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牵魂绕的贺兰山老营盘

　　原创：孙久富
　　2018年8月，参加炮团五连战友联谊会的战友在银川昊王国际大酒店前合影
　　我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回老营区了，但每一次的感受却不尽相同，心灵深处受到的震颤，每一次都是那么的新鲜、强烈，仿佛贺兰山的秋风又一次拂去了平日里挂于心头上的浮尘，让蠢蠢欲动的心在顷刻间鲜活起来，激励我前去寻找激情燃烧岁月里的般般往事。
　　经年过往，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谊让许许多多像我一样的战友终身难忘？又是怎样一种难以割舍的情结、经历，处处散发着浓郁的芬芳，呼唤着远方战友们纷至沓来？以至于在天地悠悠红尘滚滚之中不但难以忘怀，反而越发壮怀激烈。
　　1981年7月战友在呼鲁斯太照相馆合影。左起，前排肖焕元、王振林，后排为王瑞新、孙久富
　　沿着弯弯山路疾驰，我的耳畔又一次响起阵阵军号声，那经久不息的声音沿着贺兰山峰铺陈而下，畅通无阻，穿梭于贺兰山峡谷之间，用她独有的方式诉说着曾经的故事，爱抚我苍老容颜。模糊的记忆里那块挂在山腰间的怪石，仍然牢不可破的悬在原来的位置上，历经岁月的风蚀雨浸后，大自然竟然鬼斧神工般赋予了它人的特质，远远望去，它似乎正用微笑欢迎归来的战友，又像是用表面佯装出的嗔怒责怪彼此间的疏离。
　　人生太长，长到我们穷其一生都无法丈量出生命的意义；岁月又太短，短到我们匆匆一别时还风吹黑发，回首再来已是白雪染头。那隐藏在群山之中的碉堡、工事，正在用警惕的目光注视着往来的行人，曾经的建设者为它注入了军人的气概，无论岁月如何变迁，只要拭去它表面的落灰蒙尘，刹那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军人气节就会由然而生。数不胜数、各异的坑道、掩体，遍布连绵起伏的群山之中，从此，贺兰山有了特殊的含意，有了内在的灵魂。
　　炮兵团汽车连车库遗址
　　大磴沟、石炭井、乌兰矿、呼鲁斯太，多么熟悉的字眼，它们常常出现在把酒言欢的宴席上，出现在月朗风清举头望月的思念时，出现在讲给儿孙的故事中。穿梭于山涧中两条明亮的铁轨，不断向大山深处延伸最终消失在更远的山里。绿皮小火车巨轮发出的铿锵声，仿佛是巨人前行的脚步，坚定从容掷地有声，清晰可辨的留下了历史的足迹特点鲜明的小商铺、邮电局、百货商场用陈旧诉说着昨天的繁华，星罗棋布的红瓦房苍桑替代了喧哗，正用深度的寂静偿还过往岁月的喧嚣。
　　国营照相馆门楣上的五角红星熠熠生辉，照旧光彩迷人，饱含着遥远的记忆。这里有我的影子，从这里走出了永远没有终点的友谊。随意轻轻翻开一本相册，映入眼帘的便是我们曾经的模样，风流倜傥青春年少，那发黄的底片，时时流溢出来的故事如一壶陈年老酒，醇厚飘香，还没有开饮便醉卧其中。
　　炮兵团二营五连战友与军嫂回老营区探望
　　伫立在面目全非的营区，心中泛起阵阵酸楚，使我百感交集泪流满面。曾经在此度过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在人生的漫漫长河中虽然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或许我还不算一个合格的士兵。我就像军中大多数的士兵一样，三五年都没有走出过大山，没有离开过风沙肆虐的戈壁滩，没有缺席过任何一日的早操和真枪实弹的演练。
　　残垣断壁、虚舟飘瓦、一片狼藉……
　　我紧闭起双眼，不忍心细看军营的落破，心中却极力回想着她曾经的面孔，用回忆还原曾经辉煌的模样。我不断深思，不断扪心自问，谁是站在队列里我前后左右的兄弟？谁又是接替我站岗的士兵？我已经叫不出战友的名字，也忘记了战友的入伍地。我痛恨遗忘过早蚕食我的记忆，但在记忆的最深处永远珍藏着战友的情谊。我把它加了保险，筑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堤坝遏阻住了容易遗忘的洪流。
　　炮团团部礼堂侧面 曹益民2020年6月3日拍摄
　　营区外的水塔依然孤独的站；立在荒山野岭，用他独有的方式，向所有探访者深沉诉说着过往的故事。岁月剥落了它表面的容颜，使它在百无聊赖中孤独终老，却有幸让它成为历史的见证者。它储存的每一朵浪花，都是一个个鲜活的面孔。原来时间也会出现失误和差错，并因此迸裂出在贺兰山腹地、磨盘山旁留下永恒的记忆！
　　2018年8月，在呼鲁斯太五连营房旧址合影。从左至右范永军、孙久富、周光鹏、胡彪
　　曾经的菜地早已沦为一片荒漠，几蓬蓑草被满地骆驼刺包围着，在微风中瑟瑟抖动着纤细的身躯。隐约可辨鼎盛时期，鲜绿飘香丰收的景象。不知是谁，也不知是哪一年栽种在菜地的小树苗，现如今已经长成参天大树，树干粗壮，枝繁叶茂，是方圆几里唯一的绿色。周围的围墙像长城一样默默守望着空旷的土地，与军营一起用孤独诠释着远去的军歌嘹亮，军号声声。苍山如海，残阳如血。一个时代结束前总会孕育出另一个伟大时代的到来。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记忆也染上了悲凉色彩，留恋没有归路。
　　登高望远，抚今追昔。我会为从前没有提干、入党，没有立功、嘉奖心存怨恨而羞愧，为一己私利与战友争你高我低而悔恨。这些都已不再重要，早已失去了忏悔的意义。
　　孙久富在五连自己曾经的宿舍前留影
　　营区已渐行渐远，视线又开始变得模糊，突然间我明白了，释然了。为什么那么多人络绎不绝回到瓦砾中的营区探望？为什么有的老兵拖着工厂爆炸后残废的肢体一如既往？为什么已经到了风烛残年的老战士提着一口气，也要在临走前看她一眼？
　　因为，这里已经不再是一般意义上的老营区，她早已成为战友们心中的圣地，是当兵人的根脉之土，存储灵魂的地方。历史不该忘记，曾经那些年驻山沟、守荒漠、看孤岛、站边防的军人。他们几年、几十年用青春、汗水、鲜血乃至生命的付出，才换来祖国的和平安康。他们才是托起这个民族真正的脊梁。
　　灵魂有了归宿，心绪就会坦然。每一位老兵都成为时代，传说和历史的缩影。
　　本刊独家原创 抄袭剽窃必究
　　炮兵团二营五连连长查学和与孙久富（左）在贺兰山呼鲁斯太火车站留影
　　作者孙久富 笔名真诚永远，河北围场人，1962年2月出生，1979年12月入伍。历任陆军二十师炮兵团二营五连战士、班长，二营六连司务长，团后勤处助理员，陆军第四十七集团军坦克旅后勤部军需科长、后勤部长，宁夏军区固原军分区原州区人武部部长，2010年5月在部队退休。
　　原文编辑：曹益民
　　本文编辑：徐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