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广辉是1969年春天来到陕北的赵家坪大队插队落户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北京知青,到了1979年春天,一同在赵家坪插队落户的十五名北京知青已有十四人先后离开了赵家坪大队,赵家坪大队就剩下马广辉一名插队知青了。当时马广辉很无助,孤独失落又迷茫。 知青点的院子里就马广辉一名北京知青,乡亲们都很同情他也很照顾他的生活,经常有人给他送好吃的,也有大婶大妈过来帮着马广辉缝缝补补的,对于乡亲们的关心和帮助,马广辉心里很温暖。 1979年夏天,赵家坪三队(马广辉插队落户的生产队)在村东那片坡地上种了几亩甜瓜和几亩西瓜,到了阴历的七月初的时候,甜瓜和西瓜马上就要成熟了,三队的赵队长就安排马广辉到瓜地协助刘大伯看瓜,刘大伯白天晚上都在瓜地,马广辉白天出山劳动,晚上到瓜地来看瓜(实际上就是在瓜地地畔睡觉,赵家坪民风淳朴,除了调皮的娃娃,社员们没人来偷瓜),队里一晚上给马广辉记三分工。 赵家坪三队的这片坡地紧邻着村子,靠村子这边有刘大伯搭的窝棚,能遮风挡雨,刘大伯晚上就在窝棚里睡觉。赵队长原本安排马广辉到瓜地的另一边看瓜,可那边偏偏有几座荒坟,善良的刘大伯知道马广辉胆小,他就主动把窝棚让给马广辉,自己抱着铺盖卷到那边地畔去睡觉。为此,马广辉从心里感激刘大伯。 每天吃罢晚饭,马广辉就早早来到瓜地,和刘大伯拉谈一阵子,刘大伯才抱着铺盖卷去另一侧的地畔睡觉。每次刘大伯都告诉马广辉,要是有碎脑娃娃来偷瓜,吆喝两声吓唬吓唬让他们跑掉就行,不要追赶,免得娃娃们跌倒摔伤。刘大伯还告诉马广辉怎样分辨瓜的生熟,自己想吃就到瓜地摘一个解馋,不要让旁人看到。 刘大伯的话语就像三月的春风,总让马广辉心里暖暖的,他觉得刘大伯真的是太善良了,可惜刘大伯五十多岁的人了,还是光棍一条。 等刘大伯抱着铺盖卷去睡觉了,马广辉就点亮刘大伯窝棚里的那盏马灯,他可以借着微弱的灯光看书。看书学习是马广辉多年养成的习惯,只要拿起书本,他就忘却了所有的烦恼。 马广辉到瓜地看瓜的第三天,刘大伯和马广辉拉谈了很久,他就抱着铺盖卷去睡觉了。那天白天马广辉往牛棚挑了一天垫牛圈的黄土,他有点累了,刘大伯刚走了一会,他就呼呼睡着了。睡梦中,他感觉有个女子在他身边坐了一会就匆匆离开了。马广辉在睡梦中惊醒,感觉手里热乎乎的,他坐起来一看,手里有两个煮鸡蛋,还真热乎乎的。 整整一夜,马广辉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谁会给自己送鸡蛋呢。李大妈?还是赵队长的婆姨?不对呀,她们不可能黑天半夜给他送鸡蛋呀,以前送鸡蛋都是送到知青点,从来没有晚上送过鸡蛋啊。 第二天出山劳动时,马广辉感觉有几位婆姨总在他背后窃窃私语,她们在说什么呢?马广辉不得而知。 到了晚上,劳累一天的马广辉感觉很疲倦,他看了一会书就熄灭了马灯,穿着衣服就呼呼睡着了。睡梦中,他又感觉有人坐在他身边,还摸了他的手。马广辉猛然睁开眼睛,原来真有人坐在他身边,那人不是别人,是赵队长家的大女子赵香玲。 这下可把马广辉吓坏了,他赶忙闭上眼睛,继续假装熟睡。赵香玲在那坐了一会儿,就匆匆离开了,临走时,她又把两个煮鸡蛋放在了马广辉的手里。 确定赵香玲走远了,马广辉慌忙坐了起来,赵香玲可是赵家坪大队出了名的一枝花,她刚满二十一岁,小学毕业不说,长得还像天上的仙女一样漂亮。大队书记刘根民家的二小子刘二成喜欢赵香玲,还托了媒人,可赵香玲不喜欢刘二成,她说不想这么早就订婚。哪还早啊,人家有的女子还不到二十岁就看好了对象定下了婚事,赵香玲那样说就是在推脱。 说句心里话,马广辉也真心喜欢赵香玲,可自己的年龄比她大好几岁,他的父母还没恢复工作,他一是觉得自己配不上赵香玲,二是还没有心思考虑个人问题。赵香玲两次来瓜地找他,不可能单单为了送两个鸡蛋,她一定是有话要对他说。趁着赵香玲还没开口,最好能先堵住她的嘴,要是等她开了口再拒绝,面子上就不好看了。 几乎是一夜未眠,马广辉一直在思考对策,他想把赵香玲的这个念头扼杀在摇篮之中。 之后的日子里,马广辉估摸着赵香玲要来的时候,他就走出窝棚躲到地畔下面,尽量避免再和赵香玲接触。 那天晚上刘大伯刚抱着铺盖卷去睡觉了,赵香玲就悄悄来到了窝棚边,看窝棚里没人,她就四下张望。就在这时,马广辉小声喊道:偷瓜的,看你往哪跑。 赵香玲被吓了一跳,她往回跑了几步,突然停住脚步,回过头来说:广辉哥,你可吓死哦(我)了,哦(我)不是来偷瓜的,哦(我)是来找你啦话的。赵香玲听出了是马广辉的声音,她站在了脚步,可能是受到惊吓的缘故,她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马广辉来到赵香玲近前,故作惊讶地说:香玲啊,这黑灯瞎火的,你咋跑这来了,赶快回去,这要让旁人看到还了得,你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呀。广辉哥,哦(我)不怕 你不怕我怕,这要是让赵队长看到,还不打断我的腿呀!香玲,求你了,赶快回家,这么晚了,你咋能一个人到这来。没等赵香玲把话说完,马广辉就连推带搡把赵香玲撵回去了。 从那之后,马广辉就借故晚上害怕,不去瓜地看瓜了。每次看到赵香玲,他都尽量躲远点。不是马广辉不喜欢赵香玲,是他不敢爱赵香玲,他怕让赵香玲受苦。 后来,刘大伯见到了马广辉,他苦笑着说:广辉,香玲那么好个女子,你咋就不动情呀?你这都多大了呀,赵队长也为你着急呀。广辉,你考虑一下,要是有这个想法就告诉哦(我),赵队长对你咋样,你小子可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就在马广辉为这事左右为难时,他接到了上级的通知,他可以返城了,他父母恢复工作了。 1979年秋天,马广辉办好了返城手续。返城的那天早晨,赵香玲第一个来到了知青点,她把十几个煮鸡蛋和两双鞋垫塞到了马广辉的提包里,猛然在马广辉的肩膀上咬了一口,捂着嘴跑出了知青点。 带着对乡亲们的感激之情,带着复杂又矛盾的心理,带着苦涩和留恋,马广辉回到了北京,第二年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学,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市委组织部工作。 2007年夏天,马广辉去延安参观学习,等学习结束后,他去了赵家坪一趟。当时赵队长和刘大伯(一起看瓜的光棍大伯)都去世了,赵香玲在县城帮儿子照看娃娃,赵大妈(赵队长的婆姨,香玲她妈)还在赵家坪跟着二女子一起生活,她已经不认人了。马广辉到坟地看望了赵队长和刘大伯,给赵大妈留下了几千块钱就匆匆回到了北京,在县城换车时马广辉很想去看望一下赵香玲,可他鼓不起这个勇气。 自那以后,马广辉再也没去过陕北,没去过赵家坪,一直也没和赵香玲联系。虽然几十年没有联系过,可他时时会想起赵香玲,赵香玲的模样时时会浮现在马广辉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记忆深刻。马广辉也一直牵挂着赵香玲的生活状况,他担心她生活上有困难。 前几天他们十几名曾在陕北一起插队落户的老同学聚会,有人提议重返第二故乡看望乡亲们,大多数人都表示赞同,可马广辉非常纠结,他很想去陕北看看,却又怕勾起往日那段苦涩的青春回忆,他很想见一见赵香玲,却又怕见到她会尴尬和伤感,到底要不要去陕北,马广辉还在犹豫纠结之中。 作者:草根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