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刚黑池羊肉餬饽

　　黑 池 羊 肉 餬 饽
　　文/董刚
　　 九六年，我第一次到黑池，吃到的第一碗黑池饭就是羊肉餬饽。
　　下车后饥肠辘辘。同学说，今天请你吃这边的羊肉餬饽。我对羊肉比较感兴趣，也不管煳饽是什么，何况饿了，又有人请，管它什么羊肉餬饽。狗肉泡馍，先来一碗吃饱再说。
　　那时黑池镇上有食堂，食堂里的招牌就是羊肉餬饽和踅面。踅面常吃，餬饽真是没有吃过。端上来之后，只见碗里红艳艳油汪汪漂了一层，撒着葱花，筷子一拨拉，饼丝下面露出几片羊肉，香气扑鼻，不由口内生津，食指大动。
　　趁热轻轻咬一口，不由惊喜万分。羊汤入饼，而饼子依然劲道，一咬之下，汤液流入口中，热乎乎，香喷喷，差点连舌头都咬了。那时秋凉，一碗餬饽下肚，全身暖洋洋，说不出的舒服劲。这一碗，真是垫了个底，再来两碗或许还差不多。但同学已经吃饱了，拍着肚皮说，走，到学校去。
　　九六年的时候，农村条件还较差，谁不知道踅面、餬饽好吃？舍不得吃而已。学生上学都是背馍，或者把粮食拉到学校换成饭票吃饭，平日里也不宽松。人家既然没再说请一碗，我也不好意思说没吃饱。就这样，心里留下了念想，就是想美美咥几碗正宗的黑池羊肉餬饽，一次咥美。
　　谁知道，这一等，就是20年，竟然再没吃到过羊肉餬饽！上学一直在学校里，黑池中学的食堂都是杠子馍，菜就是土豆丝、青辣椒、豆角、茄子一类，偶尔有个白菜煮肉片，里面可怜兮兮几片肥肉，运气不好只有肉味不见肉片。后来办了一些私人的小食堂，有炸酱面、刀削面、踅面一类面食，印象较深的是学校侧门后边的葱花饼，比较好吃。
　　学校没有羊肉餬饽，即使有，吃的可能性也不大，毕竟它比一般的一顿饭代价要大一点。上学那会儿能吃饱肚子就不错了，高三班主任又管得严，轻易不让出学校门，请假都请不来，还能到镇上专门吃一碗羊肉餬饽？
　　大学我在宝鸡，工作在西安又做了教师，寒暑假回老家，回去了就是干庄稼活，极少去县城，百良镇上也没有羊肉餬饽，这就一直没吃到。羊肉餬饽的味道慢慢淡忘了，只是偶尔想起，也知道那东西好吃。
　　2016年暑假，我到县城办事。那天我在林业局门口等人，等得无聊，就四处瞅瞅，结果发现林业局对面有一家羊肉餬饽，这一下子勾起了我的回忆，咽着口水，肚子咕咕咕地叫唤。也不等人了，立即冲进去要了一碗。闻到曾经的味道，吃着20年前吃过的羊肉餬饽，周身舒坦，心里感叹：一晃就是20年，当年的高中学生，而今也步入中年了！
　　这餬饽，是流行于西北地区的一种地方小吃，尤其以黑池镇的羊肉餬饽最为有名。黑池镇，地处黄河西岸，自古就是晋陕交通要道，商贾云集。上学时在那儿，听民间传说，当年书圣王羲之路过这里，题写了＂古晋墟＂三字后在涝池涮笔，池水随之变黑，从此这里便叫黑池。当地同学说，不论哪里来的水，只要进了黑池，就是黑的，离了黑池，就和常水无异，令人啧啧称怪。就和这羊肉餬饽一样，西北地区好多地方都有，但只有到黑池，才能吃出味儿。
　　合阳黑池镇的羊肉餬饽，据民间传说是在元代由蒙族传入而遗留下来的，类似于羊肉烩饼，以油水厚、味道美、价格低廉、经济实惠的特点被誉为关中四大名吃之一。过去曾有＂宁吃一盘餬饽，不吃酒席一桌＂的俗谚，可见其受群众欢迎的程度。和合阳踅面一样，老百姓喜爱，并把它和喜爱的人联系起来，成为吃羊肉餬饽时津津乐道的话题。
　　传说里，这种小吃还同南宋的著名爱国将领岳飞和王镇有关。《宋史》载：金将王镇归顺南宋，领兵南下，行至黑池附近的韩庄，天已昏黑。老百姓见军纪严明，就热情地招待，有的端羊肉，有的送烩饼。王镇又渴又饥，就将这两样东西掺合在一起，其香妙不可言。于是他令伙头军询问这两样东西的做法。
　　南宋绍兴十年（1140年），王镇同岳飞在朱仙镇里应外合，大破金兵，在会师祝捷会上，王镇就用那＂二合一＂招待岳元帅。岳飞细品，觉得味道极美，就问这是何物。王镇说：＂肉是羊肉，饼子汉民叫饽饽，我们胡人很爱吃。＂岳飞说：＂胡汉能成为兄弟，也可以变一家，那就叫餬饽吧。＂附会之说，无据可考，但老百姓喜爱抗金英雄岳飞、王镇，喜欢吃羊肉煳饽那是确凿无疑的。
　　（注:煳字应为食字旁。宋史上沒有王镇投宋后领兵西征，那时合阳己沦陷三十多年（金入），三是文化界对岳飞说胡汉一家有看法。岳飞《满江红》就可见对胡人的态度。）
　　黑池羊肉餬饽的制作工艺非常讲究，煮羊肉要用、胡椒、茴香、表盐、草蔻、丁香等＂十大调料＂，还要掌握好火候。烙饼用烫面，加上青盐和碱水，揉匀，擀成一尺左右直径的圆形，然后上鏊烙到脆黄却无焦点为止。面饼虽薄却筋道，折叠起来，用利刃切成三寸长、半韭叶宽且宽窄均匀的条形面，备用。吃时不能用大锅统煮，常用炒瓢或小铁锅分煮，每次一盘或两盘。用原汁羊汤煮好，加羊油辣子和葱花，盛入平盘，红艳艳、油汪汪、逗人食欲。
　　合阳民间风俗，认为立春后万物复苏，吃羊肉容易引起旧病复发，加之母羊进入孕期，不宜宰杀，所以清汤羊肉和羊肉餬饽在立春之后便从市场上消失，待到家历六月后重新上市。此时羊肥汤美，正好大饱口福。清末民初，地处南北交通要道的黑池镇有六七家羊肉餬饽店，以彭月儿老师傅传授的徒弟王有娃最为出名，如今黑池高正民餬饽最为有名。
　　随着市场经济发展，黑池羊肉餬饽在县城开了多家，甚至在一些大城市也能看到＂黑池羊肉餬饽＂的招牌，美名远扬。时至今日，羊肉餬饽更是不局限于农历六月以后才有，一年四季都可以吃到味道鲜美的黑池羊肉糊饽了。
　　暑假在百良，某晚路过镇上，竟然发现了一家黑池羊肉餬饽店，大喜过望，不顾店里已打烊，硬是敲开门。幸好有冰箱，羊肉能保鲜，饼子也留了一些，当即吩咐老板娘生火做饭，这才美美地咥了一大碗。
　　身处都市，灯红酒绿，西安有各地美食，不独黑池羊肉餬饽是美味。但我依然怀念羊肉餬饽的味道，怀念在黑池上学的日子。那种味道，在西安还真的吃不出来呢。
　　董刚 2019-8-28
　　作者简介：
　　董刚，陕西合阳百良镇莘村人。2002年毕业于宝鸡文理学院中文系，现为西安市东方中学高中教师。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青年文学协会会员，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陕西散文学会会员，渭南作家协会会员，西安高新作协会员，合阳作协理事。在《长江文艺》《延河》《陕西文学》《华文月刊》《西部散文选刊》《西安晚报》《教师报》等报纸杂志及《文学陕军》《中国作家网》《中国报道》等文学平台发表小说、散文、评论一百多万字，出版个人文集《一路艰辛是寻常》。
　　摘选自：飞火陈仓，版权属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