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窝头那些年

　　＂窝头＂记事
　　说起＂窝头＂，从我记事起它终究是家里唯一的食物来源。在忻定盆地这一片地段，每到种植的季节一大片一大片全是高粱苗的世界，起初苗子就像吃不饱饭的娃儿面带饥黄互相排挤着拥簇着生长。于是女人们拿着尺数见长的锄头蹲在地里剔苗，留优剔劣，就像今天考学校的孩子是关键的一刻，留下那是食粮，剔了那就是被太阳践踏的颓草。女人们蹲久了腿麻了但活是必须的干，于是跪着趴着锄头不停的前行，垄 行成诗，那是当时女人过日子的作品。头上一块破头巾像极了一个在烈日下虔诚的信徒，祈祷着这棵棵嫩秧的成长……也是每家娃们成长的能源。
　　每当挎着那个破书包放学回来，那时候我们基本上都是饥肠辘辘，肚子的咕噜声促使一双双小手攀上＂窝窝架＂取一个暗红色的窝窝，（那时间家家都有一个高高吊起的木架，上面放着装有窝窝的笼屉，不知道是防人还是防鼠，反正当时它是尊贵的高高在上）然后往那个窝头壳子里放一点五分钱一斤的醋或者稍贵一点的酱油跑到街上，我们几个聚在一起，掰一小片窝头蘸一下中间的醋，放在嘴里那绝不次于今天的牛肉干，颜色差不多只是成分不同。有时母亲发了善心，放一点油弄一点盐，嘴里还念叨＂可怜的俺娃，吃的好的哇＂当时那心里是感激涕零，口水直往肚里咽，那飘着丝丝香气的油的味道让人急不耐迫，另一个原因是可以赶紧捧着这个油盐窝头去街上和伙伴们显摆，要是被母亲看见那是不允许的，＂悄悄在家吃吧＂我明白穷人家的孩子是没有炫耀的资格，但虚荣心在享受美味的同时心里多少有一点怅然……不过用不了多久这种感觉就烟消云散，那时候都好不到哪去，最多不过人家每顿都有玉米面窝头而已。只是吃这个油盐窝窝是家里最小娃的专利，大人是绝对不可以的，谁家吃了就会被村里人说起那是不会过日子的败家娘们！或馋嘴媳妇。
　　在往后面，玉米窝头逐渐上了饭桌，偶尔有客人来擀上一些小麦面条，我们这边叫＂好面＂，剩下那半碗是绝对超过油盐窝窝的美味。这时候，家里也逐渐好起来，窝头的颜色也慢慢由红而泛白，于是老人们忆苦思甜的说道起以前的窝头是怎样的涩而且红……
　　在后来窝头下了岗，连同它最佳搭档酸菜也和馍结了连理，但味道却大打折扣，但日子终究是好起来了，地里大片的玉米和经济作物取代了高粱火红的日子，于是张艺谋的《红高粱》像追随过去的窝头，风靡了整个中国，我想那是高粱家族的大红大紫之时。
　　到今天那个窝头终于重现江湖，在宴席上，它终于趾高气扬的和鸡鸭鱼并驾齐驱，甚至更让人发出一声惊叹＂还是这窝头有味＂，于是窝头们体面的十个围成一圈，有头有脸的在冰洁的细瓷盘子里围着它的老搭档-酸菜堂而皇之的让筷子们一抢而光。不过只有真正吃过红面窝头的人知道这是鱼龙混杂的窝头一族。
　　在那个苦难的日子里红红的窝头曾给了人们一颗火红的心，而吃过酸菜窝头的人也从根本上并没有忘记它。而我也更推崇老子的道教文化＂物极必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