湛蓝色。天好人闲，正是出游的好时机，我们便约朋邀友，到几百里外的农场去郊游，顺便看望在农场值班的老陈。
　　老陈是我的战友，退休后到一家农场做了新农民，既是管理者，又是实干者，他爱场如家，节假日常常独自在诺大的农场值班。听说我们要去，他既没有准备烟酒糖茶，也没有预备美味佳肴，而是每人预备了一件农具，让我们前去体验种地的乐趣，这正合我意。我们虽然从小在农村长大，对土地充满了感情，但平时在城市上班，忙忙碌碌的既没时间、也没机会真正去种地，已好久没有与土地亲密接触了。大家听说要去种地，都很激动，有的还让学习正忙的孩子放下书本，一同前往体验，这对孩子来说更是难得了。
　　开车行驶在去往农场的路上，花开正艳、柳丝正绿、新芽正旺、风景正美。在这个撩人的季节，江南的油菜花早已金黄如画，江北的冬小麦苗也已经抽穗拔节，我们老家大棚里的土豆甚至准备开刨了。但在西北黄河上游地区，由于气温低，一年只种一季庄稼，很多地方才开始耕地。一块块深翻的泥土闪着黝黝的光、冒着热热的气，被这场透雨浇灌后显得更加肥沃了。车外风光一闪而过，车内我们思绪翩翩，我们想象着小时候在地里砸坷垃、拉耩子、割草施肥、追逐打闹，大人忙、孩子欢，满地里欢声笑语震翻天。再看现在的农村就冷清多了，远处只有拖拉机在突突地响着，偶见几位老人站在地边讨论着，地里已很难见到孩子的身影了。
　　老陈早已在门口等着我们，他又晒黑了，看样子像是真正融入了黄土地。这个农场很大，有果园区、苗木区、种植区、养殖区、大棚区。果园区梨树正开的粉白，桃树也粉红如霞，核桃树却刚冒新芽，冬天埋于地下的葡萄也刚刚上架，各种小草正吐出翠绿的新叶，远看似仙境一般。苗木区的各类苗木刚刚被雨水浇透，伸展着身姿欢迎我们光临、摇曳着枝条邀请我们做客。种植区有大型的机械在平整土地，养殖区引进的种羊还未到位，初春的农场乍暖还寒，真正的春忙还没开始，农场还处于相对安静的时候。
　　但现代化的大棚里却早已温暖如春。老陈是农场的管理者，他本可以像战场上的指挥官一样，坐在房中运筹帷幄就行，但他是闲不住的人，他是接地气的人，他把大棚当成了自己的阵地，把铁锹铁耙当成了手中武器，常常一个人在大棚里劳作着。我们的到来让大棚充满了生机，他分给我们一人一垄，地是提前浇灌好了的，只让我们先施肥、再深翻、后细耙、然后整畦，最后移苗或播种；他还让我们每人认领一畦，就像自家的自留园，没事时常去管理，有时间常去看看。
　　除了孩子，我们从小都是和土地打过交道的人，但毕竟长时间不干，这下真正拿起农具，还真有点一时不适应。老家话说＂一年能学成买卖人，十年却学不成庄稼汉＂，干农活看似简单，实则并非易事。根据个人爱好，我们认领了各种农具，开始大干起来。有的用镢刨，吐一口唾沫在手，双手相搓，紧握镢把，一镢头下去，土地便被翻起一块，可几镢头下去，手便微微颤抖、腰便不听使唤，头上竟汗涔涔的了。于是换成铁锹，一脚踩下去，铁锹入土不深，翻起的土块太小，老陈说必须深翻方可苗壮；于是再踩，铁锹入土太深，想翻起来却难。用耙子的也不轻松，先把土块耙细，再把土地耙平，那耙头较重，不一会感觉那手便握不住耙子把了。尽管有女士在旁边加油，但每个人都干得很吃力。
　　不大一会儿，这些握惯了笔杆、敲惯了键盘的手就不大听便唤了，有的手掌磨出了泡，有的胳膊阵阵发酸，有的大喊腿疼腰软。我们哀叹着年龄不饶人，品味着劳动人民的辛苦，越发觉得老陈高大起来。孩子们平时更难得见这场面，拿着小铲子在地里这儿铲一下、那儿挖一下，说是帮我们翻土，实则老把我们翻过的土又踩的瓷实。他们鞋子上衣服上都沾满了泥土，有的索性在地里打了个滚，和真实的土地来了一次拥吻。孩子们平时从家里到学校、从车上到房里，很少有时间在土地上嬉戏，即使偶尔到郊外一游，也大多是在草地上疯玩一阵，或到采摘园里采摘几个果子，哪里会有机会体验刨地的感受呢？父母们便乘机教育孩子，有的用＂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来告示孩子珍惜劳动成果、爱惜手中粮食；有的用＂鸣鸡锄禾七月天、汗流浃背润衣衫＂来让孩子体会劳作的辛苦、珍爱幸福的时光；有的则用＂耕＂字启迪孩子，说你看＂耕田、耕种、耕耘、耕地，都离不开一个耕字，但耕字何其辛苦！其实不但农人要耕种，各行各业都如此。文人要笔耕不辍，才能有所成就；商人要商海勤耕，才能财源滚滚；政治上勤耕耘，可以做好官；学术上勤耕耘，可以当专家；学生学习就象种地一样，不辛苦耕作，哪能功成名就？＂。孩子们在课堂上体会不到劳作的苦，这下终于明白大人的良苦用心，都似乎一下子长大了许多。
　　休息之余，我们讨论起要在＂自家＂的地里种什么作物，都想念起家乡种地的一些谚语，如＂横栽红薯竖栽葱，深栽茄子浅栽烟＂、＂清明前后，种瓜点豆，要种四季豆，不在清明后＂、＂四月清明和谷雨，种瓜点豆又种棉＂，现在正是清明前后，正是播种的季节。有的想种一畦萝卜，有的想种一垄辣椒，有的想种几串豆角，有的想种几苗黄瓜；孩子们则有的想种几棵大葫芦，有的想种一排开心果。这时突然有人说，＂种地不上粪、等于瞎胡混＂，咱们哪有粪可上啊。我们都愣了一下，是啊，小时候粪可是好东西，家里的茅坑、猪圈、鸡窝、羊栏，可都是出产农家粪的好地方，有时我们还要背着杈头跟在牛屁股后头拾粪，现在哪儿有这些好东西呢？但现在有化肥、磷肥、复合肥，产量更高，只是味道没有小时候的纯了。
　　午饭过后，想种萝卜地撒了种，想种辣椒地栽了苗，想种黄瓜的架了秧，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一畦畦新栽的小苗探头探脑，一垄垄新播的种子等待发芽，我们早已忘却了劳动的辛劳。孩子们央告着下次还要带他们来，我们则憧憬着这些新栽的幼苗、新播的种子，在老陈的呵护下，一天天成长，一天天茁壮，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挂果结瓜，带来我们丰收的喜悦。在这湿漉漉的季节，在这充满希望的时光，还有什么比亲手种一畦苗、播一垄秧更让人陶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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