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读者会觉得,《红楼梦》里的袭人,是一个奴性很重的姑娘。她并不像宝玉的另一个丫鬟晴雯,有着抗争与反抗的精神。 可仔细分析袭人,在这个姑娘的身上能看到很强的现代意识,能与袭人相比的只有另一个丫头小红。 只是很不凑巧,宝玉并没有看上丫鬟小红,所以小红才到了凤姐身边,上演了升职记。 而袭人不一样,袭人很早就成为了宝玉身边的首席大丫头。 袭人的特点是,很早就开始了职业规划。这份职业规划不仅包括了如何上位,还包括了如何给自己立人设。 这样的心机与手段,非一般人能及。 立人设这件事情很不容易,关键是要始终如一。在相当长的时间内,袭人做到了这一点…… 一.完成自己贤字的人设,其实很不容易 袭人给自己立人设的最突出表现,并不是她在王夫人面前,说的那套男女大防的理论; 也不是她时常对宝玉劝学,为了宝玉能够讨得长辈的欢心,袭人劝宝玉,哪怕在长辈面前装作爱读书的样子也可以。 袭人给自己立贤字的人设,最重要的,是在这个时间点: 宝玉出了神,见袭人和他说话,并未看出是何人来,便一把拉住,说道:"好妹妹,我的这心事,从来也不敢说,今儿我大胆说出来,死也甘心!我为你也弄了一身的病在这里,又不敢告诉人,只好掩着。只等你的病好了,只怕我的病才得好呢。睡里梦里也忘不了你!"袭人听了这话,吓得魄消魂散,只叫"神天菩萨,坑死我了!便推他道:"这是那里的话!敢是中了邪?还不快去?" ①袭人的这句话显得很奇怪,神天菩萨,坑死我了,这句话有些过分地大惊小怪。 虽然袭人听见了宝玉对黛玉的表白,这种事情的确被封建道德所不容。 但分析当时所处的环境,是大热天,又在大观园的路上。 这就意味着,这句话根本没有其他人听见。 那么袭人的反应,大到有些不正常。 因为古代,婢女必然同主人一体同心。 所以知道了主人的心思,是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②王熙凤毒设相思局,事关人命,这件事情她的心腹丫鬟平儿知道; 王熙凤贪得无厌,在外面偷着放高利贷,这件事情平儿也知道。 薛家整个金玉良缘的计划,莺儿知道; 莺儿不但知道,还是这个计划的实际参与者,其实最开始,金玉良缘这件事情,就是从莺儿的嘴里说出去的。 黛玉对宝玉的感情,她的贴身丫鬟紫鹃知道; 后来的紫鹃更是主动出击,做出了慧紫鹃情辞试莽玉这件事,间接地等于逼着贾宝玉对感情去表态。 以上的例子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贴身的婢女只是主人的附属品,那些婢女的人生早就被贴上了标签,她们同主人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所以主人从不担心她们背叛自己,更不担心她们知道自己的隐私。 ③而此时袭人的巨大反应,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在骨子里,袭人这个姑娘从没有把自己当成婢女! 她有着非常高的人生追求,所以她习惯性地,把自己的道德标准,提高到了同主人相同的层次。 袭人身为婢女,也严格地按照男女大防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袭人身为婢女,同样敢认为自己主人有了感情,就是丑祸。 其实袭人,是一个对自己有着明确人生规划,并且一步一步的付诸实施的姑娘。 这种规划,在现代来说是具有自主意识;而按照古代的标准,就是心比天高。 如果把时间点往前推,袭人对自己的职业规划,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 二.劳模袭人 读者都是站在上帝视角,知道曾经的袭人是一个平民女子,因为家中一时周转不开,才被卖掉。 这意味着,袭人会与荣国府的丫鬟们有着完全不一样的童年。 从小平民的身份,让袭人绝不会认命,长大之后,配一个荣国府的小厮; 自己家是平民的身份,让袭人有足够的资本,认为自己的身份与众不同。 小时候的袭人,就会认为自己有机会出人头地。 幸运之神眷顾过袭人,使她成为了贾母房里的丫鬟。 在贾母的房里,袭人属于没跟没派、无依无靠的姑娘。 那么她要如何才能上位? 立人设,成为劳模是唯一的可能性。 袭人被派去服侍过史湘云几年,如果贾母真的把袭人送给的史湘云,那么也就等于袭人已经上位成功。 这样几年之后,袭人就会成为史湘云的陪嫁婢女。 然后呢? 袭人就会顺利地,按照平儿的路线去发展…… 成为主母的心腹,成为有头脸的姨娘,再成为家中实际的大管家。 这就是袭人的规划。 可是贾母并没有把袭人送给史湘云,而是把袭人放到了她的凤凰孙子贾宝玉身边。 贾母是一个深谙人情事故和职场规则的人,用人不能用得太狠、更不能白使唤。袭人有一个这样的工作经历,在回来之后必然要给她升职。 袭人成为了贾母身边八个大丫鬟之一,然后借调到贾宝玉房中工作。 这时的袭人,已经成为了宝玉房中的首席大丫鬟。 之后,袭人对自己的职业规划呢? 绝不是只想成为花姨娘这么简单。 这是金钏儿死后,袭人对王夫人一番肺腑之言后,王夫人的表态: 近来我虽听见众人背前背后都夸你,我还信不真,只怕你不过是在宝玉身上留心,或是诸人跟前和气,这些小意思好,所以将你和老姨娘一体行事。 ①在王夫人这种豪门贵妇眼中,一个丫鬟想成为姨娘的上升方式就是这样的。 在主人面前留心服侍,在众人面前和和气气有个好人缘,就可以了。 根本不需要像袭人一样,到王夫人面前做一番男女大防的表态。 ②此时就已经间接的暴露了袭人的想法,她的目的,可不只是成为姨娘这么简单。 她在王夫人面前适时地露脸,就是为了取得boss的好感,为之后争取话语权做准备; 她在王夫人面前适时地露脸,就是在强烈地刷存在感。 一个单纯的贪慕虚荣,攀附富贵之人,是不会像袭人一样的。 袭人的目标更高远,对自己的定位也更严苛。 古人都讲贤妻美妾。 这就意味着,妾不需要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只要懂得精心服侍主人夫妇,就是一个合格的妾。 而袭人不一样,她不仅要在大观园中树立良好的口碑; 她还要在王夫人面前,树立知礼守恂的贤德形象; 她更是把自己的工作上升到了一个高度,对主人贾宝玉不合理的行为进行劝诫。 而当袭人取得了这样的资格后,她逐渐开始了对宝玉全方位的控制。 其实袭人对宝玉全方位的,很早就开始了…… 三.有自我意识的袭人 袭人绝不是一个奴性很重的姑娘,从这个姑娘的身上,能看到非常强烈的自我意识! 她想要的,绝不是在宝玉身边唯唯诺诺地做一个小妾。 她想要的,绝不是在主母的身边,做一个陪衬、做一个隐形人。 为此,袭人很早就开始布局。 贾宝玉初试云雨情的对象,就是袭人。 袭人的大胆和主动,在封建社会属于令人发指的行为。 但袭人这么做,会给自己带来巨大的回报。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袭人会是宝玉心中最重要的女人;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提神可以凭借着这种感情,拿住贾宝玉。 然而这些对袭人来说还不够,袭人的第二步,是要掌控整个怡红院。 虽然袭人是怡红院中的首席大丫鬟,但是在怡红院中,真正当家做主的,却并不是她。 众人公认可以在怡红院中当家作主的,是宝玉的乳母李嬷嬷。 为此袭人用自己的年轻;用自己的所谓温柔;用自己不停地示弱与眼泪,成功地离间了李嬷嬷与宝玉的感情。 很快,李嬷嬷就被宝玉撵出了怡红院。 之后呢? 袭人马上就掌握了怡红院中的经济大权,贾宝玉和怡红院中的其他丫鬟,根本不知道如何去使钱。 他们不识银子的大小重量、不懂得如何去看戥子。 与之对比的,可以是大观园中其他的嬷嬷。其他的乳母,都与自己的小主人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姑娘们的乳母会随姑娘出嫁,她们会互相扶持,度过一生。 贾琏的乳母赵嬷嬷,王熙凤也努力维持同她的关系,在修建大观园的时候,还为赵嬷嬷的两个儿子谋了一份美差。 这些才是正常的,主人与乳母之间的关系。 袭人这姑娘的控制欲之强,从十几岁的时候就可见一斑。 等到袭人渐渐长大,她对宝玉的控制欲更是逐渐增强。 她要为自己打算;她要为自己选一个主母;她更是要为自己选一个傀儡主母。 这样她才可以保证,自己在宝玉心中是number one; 这样她才可以保证,自己可以通过控制宝玉,来逐渐融入真正的管理层。 金玉良缘,真的是薛宝钗拉拢了袭人吗? 恐怕正好相反,是袭人主动选择了薛宝钗。 相较于薛宝钗,贾宝玉的真爱林黛玉,才是袭人的最大对手。 林黛玉有本事占据宝玉整个的内心, 袭人自幼在宝玉身边,所以她非常清楚地知道,宝玉不爱薛宝钗。 那么也就意味着,一旦宝玉娶了薛宝钗,她才会永远成为宝玉心中最重要的女人。 然后呢? 凭着袭人和宝玉青梅竹马的情分,她很容易就能离间宝玉和宝钗的感情。 《知否》中林噙霜能够得宠,所倚仗的,不过就是同盛纮的自由恋爱。 若论起宅斗的本事,无论是虚伪还是阴险腹黑,袭人都要远胜于林噙霜。 如果宝玉的发展会像盛纮一样,成为了贾家最有出息的人。 到了那个时候,无论是贾母、还是王夫人,都无法插手他房内的事情。 那么薛宝钗和袭人的未来,将充满着未知数。 宝钗具有的一切,袭人的身上都有。 除了真情! 袭人自我意识极强,也目标明确,要的就是权与利,把宝玉只当成boss。 有的时候,谁没有感情谁就赢了,所以薛宝钗一定能胜林黛玉,所以袭人一定能胜薛宝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