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情散文儿时农村的清晨

　　乡情散文：儿时农村的清晨
　　文：张宗龙
　　儿时的农村，生活苦、条件差，吃的粗茶淡饭、穿的补丁衣服，但那时的农村人心中有希望、人生有目标，肯吃苦、不怕累，生活倒也充满了乡情野趣，让人感觉到幸福满满。
　　＂ga—gei—gei---＂一声嘹亮的公鸡啼鸣，刺破了农村黎明前的黑暗。鸡叫头遍喂牛马，鸡叫二遍人起床，农村的早晨就是被公鸡的打鸣声唤醒的。那时候家家都有鸡窝，鸡在家中有着很重要的地位。母鸡能下蛋，鸡蛋就是农人们的钱罐子；公鸡能踩蛋，关键还可自动报时叫早。我小时候常常看着家里的鸡窝疑惑，家家的鸡窝都是全封闭的，又没有窗，有个小门还要用石头堵得严严的，里边黑夜白天都黑咕隆咚，那公鸡是怎么知道天要亮了呢，难道它自带闹钟？
　　但我知道闻鸡起舞的故事，那是姥爷讲给我听的。古人尚且知道听到鸡叫就起来练剑，勤劳的农人当然懂得珍惜光阴。小时候我爱住在姥娘家，漆黑的夜里我常听姥娘喊姥爷起床，＂鸡叫半天了，该起了＂，姥爷翻个身，又翻个身，黑暗中摸索着穿衣下床。姥爷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鸡窝门，让憋了一晚上的鸡们出来放风。可外边还黑麻麻的，那叫早的公鸡把人们叫起来，自己却赖在窝里不出来。
　　安静的村庄慢慢苏醒过来，传来家家户户开屋门、开大门的声音。拉开门闩、抽起顶门棍、提起门嵌子，那清新的湿漉漉的空气扑进房来，低矮的茅草房内顿时清爽起来。东房响起了老人的咳嗽声，西房传来了孩子的哭闹声，院子里的狗儿也跟着汪汪叫起来，引得大鹅和鸭子也满院子引吭高歌，连那圈中的黑猪也跟着哼哼起来。这些张嘴货，睁开眼就要吵闹着要吃食，再晚会就要在院子里唱大合唱了。
　　那时候农村很多人还不兴刷牙，没有养起卫生习惯，男人们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先吸锅旱烟。当那烟袋锅的火星亮起来，呛人的烟味飘起来，一口烟圈吐出来，他们才真正＂睡醒＂了。过足烟瘾，先拿起扫帚打扫院子，他们不但知道闻鸡起舞，还知道洒扫庭院。＂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们虽没有这么大的抱负，却从小听大人讲过圣人文章，养成了习惯。尔后才拿起那把弯弯的勾担和铁桶去村外的水井旁挑水，等三两趟挑回来，将家里的水缸灌满，东方的鱼肚白就有了丝丝红晕。
　　女人们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先倒掉全家人的尿罐子，农村人起夜全靠那玩意，虽有味道，却很实用。喊起睡眼惺忪的老大，拍起还在梦中的老二，吆喝着把孩子们都弄醒了。东屋的老人实际早起了，他们要等儿媳妇和孩子们上完茅子，才肯下床出屋。农村人讲究多，公公儿媳妇的在一个院里诸多不便，农村修茅子又不分男女，好多家都是用烂石头块垒起一个圈，很简陋。但那时能有什么办法呢，哪家有多余的院子单独让老人住呢。
　　＂一天之计在于晨＂，农人们是深知早晨时光的宝贵的。男人担完水，女人打发孩子起来，先不做饭，扛起板镢先下地刨一阵地，或者拿上爪钩子耧一会园，他们要趁着这清晨的凉爽，先干一阵农活。上学的孩子就背起书包，喊上对门的伙伴，约上临墙的同桌，蹦蹦跳跳上学去。那时不管远近，没有需要接送的学生，大人也没有闲时间接送，特别是冬天走得早，黑漆漆的夜幕下，娃娃们都是相约着一起去学校。一当街孩子唧唧喳喳，大人都很放心，不象现在的孩子金贵，一路之隔也要接送。老人则在家里照看年幼的孙子，侍侯满院的家禽，烀猪食、拌饲料，不先把牲灵子喂饱，其它活也干不安生。
　　我们那儿早饭吃得晚，这习惯一直到现在也没改过来。男女壮劳力先下地干一阵农活，学生娃娃们先到校上两节早读，太阳才慢慢升起来了。大约9点多的样子，他们才回来吃早饭。小时候的农村，一天两顿饭，早饭和午饭都是喝糊涂吃煎饼，没啥两样，糊涂常常是早上烧一大锅，早上剩下中午喝，中间干活累了也扯勺子喝几口，压饿也压渴，菜也很少炒。晚上则要等到天黑透了，地里实在看不见干活了，才回家吃，老家叫喝汤。那时生活简单，不象现在这么讲究，什么早要吃好、午要吃饱、晚要吃少，那时哪顿吃的少了就饿肚子。
　　勤劳朴实的农村人没有一点丝闲的时候，他们不是日出而作，而是鸡叫而作，天一放亮就忙活开了。那时我们村东头有一条干渠，清清的渠水哗哗地流着。很多未出嫁的小闺女爱干净，每天早晨聚在渠旁洗衣服，那呯呯的棒锤敲打衣服的声音，清脆而又深远。小时候没有洗衣机，家里大人小孩穿脏的衣服，多数是由半大闺女来洗，工作量也是不轻的。那时都没多余的衣服，早晨洗，白天晒，晚上就又可以穿了。小闺女们通常比较矜持，家教也严，在家都不敢大声说话。但聚在一起就唧喳吵闹，有说不完的话题，还经常聊些私房话。要是哪个小闺刚定亲，议论最多的就是她的小对象，＂那小伙双眼叠皮的，一笑怪好看，不孬＂。听着别人夸奖自己的对象，心里当然美滋滋的，吹衣服的劲头就更足了。
　　贫瘠而温馨的村庄，忙碌而热闹的清晨，辛苦而奋进的农民，在鸡撵狗闹、马嘶猪叫的闹声里迎来炊烟四起，送走浓浓白雾。那时的天瓦蓝锃亮，那时的云白如棉团，那时的风裹挟麦香。可那时如此优美的环境只有爱写文章的文化人才有体会，真正的农人是无暇细细体味乡村美景的。他们看惯了袅袅炊烟、听惯了啾啾鸟鸣、闻惯了草味花香，他们只觉得清晨是忙碌的，没有人关注这些热闹光景。
　　一晃几十年过去，村庄经历了几轮变迁，村人经过了几代更替。现在的农村，农人仍然辛苦，但比从前享福多了。干活有机械化、做饭有煤气炉，难见炊烟起、只闻瓜果飘香。村容村貌焕然一新，粮丰水美、环境整洁，通了自来水、修了水泥路、架了无线网，人们过上了富足的生活。人们早起也不再喂猎喂鸡，也不再烧锅攘灶，他们也开始晨起锻炼、村头跳舞、田间漫步，他们才感受到了＂拂堤翠柳透晨光，风抚麦田暗送香＂的意境。
　　现在的农村人真正沐浴在了晨光里，不再听鸡叫起床，而是随心所欲；起床后即可享受一把柳色新新、薄雾飘飘、白云悠悠、水流潺潺的乡村清晨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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