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得一川烟雨便是晴天

　　文/肖行
　　题记：谨以此文写给福州旗山南屿国有林场唯一的守护员——梁师傅
　　＂又见桐花发旧枝，一楼烟雨暮凄凄。＂
　　烟雨，是绝大多数诗人笔下凄凄惨惨戚戚的爱恨迷离，风雨成愁；而对他来说，旗山这一川烟雨，却是他一生的守候，梦里春秋。
　　连续几天的阴雨，湿滑的山路，又有两个五六岁大的小孩，这些都成了我们本周末要不要去旗山南屿国有林场难以抉择的几个因素。前几天就一直困扰着我们，昨晚雨又下了一整夜，今早起来天还飘着毛毛细雨，但想到与林场管理员梁师傅的约定，我们还是决定驱车冒雨前行。大家如约而至，将车停在山脚下的学校之后，一行人毅然徒步向林场进发。
　　雨一直下，如细丝，密密亲吻着大地，山路变得有些泥泞，走起来有些＂拖泥带水＂。山路幽深，由于平日鲜有人走，路上布满了青苔，加上下雨变得更加湿滑，冷不丁就有人滑了一大跤。细雨＂沙沙＂地飘落在山路两旁的树叶上，如春蚕啃着细嫩的桑叶。树叶上挂满了水珠，如贵妇颈上挂着的一串串珍珠项链，圆润润的，晶莹剔透。一阵微风拂过，水滴从树叶上滑落下来，＂滴答＂、＂滴答＂、＂滴答＂敲打着地面，如一曲曲古典音乐，弥漫在整个森林之中。即便是冬天，雨洗过的旗山也是一片墨绿，零星夹杂着几缕红叶，举目望去，山色空濛，如一幅幅浓酣的中国山水画，几树红叶更是闪耀其间，美轮美奂，让人目不暇接。
　　＂瀑布在乱吼，云朵在游走！＂置身清新的山林，连五岁大的小孩听到时而＂哗哗哗＂、时而＂潺潺潺＂的流水声都发出了诗意般的感慨，真是境由心生，心随境动。漫步雨中的山林，空气格外的清新，夹杂着淡淡的青草味道，沁人心脾，养心润肺。久居浮尘中的我们，经此番涤荡，顿时有身轻如燕之感，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半山腰。越往上走，山色愈加空蒙，云蒸雾绕，如临仙境。翠绿的旗山仿佛盖上了一层薄纱，宛如海上蓬莱，能见度越来越低，真有点＂烟雨暗千家＂之感。两个小孩已经走不动了，因为毕竟才五六岁大，走了两个多小时已经相当不错的了。大人们不得不用尽浑身解数，如棒棒糖、＂林场有烧烤＂＂解救孤独的护林员＂等，连哄带骗地，让小孩走完了全程，在此要为两位小帅哥点个大大的赞。在树林里好几度迷失，好在有＂六只脚＂指点迷津，终于经三个多小时的爬山＂涉水＂（由于下雨，路两边的柴草全是水，加上路少有人走，已经把路都给遮住了），大家都湿漉漉地来到了南屿国有林场。
　　林场唯一的资深护林员老梁，以往这个时候已是去巡山了，但今天为了迎接我们的到来，还没去巡山，而是早早煮好了一大锅地瓜，还将篝火烧得旺旺的。我们迫不及待地脱下湿透了的衣服与鞋袜，一边烤着衣服，一边吃着地瓜，心里暖暖的，十分的感激。
　　梁师傅是四川人，自上世纪八十年代来福州务工就成了旗山南屿国有林场的一位编外林场护林员，一干就是三十多年。早些年林场有职工几十人，随着林场改制，正式员工要么在南屿镇总部上班，要么在旗山国家森林公园景区上班，原来热热闹闹的林场现已人去楼空，偌大的林场只剩下了梁师傅一人。前些年林场还有电，闲暇时他可以通过看看电视、听听广播来打发孤独，前年的一场台风使林场的变压器烧坏了，由于没钱修，自那之后梁师傅一直过着黑灯瞎火的生活，手机也没法充电，几乎与世隔绝的了。
　　由于孤单，梁师傅索性将妻子也接到了山上，老两口在山林里相依为命。如今，梁师傅月工资才两千元，由于工资太低，老两口不得不在闲暇时将林场房前屋后的空地都种上了蔬菜、玉米、地瓜……在山林里养着鸡，池塘里养着鱼，池塘边放着鸭以贴补家用。梁师傅说，孤独他不怕，收入也还满意，让他有些为难的一是旗山雨量充沛，常年80%的相对湿度，让妻子患上了风湿；二是林场没有给他交五险一金，老了怕没有了依靠。我问梁师傅为什么没选择离开，他说山上的树木就像自己的孩子，处久了有了感情，有点舍不得，多么朴实的话语，多么善良的师傅。
　　不一会儿，衣服烤干了，粉干做好了，我们围在一起美美地享用了。梁师傅又帮我们做了几根拐杖，烧了一锅开水，让我们杯子里蓄满水以便下山路上喝。由于下山需要几个小时，不容久留。临别时，我们塞给梁师傅几十元钱，他死活都不肯接收，最后，我们还是悄悄地塞进了他的衣兜。
　　告别了梁师傅，走上机耕道。沿路石头上布满的青苔，不禁让我想起了清代诗人袁牧写的《青苔》 ：＂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梁师傅不正是旗山上的那小小苔花吗？守得一川烟雨，便是晴天。
　　下山时云开了，雾也散了；心宽了，风景也愈来愈美，路也愈走愈顺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