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裴知青故事五则之山妹子

　　贵州政研   2019-01-18
　　知青故事五则
　　（三）山妹子
　　李　裴
　　那年我十八岁，在天鹅公社教书，山妹子住在天鹅池畔，在我班上读书。她眼睛不大，鼻子小巧，薄嘴唇，淡眉毛，有一对细小发黄的辫子，她的相貌很不起眼，但浑身上下却透射着一种很有吸引力的山的灵气。
　　山妹叫罗小妹，说是小妹，其实是家里的老大。一溜串的的三个妹妹和一个小弟。
　　农户人家当老大不容易。＂大带小＂的规矩使老大的事务和责任都格外地沉重，当然罗，所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老大也就格外地成熟得早，其练达与那小小的年纪不相称。
　　因此，尽管山妹子才读五年级，可是她的为人处世已完全达到了中学毕业后的水准，她尊敬老师是出了名的，每至年节，必会给都老师们带一点土产什么的来。更令人惊异的是她把各任课教师的生日记得很准，到时，她定会请老师去家里喝一碗米酒。
　　因为这，我对山妹子有极深的印象。她家的房子是木结构土砌墙的，除了大门和一道小后门，便只剩下左右前后四只小窗户透光，她做作业，是把桌子摆到屋檐下进行的，那桌子坑坑洼洼，平日里用来剁猪菜和摆饭吃。做作业时还要兼带看管＂拖车队＂——那几个在院坝里打滚的或是趴在棕蓑衣上的妹弟们。
　　学习的艰辛可以想象，而当地流行＂儿子可以防老，女儿是泼出去的水＂的看法，使女娃娃在学习之艰苦外还要加上生活之苦和劳作之苦，对罗小妹来说，算得幸运的是她家里还没有坚决地不让她读书。
　　冬日，山区的冷甚为欺人，酷寒向着骨头里面渗。这季节里，山妹像山里的其他孩子一样，甩着一个破了洞的搪瓷缸子，走两三个小时的山路来上学。山路泥泞湿滑，容易摔跟斗，孩子们的脚上，便都套有一副防滑的、用草绳编织的＂脚马儿＂，那缸子里，生着孚炭；那炭，是用灶堂里燃烧到无烟发红时的柴，放到坛子里闷熄而成的，这种＂孚炭＂的烟头较多，故教室里烟雾腾腾，教师们因此而常常＂泪流满面＂，惹得同学们阵阵窃笑。木板隔夹的墙，缝口多保温差，寒风总是逼得很紧，相比之下，教师们都宁愿要烟雾而对寒冷退避三舍。
　　一天，我很惊讶地注意到，冬天的山妹子仍然赤着脚，每至课间休息，她便到厨房里的灶堂前，把脚伸到柴灰里取暖。由于她的叔爷在食堂，使她拥有这一特权，其他一些赤脚孩子，简直妒嫉得眼睛发红。
　　在一个休假日，我赶回城里，偷了我妹妹的一双胶鞋，我很严肃地命令山妹子穿上，大小正合适，她穿着这双解放鞋感激地看着我的时候，我心里的喜悦之情真难以用言语表达。
　　算起来，到现在，罗小妹该是二十七八岁的女子了，＂山妹子如今何在？＂这个问题像把锁，沉重地挂在我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