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人间烟火

　　姑娘经常问我喜欢吃什么，
　　我也经常回答是饼干和红烧肉。
　　姑娘一如既往的表情就像是晋惠帝，
　　何不食肉糜？
　　我只好说些自己的童年故事和她听，
　　她也似乎很喜欢听我的过去，
　　这也就成了＂很久很久以前＂的开始与开场白。
　　布尔迪厄说，
　　个人的偏好定义了阶级属性。
　　就我而言，
　　饼干和红烧肉就是在那个社会环境中最美好的味道，
　　我们虽穷却也能安守生活活得有滋有味。
　　在淮南上学，
　　祝亚峰老师讲了棋王里的吃和绿化树里的吃，
　　很精彩，
　　于心有戚戚焉。
　　小时候，
　　母亲带着弟弟忙不过来，
　　我就到老家跟着奶奶。
　　农村也过得紧紧巴巴，
　　奶奶经常为了吃和继爷吵架，
　　第二天，
　　我照样吃饱红玉稀饭和窝头。
　　长大了，
　　我有时候也买些红玉和窝头孝敬父亲，
　　觉得是粗面粗粉有营养，
　　父亲每次都说，
　　看着我都反胃都胃酸。
　　我还没有吃伤，
　　觉得味道依旧很好，
　　也经常在大排档撸串的时候，
　　从跨篮子的阿姨大妈那里买上几袋狼吞虎咽的吃着。
　　后来弟弟大了些，
　　小姨小舅也大了些，
　　外公就背着鱼篓鱼竿渔网来带我们。
　　外公每天都能逮到许多鱼，
　　大的小的长的短的有鳞的无鳞的，
　　最多的还是小蚕子，
　　母亲搦出来挂欠放在油锅里炸出金灿灿的黄色，
　　吃起来那是一个嘎嘣脆。
　　我和弟弟几乎是天天吃鱼吃虾，
　　有天刷牙的时候我鼻子突然流血，
　　父亲说是吃鱼吃上火了，
　　就和外公吵了一架不让再去捉鱼吃，
　　外公当晚就扛着鱼竿回家了，
　　好像是第二天又扛着鱼竿回来了，
　　鱼照捉虾照吃，
　　我和弟弟的生活质量也没有下降。
　　再大了一点，
　　我和弟弟就都快要上学了。
　　夏天的傍晚，
　　我和弟弟跟着父亲去挑水，
　　院子南边有许多树，
　　趁着间隙，
　　在地上的小洞里用小指头就能勾出许多蝶拉猴，
　　母亲用热油锅干煸一下，
　　就是让人流口水的美味。
　　父亲在公路局负责工程技术，
　　需要经常出差下工地，
　　有了补助也舍不得吃舍不得花，
　　就让母亲买点好吃给我和弟弟打牙祭，
　　那时候，
　　几乎每天中午一盘茄子一盘辣子鸡，
　　我和弟弟吃得透胖。
　　后来，
　　我和父亲回老家看奶奶，
　　临到中午，
　　奶奶问我吃什么，
　　我说吃饺子。
　　父亲非常生气就要动手打人
　　说，
　　哪能来得及？！
　　奶奶也很生气，
　　就得吃饺子！
　　我回家和母亲说，
　　奶奶包的饺子真好吃，
　　肉够香馅够辣味够好。
　　从哪以后，
　　母亲包的饺子里就多放了一点辣椒，
　　我也每次都能吃上两大碗。
　　后来结婚生子，
　　母亲也年纪大了，
　　饺子也包不动了——
　　我私下认为是我吃得太多，
　　包不过来——
　　也就到春节的时候和父亲努力和好一脸盆肉馅，
　　在初一的时候让我好好解解馋。
　　……
　　这些关于吃的故事关于吃的情感，
　　我也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姑娘每次都听得津津有味。
　　我也乐此不疲，
　　这是我和姑娘共同的话题，
　　我希望她能记住这些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
　　昨天晚上，
　　在父亲的院子里放烟花，
　　老婆和姑娘在阳光房里兴高采烈，
　　母亲在窗台前，父亲在院子一角，
　　看我大展神通，
　　美丽的烟火一闪一闪地照亮了我的幸福。
　　临走的时候，
　　父亲说，
　　明早来吃饺子，
　　什么时候起来什么时候下。
　　姑娘在院子的拐角说，
　　爷爷，
　　我不喜欢吃饺子，
　　我要喝米粥吃鸡蛋。
　　父亲在夜色里说，
　　好！
　　我本来想训斥姑娘几句，
　　忽然想到奶奶，
　　也就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