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花儿黄，菜花儿香

　　文/肖行
　　也许‬是地理位置的原因，福州的春天来得分外早。辛丑牛年刚过，福州这边的油菜花早早就率性而开了，早得人们毫无心理准备，也无暇顾及。但值得庆幸的是，除了开得比以往早了点外，与我记忆深处的那片金黄，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凌寒冒雪几经霜，一沐春风万顷黄＂。也许是从未留意，也许是因油菜花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原先从来就没有人去关注过它。
　　在我湖南老家的房前屋后、田间地头、山坡上、小村旁、小河边、滩涂地、甚至墙缝里……不管是人们有意，还是无意洒落的种子，只要春天一到，南风一刮，它就不负春光，野蛮生长，在属于自己的季节，毫无保留地妆点被严冬肆掠过的大地。金灿灿的，或星星点点，或簇簇拥拥，或漫山遍野……从远处望，宛如一簇簇金黄的锦缎，一朵朵金色的祥云，一片片金色的海洋……
　　＂黄蕚裳裳绿叶稠，千村欣卜榨新油。爱它生计资民用，不是闲花野草流。＂乾隆皇帝老儿之所以对油菜花念念不忘、赞赏有加，并不是因其如牡丹般高贵，如菊花般高傲，如兰花般幽静……而是因为外表看似非常一般，甚至可以说并不怎么起眼的油菜花，凋谢后结出的菜籽可以榨油食用，滋养民生。
　　＂油菜花开十里香，几只蜜蜂戏斜阳＂。我对油菜花古朴的情感，不止是几只小蜜蜂能体会到的，那满眼的金黄与扑鼻的花香，还有那鲜嫩的油菜叶、菜地里绿油油的青草、菜籽油清香的味道，以及对父亲深深的怀念。
　　父亲生前一直有种油菜的习惯，即便是他老人家去世的那年，所有的菜地都被勤劳的父亲种上了油菜，只是没等到收获，就匆匆离开了我们，皈依了尘土，将收获和希望留给了我们。曾记得当年，每到冬歇，由于家里人口多，自留地不够用，闲不住的父亲就喜欢在房前屋后，在所有菜地的空隙及其四周，见缝插针式地种上了油菜。当父亲老了，喜欢种油菜的父亲硬是在荒芜的沙滩上开垦、改良出两三亩肥沃的菜地来，全都种上了油菜，在菜地的四周全都种上松树、杉树，每当油菜花开，这里鸟语花香，蜂蝶成群，也引来了我们这些漂泊在外的游子。
　　每年回家过年，去这片油菜地里走走，是我们必不可少的＂仪式＂，也是我们在家短暂的过年时光中最美好的一段。父亲种油菜，一是为了鲜嫩的油菜叶和菜地里长出来的绿油油的青草，这些可都是用来喂性口的上等青饲料，用其喂养大的猪，是名副其实的土猪。这种土猪肉肥而不腻，肉质好，味道浓，无论是清炒，水煮，还是熏腊……道道是美味。只要将土猪肉往锅里一放，柴火一点燃，土猪肉的香味就弥漫着整个村庄。父亲每年都用这些青饲料喂养一头猪，等我们过年回家时有土猪肉吃，吃不了的，还帮我们烘干成粉蒸肉、熏干成腊肉等，好让我们兜着走。父亲种油菜二是为了油菜老了长菜花结籽，好榨油食用，菜杆还可以晒干当柴火。煮饭菜燃干菜杆，用其做出来的饭菜清香四溢，香甜可口，其味道又怎能是液化气地沟油做出来的饭菜可比拟的？
　　小时候，人们种油菜不是为了花，而是为了实用。长大后，人们种油菜仅为了花，为了观赏。如今，我们离开了父亲当年‬种油菜的那些菜地，久别了‬充满油菜花香的乡村，长期蜗居在钢筋混泥土造的城市森林，呼吸着现代文明排放的废气雾霾，忍受着高科技带来的孤苦寂寞……怎能不让人艳羡五柳先生带月荷锄，采菊东篱，衔觞赋诗的惬意，又怎能不让人忆起那片久违的金黄？
　　春来了，油菜又开花‬了，菜地周边的树又‬长高‬了，可我喜欢种油菜的父亲已走远了；春去了，菜花落了，菜杆上又结满了鼓鼓的菜籽荚，等着我们去收获……
　　油菜花开，油菜花败，年复一年……
　　油菜花的花期很短，眼前这片金黄黄的油菜花，不久的将来又‬要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可菜杆上结满的，鼓鼓的菜籽荚，留给人们的是，菜籽油的清香，而留在我心里的是，那片永远挥之不去充满灵性的金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