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名人l米萝梦里家山感赋

　　梦里家山感赋文/米萝
　　阔别长沙，久羁关外。常怀故园山薮之思，时起振翮南飞之想。是岁秋杪，南去将行。且携壮观天地之白山烟云，来氲钟灵毓秀之麓山爽气。好风送我，快哉快哉！
　　甫归，旋访故人于麓山之枫林村。故人者，熊君也，潇湘学人，通达士也。枫林村者，湖大之员工宿舍区也。环村绕舍皆覆长松瘦竹之浓荫，间杂丹枫金桂之疏影，绰约有＂红巾翠袖＂之致也。序属三秋，而清凉沁肌。阔别重逢，把臂喧呼，置茶唤酒，责我来迟。予惶恐，再揖致歉，备述乡愁。
　　于是盘桓有日，坐则共话，出则同游。是时也，高天渺渺，秋阳煦煦，金风飒飒，白云悠悠。惊文庙旧貌之一新兮，瞻书院堂奥之穆煌；赏爱晚亭红叶之流丹兮，饮白鹤泉灌顶之醴浆；摩麓山寺魏晋之山门兮，攀云麓宫明清之宫墙。临高则披襟于飞来之石，挽西来之云气扬波于湘水；闲步则徜徉于千年学府，忆朱张之会讲极盛于斯时。嗟乎！抚旧时之楼台亭榭，逝者如斯，慷当以慨，几把栏杆拍遍；感此际之物是人非，木犹如此，情何以堪，且赋短调长歌。
　　熊君解人，复偕我游于集贤村。夫集贤村者，亦湖大之员工宿舍区也，旧时房舍参差，错落有致，疏林著花，桃红柳绿，竹影扶墙，藤萝上屋。更有小桥流水，鱼虾自乐。而今旧景一空，＂桃源＂不再。予束发就读于湖大附小之时，居是村，日夕与文庙、书院、爱晚亭之属为邻。彼时诸古建虽朱颜凋零，木胎剥蚀，石础倾圮，然似有山灵附焉。冥冥中目移心感，瞻之如晤对前贤，幽思澹荡其间，心神驰放形外。虽童稚小儿，亦生景从追慕之心矣。后屡重修，髹金饰银，涂朱抹绿，靓则靓矣，然不亦有失古韵乎。至若集贤，惟余旧宅，当年与发小窜伏之后山，短松已拱如亭盖，纠连蔽空，不复见鹰隼翔于高天也。询旧居出入之人，曾知旧时房客否？则懵然如闻前朝遗事。此非坡公所言＂曾日月之几何，而江山不可复识矣！＂儿时故园印象，惟有于梦中索之也。
　　熊君闻而笑，悯而言：＂子何为此揪乎心哉！不闻清乡贤黄道让《重登岳麓山》诗有句云：‘西南云气来衡岳，日夜江声下洞庭。我发始从近年白，此山猶似旧时青。’先贤已矣，而麓山依旧；吾侪发白，而此山犹青。人事有代谢，曾不损麓山之灵秀；旧貌换新颜，亦足示此山之生生不息也。过往之湖湘达人，若朱熹、张栻、王阳明、王夫之、魏源、曾文正、左宗棠、谭嗣同、黄兴、蔡锷、陈天华、禹之谟诸公，或留痕青史，或埋骨青山，俱皆为麓山增不羁之秀色英风也。吾辈幸为麓山之子民，亦必与有荣焉。＂
　　已而复言：＂况夫改革开放数十载，今朝巨变，民富国强，时势在我，外则通达五洲，内则繁兴百业。湖湘文化远飏，中外游人踵集。麓山安得不变乎哉！＂ 予深然之。
　　暮色掩林，山下华灯初上，远瞰则湘江两岸烁烁金光连片而起。乃返归枫林。是夜，桂魄盈窗，银辉泻地。相顾视之，须眉可数，大奇之。熊君告曰：＂月圆之夜，山居息灯。享松月之静美，听虫蛩之幽鸣；赏枫竹之清姿，涤胸次之俗尘。身处繁华之域，而有此隐逸之乐，非居麓山，莫可得也。＂歌曰：＂故人造我庐兮，婵娟应有意，柔辉似水来相伴；明朝辞我去兮，松竹虽无言，下自成蹊待君归。＂言下颇感慨。予亦伤怀。噫！白山之烟云来会麓山之爽气，今相逢又将相分耶？乃诵旧作《水调歌头》以作答：＂不见湘灵久，清影系余魂。几番梦里归去，危驻切云宫。掌上烟霞蒸蔚，眼底江流浩荡，披襟快哉风。千帆乱空阔，逐浪舞蛟龙。山之巅，水之漾，嬉顽童。妙在童心野趣，物我两相融。分得大块秀气，曾展素䇳彩笔，万类总关情。人生如再少，携月醉洞庭。＂
　　歌未竟，天已白；再回首，江湖客。
　　2021.3.21
　　【米萝  ：原名易洪斌，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岀版著作多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