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明的石油工人生活（十）

　　大妈哥的到来国际化的管理，深入每个人。大家都知道他做了很多年队长，去了两年缅甸，技术实力应该很强。干了很多年的老石油技术硬的开会时候拼命说这里这里，该怎么怎么样，都想展示自己实力。特别三个钻台大班，开始展示自己无微不至的技术观察。井场上各种设备，死角卫生几乎被他们点了一遍。希望让大妈哥认可自己实力。司钻，副师钻，井架工…每个人都必须说点什么…提出意见后大妈哥。就叫三个钻台大班带着小班的人整改。因为井深设计只有2000米。以前搬家安装完，开钻后，因为小钻一般不整长远布置，就基本没什么事。可现在开始不一样了，只要上班就一直忙到下班。也不是瞎忙，石油钻井队的都知道，只要你想干杂活，在井场上一堆东西给你做。广东工厂里，还是固定的厂房，要做能做的都很多。更何况我们还是流动性工地。大家以前下班还挺愉快的，生活上大妈哥直接来了道  禁酒令  。也没明说，就疯狂暗示。如果直接下死命令，他可能怕得罪很多人。就连和他同级别的书记，早上我也很少看到他醉熏熏样子了。大家全都开始私下里偷着喝。赌博更加不可能。每个人都感觉提着裤腰带过日子。非常压抑。生怕得罪大妈哥被穿小鞋调走之类。小明是个急性子，以前喜欢只要有安排到工作。立刻去完成。然后可以到处晃悠。我知道这样下去，又是体力活。我们每天不给干死。也会压抑死。就要小明学＂磨洋功＂。比如保养柴油机机油过滤器，以前只要钢锯片慢慢刮里面积油，半小时就搞定。我们就开始国际化标准，按书里来，找小木片。没有就自己割。搞完用洗衣粉慢慢搞留下的油污卫生。没有个一两小时完不成。井架上换照明灯，没有一天完不成。宁可绑着安全带呆在井架上。告诉大妈哥我在这里，在这里，我在忙。我在忙。除了不影响井下作业的工作，就每天开始＂磨洋功＂。我们大班也默认，井场上要是真的想做太多太多要整改了。机房大班如果不做报表，没事就来机房坐着。自己屋离大妈哥太近，每天都被看着。开始变成大班白天看柴油机，我和小明到处去找事做。总之就是永远做不完。
　　为什么每次上面＂大官＂来检查，都能提出问题。首先，这本来就是流动性工地。二，这行业基层设计本来就没有什么标准化的东西，行内人随便一看就会提出一种合乎自洽的逻辑。让你去整改。有很多书上的东西，放到现实上又不能实现。但＂大官＂们每次来，都会尽量给你挑，不然显得他们没水平，他们不懂。＂大官＂们会用各种视角给你提出意见。比如大多＂大官＂都是钻台上，升上去的，有些生产技术其实并不强的，设备更新换代后他们好多也不懂，上钻台找不到太多问题的。在和其它＂大官＂交流后，他就会变换视角去挑安全上的麻烦。去挑井队形象上的麻烦。如果遇到直接大研本的来做这行的，又会挑一些现实不太可能实现的工艺，技术的问题。就算能实现，会在工序上多很多道工序。但小班上的人就这样多，要做的事却越来越多。自洽逻辑的标准也越来越多。就像缅甸回来的小班说。你一个人在干活，背后却围着十几个戴白帽子的＂大官＂。估计也只有国家队这台随时可以融到钱的机器能养活维持我们这些夕阳行业。让国内钻井技术继续开花结果。
　　我和小明靠着大妈哥不懂，混着日子。每天都挺压抑。钻台上大妈哥懂，更是活得死去活来。小班的人每天下班别说喝酒打牌了。只想上床＂躺尸＂。天天都吐槽。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总之天天都抱怨。但毕竟基层小班，就这样过憋。反正每天也都累。只是现在多累些。最最惨的就是三个钻台大班了。以前他们日子是神仙一样。老队长在的时候，每天就在他们电脑房上网看电影。叫他们帮干点啥，他们就会说：我报表你做吗？想干啥就干啥。有井下情况，就汇报队长，他们又做不了决定。随时有什么课外活动都可以参与。井下有情况，还有司钻给他们顶着。他们只要注意设备保养就行，也不是他们去保养，安排小班的干。 大妈哥来后，他们小房间呆不了啦。开会又想表现实力，提出很多问题。大妈哥都是那你带人整改。同时还给他们三个钻台大班另外安排很多缅甸大班都在干什么，怎么干。头一个月他们提出很多问题，可是发现不对，都要自己带人去干，或都必须自己干。你干不完还得给夜班钻台大班干。开始不提问题了，让小班自己提。尽量安排班上人干。自己去干自己的活。开会开始说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每天就说卫生。因为他们不用做卫生。但他们也开始每天在井场上忙了。它们的报表问题好像完全没有了。开始在井场上，割割焊焊。做入场大门，做一些我都觉得奇怪的工具。小钻几乎都是打了一半钻，大门才弄好。老油田时候，有时候一周就完钻，如果这样搞，也不知道大家会不会疯掉。白班就这样熬过去了。最最难熬的就是夜班。
　　夜班大妈哥给我和小明的安排并不多。机房大班除了正常要我们保养就要我和小明注意柴油机和发电机动力设备正常就行。别管其它的。大妈哥给钻台夜班小班的安排每天都很多，偷睡几乎是不可能了。估计和现在的大多井队差不多吧。永远干不完。如果能干完，大家也都＂磨洋功＂。因为大妈哥会抓脱岗，睡岗。他有对讲机，暗号玩法肯定玩不了啦。半夜出来，还会给小班加工作量。我的圣经，古兰经，奇奇怪怪的书是不可能有时间去看了。他和机房大班沟通过，我两夜班只要看住柴油机就行。他就要我和小明12小时抱着柴油机。哪都不能去。我和小明也不可能去司钻房蹲点了。四川的春冬夜里都很冷。我和小明就在柴油机风扇头前坐着。靠椅是不可能有了。就脸贴着柴油机风扇侧面。安全帽顶着风扇。有次大妈哥半夜路过时候我和小明居然都能站着睡着。他在消防水箱前挥手了半天，看我们没反应就背手走了。喊也没用，他喊不醒，因为这是井场噪声最大的地方。具体多少分呗我忘了，总之对身体非常有害。估计他在想，能在这地方睡着，估计是被他搞得够呛了。我的腰疼也是大妈哥来后被他折磨出来的。这也是我第一次想辞工。因为找不到答案了，反而让我感觉和广东开始没区别了。如果没假休，比广东还残酷。小明虽然也想辞工，但工资是广东的1.5倍。干两三个月还有休假。想来想去还是继续干，但一直这样管理，我知道我走人是肯定的。工资并不足以支持我们这样没命的国际化。大妈哥第二天开会时候很轻松的说了我和小明在柴油机前睡着，也并没罚我们。就要我们注意点。大家也知道能在那地方站着睡着不是神仙也是妖怪。
　　跟着大妈哥来的＂海龟＂三个小班，有个是小明儿时的小伙伴＂小东＂。小东能力很强，初中高中时候学习成绩也非常好。一直在重点学校，一直有希望清华北大那种。虽然高考名落孙山，但也上了二本。去了浙江上海附近读的书。可以说见过不少有钱人家庭培养出来的人才。久不久还说睡他上铺的兄弟家里有1亿。那边随便个土著，都可能有自己的工厂。他给我和小明讲了很多缅甸的故事，昂上素季，缅甸城邦。等等。他之前并不想来这上班。但他父母思想和我父母们差不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单位很少招人，对内招人也要考试。小东是凭实力考进来的。不像我和小明因为行业需求需要大量人，走后门进来的。小东虽然在钻台打大钳，但技术上他其实看不上大妈哥的钻井技术，觉得他能力做队长都是危险的。他在大妈哥手下呆了这样久，知道大妈哥虽然在缅甸但只能算镀层金而已。能力并不强。他其实不想来我们队，是大妈哥硬调来的。一是因为工资太低太低。根本没动力。二他虽然喜欢缅甸化的管理理念。但和国内管理理念混合后，与老工人老思想起了非常大的冲突。大家又没有高薪的原始诱惑，造成大家每天都在忙，但抱怨成灾，情绪低迷，工人很多忙，都成了瞎忙。工人情绪不像缅甸部队那种向前冲的高昂。国内完全是抽一鞭大家走一下。小东干活一直很积极。做事也很快，没任何后遗症。几乎和班上其它人成了鲜明对比，各方面都很强。但他并不想和大家因此拉开距离，下班时候都会和小明去买酒叫大家一起喝，把大家心互相拉近。＂特警＂工作能力很强，但受老油田们影响后开始每天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以前他一个情绪积极没用，大家都拖后腿。渐渐他也变成老油田那样，比老油田还兵痞子。小东来后，激活了他，开始变得和刚来时候激情澎湃。下着大雨站井口起下钻开始高歌。什么任务都能完成。缅甸部队另两个人能力也很强，但话不多。有个小东说刹把很强，提钻铤钻具人家要他提1厘米，他不会多一毫米，监督很想挖走他到其它油田。总说我们单位工资太低太低。他们没几个队上的朋友，几乎每天就办好自己事就行。偶尔就会和小东吐槽下。他们只希望赶快调走自己。
　　大妈哥看起来不太睡觉。每天能在自己住的房子，对着井场的小窗户看所有人在干嘛。夜班时候灯一直亮的，窗帘有时候拉有时候关。但一直感觉有人影坐着。小明一直都感觉他一直在看着井场。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机器人。每次问小东，小东都说我们被他外表骗了。他睡起来比我们还贼。在大妈哥的高压下，人人都提了十二分精神。出错也很少了。从到新井场到完钻就三个月。中间几乎没任何井下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