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朋克正在入侵你的生活

　　上个月，一个黄黑色的广告刷屏了各大网站和APP，它就是波兰游戏公司CDPR开发的《赛博朋克2077》。
　　佩服其广告商宣传力度的同时，我的关注点落到了其核心概念＂赛博朋克＂上。赛博朋克什么时候变成如此大众化的议题了？
　　反观我们如今的生活，这个问题不攻自破。毕竟，我们已经生活在赛博朋克的时代。
　　《赛博朋克2077》封面
　　＂赛博朋克＂，一个让人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绚丽的霓虹灯、鳞次栉比的摩天楼、充满未来科技感的机械义肢、以及昏暗雨夜中的贫民窟......是大众对赛博朋克的模糊印象。
　　影视中的赛博朋克场景
　　这些元素属于赛博朋克吗？确实算，而且近些年基于这些概念，衍生出大量诸如服装设计风格到艺术作品等相关产物，虽然经常有人跳出来骂这只是假赛博朋克，只有表面缺乏内涵。但正是从这些表面，赛博朋克已经入侵到我们的生活中。
　　肯定有不少人觉得我在扯淡：＂我们的生活哪有赛博朋克？＂
　　别急，先看这个图，熟悉吗？
　　抖音app图标
　　＂这不就是抖音app的图标吗？有啥大惊小怪的。＂
　　没错，这就是抖音图标，但这个图标设计也与赛博朋克脱不了关系，这种美术风格被称作＂错位失真＂，具体应该归类为故障艺术。
　　《赛博朋克2077》中的故障艺术表现
　　故障艺术Glitch art
　　这也很＂赛博朋克＂
　　Glitch直译为＂失灵、短时脉冲波干扰＂，可以理解成一种自动或人为的数码错误。但是Glitch art不一定是只限制于数码环境中，机械、或人为干扰产生的故障都可以被归为＂故障艺术＂。
　　这不止是一种故障的呈现和表现，还应该是一种基于＂故障＂的审美创作，所以Glitch art也可以是看做是＂美化故障＂，或者通过＂故障＂完成审美活动的创作手段。一开始是一种出人意料的错误，后来逐渐成为一种审美偏好，看上去就像闪屏、错位失真、屏幕上的雪花点。
　　《Lava rules everything around me 》
　　Giacomo Carmagnola
　　《Magnet TV》(1965) Nam June Paik
　　《GWM＂ - OFFF, let＂s feed the future》
　　Giacomo Carmagnola
　　看到这你可能会很疑惑：这也是赛博朋克？赛博朋克究竟是什么？
　　想要解答这个问题，我们不得不拨开表面、追根溯源，从内核上解读这个对当今社会最有代表性的文化符号。
　　《心理罪》等电影海报也运用了错位失真
　　从＂赛博＂、＂朋克＂
　　到赛博格（Cyborg）
　　赛博朋克音译自英文Cyberpunk，由Cyber和Punk两个词合成。1983年科幻作家布鲁斯•贝斯克为自己创作的短篇小说命名时首次提出了这个词，此后Cyberpunk就成为了这类作品的统称。
　　布鲁斯•贝斯克与他的《赛博朋克》
　　Cyber：是控制论Cybernetics的缩写，该概念溯源自古希腊，后由美国数学家诺伯特·维纳于1948 年正式提出。讨论动物与机械如何交流与相互控制，后主要针对人与机械的关系，以及技术发展对社会的控制。
　　1960年，基于控制论的理论，两位NASA科学家弗雷德•克林斯和内森•克兰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是否可以通过机械或医学手段增强人类的身体机能，让人类不穿宇航服也能够在外太空中生存？
　　因此，赛博格诞生了。
　　《异体：组态》
　　Marco Donnarumma、Nunu Kong
　　当＂控制论＂（cybernetics）和＂有机体＂（organism）两个概念发生碰撞，赛博格（Cyborg）这种通过机械技术改造了身体的强化人符号便诞生了。在后来的科幻作品中赛博格获得了更为人熟知的称号——＂义体人＂。
　　电影《阿丽塔》中的义体人形象
　　在20世纪中叶爆发的＂科幻新浪潮运动＂中，＂控制论＂和＂赛博格＂提供了科学依据和理论基础，赛博朋克作品因此获得井喷式发展。
　　至于朋克（Punk）这个词，网上能查到的定义大都是朋克音乐形式，但其实不然。这个词最早出现在十六世纪，指女性性工作者，在后来的发展过程中也都是代表业余人、混子、小人等歧视性质词语。
　　直到二十世纪中叶，战后现实主义和自由主义诱发底层年轻人觉醒了自我意识，他们大肆宣泄自己对社会不公的反叛精神，并对悲观黑暗的现实保留了自己向往希望的诉求。朋克音乐诞生于此，朋克的精神内核也凝聚于此。
　　朋克青年
　　综上所述，赛博朋克（Cyberpunk）的外在表现，可以粗略简单地理解为：科技高速发展的未来社会中，人们对黑暗社会现实的不满与抗争，以及对希望的追求。正如《赛博朋克2077》宣传片里面所说的：
　　《赛博朋克2077》宣传片截图
　　听到这不少人又懵了，科技发达的未来世界怎么会是黑暗的社会？关于这个，就要引出一句对赛博朋克高度概括的话：
　　＂high tech.low life.＂即高科技，低生活。
　　什么意思？看这几个画面，科技感是有了，但是你们能感觉出来有高生活品质吗？
　　赛博朋克式建筑与九龙城寨（图三）
　　建筑与霓虹
　　你不陌生的赛博朋克
　　要谈赛博朋克中的建筑，就不得不提到香港二十世纪中叶的九龙城寨。这个城寨由无数的违章扩建组成，里面居住的都是社会最底层的人。城寨人口密度为每平方公里190万人，里面有着各种犯罪分子，充斥着各种暗黑欲望。这正是＂低生活＂的体现。
　　而霓虹的大量运用，是由于科技发展对环境造成污染，赛博朋克世界缺乏自然光，总是一副永夜+酸雨的景象，只能用人造光弥补；同时人造光也用于对科技讯息的传递，全息投影、广告屏、霓虹灯……塑造了未来世界的繁华表象。
　　九龙城寨
　　《攻壳机动队》截图
　　时代背景与发展历史
　　＂高科技＂与＂低生活＂
　　与科技迅猛发展对应的，应该是人类生活水平的提高，至于为什么会产生＂高科技，低生活＂这种概念？就不得不提到20世纪60年代的＂科幻新浪潮运动＂。
　　＂科幻新浪潮运动＂是英式科幻对美式科幻的抗议。当时的科幻小说几乎被太空冒险题材垄断，这种美式科幻重视外在探索、忽视人性本身，强调创意却淡化了艺术内涵。新浪潮科幻作家们一反美式科幻乐观的英雄主义，将欧洲文化界内省和悲观主义情绪基调代入到创作中。融合哲学、宗教、社会学、心理学等元素，表现个体在变革与灾难前面的渺小与无奈。赛博朋克在这个洪流之中，应运而生。
　　《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菲里普·迪克
　　1968年,第一篇赛博朋克小说《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问世，通过描写仿生人与人的矛盾，提出了近未来人类面临的巨大难题，1982年据其改编的电影《银翼杀手》开创了赛博朋克美学的先河，电影使用的美术元素成为后世赛博朋克作品参考的标准。
　　《银翼杀手》电影海报
　　《银翼杀手》剧照
　　2001年斯蒂文·斯皮尔伯格的电影《人工智能》和2018年法国公司Quantic Dream发售的电子游戏《底特律 变人》中也延续思辨了这个讨论点：＂如果机器有感情，那究竟如何定义人的标准？＂
　　《人工智能》海报
　　《底特律 变人》宣传图
　　这种由《银翼杀手》定义的赛博朋克美术风格大方向，有两个非常突出的元素，一个是目前生活中随时可以见到的服装风格；另一个元素，也是让略微了解赛博朋克的人都有深刻印象的：神秘的东方色彩。
　　《银翼杀手》设计稿
　　机能风
　　从科幻风靡到现实的潮流穿搭
　　机能风可以说是赛博朋克服装风格的一种延伸，当时《银翼杀手》奠定了赛博朋克的美术风格，其中服装材质选用一些pvc等化工原料，目的是降低成本与凸显质感，谁知道与整个电影阴冷基调不谋而合，随后衍生为一种服装设计的方向。
　　到日本赛博朋克蓬勃发展的时期，日本设计师结合日本文化的服饰元素，配合现代化的审美与裁剪，在配色上以黑色出现的频率比较高，配合多口袋、口罩、帽子、绑带等，活像一个未来忍者。
　　机能风服饰
　　日本元素
　　科技都市中的东方色彩
　　日本艺妓的霓虹、灯笼、陶器、和服......基本是赛博朋克作品中必备的元素。二十世纪后半叶，赛博朋克文化井喷的时期，正值日本经济与科技崛起，同时又兼有东亚人口密度过大资源短缺导致内卷的特征，从而日本自然也成为了赛博朋克蓬勃发展的土壤。
　　这个时期诞生了很多赛博朋克动画作品，所以这个东方文化，实质上就是赛博朋克在日本发展的一个附加品。加之东方文化象征着传统，与赛博朋克中的科技发展形成对比，是反映文化与时代冲突的不二之选。
　　《攻壳机动队》剧照
　　赛博日本艺妓
　　从诞生到崛起
　　赛博朋克精神得到社会认可
　　1984年，威廉·吉布森的《神经漫游者》问世，斩获＂雨果奖＂、＂星云奖＂、＂菲利普·狄克奖＂三大科幻小说大奖，确立了赛博朋克的文学地位，并赋予赛博朋克更具体的艺术形象：人工智能社会化、虚拟与现实的交替、悲观的现实主义。
　　《神经漫游者》
　　同时作者预言了20世纪90年代的计算机网络世界，他设定了一个计算机网络里的虚拟现实，并将其命名为赛博空间（Cyberspace）。著名科幻片《黑客帝国》中，在AI统治下人类精神＂生活＂着的那个虚拟世界，灵感就是来源于此。
　　《黑客帝国》
　　赛博空间中通过bug徒手挡子弹
　　而赛博空间里最容易见到的元素，那一串串频繁出现的代码与数字，也演化成了一种艺术元素：
　　《黑客帝国》宣传图
　　代码艺术（ASCII艺术）
　　由代码衍生的符号美学
　　ASCII艺术原指只用ASCII字符构成的图像, 后出现主要用░▒▓▀▄▐▌的方块(8位)EASCII艺术.。起源在90年代欧洲地下软件组织(业界（The Scene）), 主要是在软件交换时用来宣传自身，表现个性的方式, 现在比较常见的使用就是拼出字母, 表情等等, 最复杂的还可以使用多行文字来拼出人物、图像。
　　代码艺术作品
　　什么是赛博朋克精神内核？
　　值得我们反思
　　看着迅猛发展的科技，20世纪末的人们从期待到担忧：＂到底是人类控制科技，还是科技控制人类？＂在反乌托邦的赛博朋克世界里，答案格外地残酷悲观。
　　《阿丽塔》剧照
　　＂当只剩下大脑其他都是科技，人还是人吗？＂
　　未来科技高速发展改变了人类的社会生活，人类越来越依赖智能产品，导致资本和武力流向科技型寡头企业，企业实权逐步超过政体，全民被信息技术套牢，社会制度崩坏，贫富差距悬殊。
　　人们没有追求，精神生活匮乏，陷入一个：＂为企业工作的目的是为了升级科技产品，而获得这些产品之后更方便为企业工作＂的死循环中，虽然身边充满了高科技产品，但生活水平、幸福感并未得到提高。
　　美剧《黑镜》第一季02中
　　被科技与资本绑架的底层人社会矛盾
　　加之企业研发科技对自然资源大肆掠夺，自然环境近乎完全破坏，自然灾害和晦暗的阴雨天城市随处可见。甚至在未来的某一天仿生人完全替代人类的生产力，底层社会的居民就会变成蝼蚁般无足轻重，不管做什么努力都无法连接和改变世界。
　　《阿丽塔》中底层世界被上层资本当成垃圾场
　　至此，又不得不提到上文中提过的那句话：高科技，低生活。了解过赛博朋克的背景后，这句话的含义便豁然开朗。
　　当人与科技间形成了巨大的冲突，便会产生尖锐的矛盾：人均机械义肢却还过着打工仔的生活，高速发展的表象下是充斥着肮脏交易的社区，空旷高级的企业大厦和脏乱局促的贫民窟，五彩斑斓的霓虹照射出没有温度的阴冷街道......赛博朋克作品的角色们试图通过思考与抗争，去衡量科技发展将会在未来造成多大的社会影响。
　　回到正题，为什么说我们已经生活在赛博朋克的时代？
　　赛博朋克画风下的深圳
　　除了赛博朋克已经入侵艺术与审美。聚焦目前科技发展日新月异的现代化社会，我们的工作生活无一不依靠科技产品。越来越冷淡的人际关系，越来越单一的娱乐活动，越来越忽视的精神追求......在移动支付普及到连乞讨都用二维码的时代，何尝不反问自己：离开这些东西生活能继续吗？
　　网友：这很赛博
　　相信每个人心中都有明确的答案，而正拿着智能手机码字的我陷入了沉思，不知不觉间赛博朋克潜移默化了生活，正如《神经漫游者》作者威廉·吉布森所说的：＂未来早已到来，只是尚未平均分布。＂
　　THE END
　　编辑｜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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