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学党史，讲好长征故事。长征归来话长征（2）

　　文/肖行
　　长征归来话长征
　　第一章 血染的土地
　　二、山花开，红艳艳
　　＂杜鹃花发杜鹃啼，似血如朱一抹齐。＂每当春天来临，在这片血染土地的山山岭岭，到处开满了红杜鹃，像燃烧的火焰，喷雾的红霞，荡漾着一种热情、一种风骨、一派生机盎然。＂在20世纪中国苦难而辉煌的历史进程中，涌现出一大批用特殊材料制成的优秀共产党人。＂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在中央苏区就有这么一大批用特殊材料制成的，如杜鹃花一般的人。
　　他们是军校毕业的优秀学生，本可以锦衣玉食、高官厚禄，但为了革命他们却甘愿餐风露宿、出生入死；他们是名牌大学的天之骄子，本可以谋求高薪、出人头地，但为了革命他们却毅然投笔从戎、九死一生；他们是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本可以儿女情长、相夫教子，但为了革命他们却决然卸下红装、驰骋沙场……他们是中国革命的功臣，革命成功后本可以功成名就、安享晚年，但他们却依然甘于平凡、鞠躬尽瘁……他们和所有的革命者一样，不为别的，只为了心中崇高的信仰。今天，我们就来讲一讲，他们中的一位＂革命的幸存者＂——曾志。
　　老一辈革命家曾志在她的回忆录《一个革命幸存者》中写道：＂对那时的共产党人来说，革命利益高于一切，除了信仰之外，一切都是可以舍弃的，包括自己的鲜血和生命＂。15岁入党时，面对党旗她就立下誓言：＂从今以后，我生为党的人，死为党的鬼！要为共产主义奋斗终生，永不叛党！＂在革命的征程中她无数次说过：＂只要为了党的利益和需要，我可以舍弃一切，包括生命。因为我不仅是一个女人，更是一名战士＂，＂我对我选择的信仰至死不渝，我对我走过的路无怨无悔＂。她在《生命熄灭的交代》的遗书中写道：＂死后不开追悼会；不举行遗体告别仪式；不在家设灵堂；京外家里人不要来京奔丧；北京的任何战友都不要通告打扰；遗体送医院解剖，有用的留下，没用的火化；骨灰一部分埋在井冈山的一棵树下当肥料，另一部分埋在白云山有手印的那块大石头下。＂和同时代的许多优秀共产党人一样, 从15岁立下誓言，到88岁逝世，曾志对自己选定的共产主义信仰终生笃信不移，为了党的利益和需要，甘愿舍弃个人一切。
　　曾志的故事之前我有读过，读时常常被感动到悄然泪下。社会实践研修班在举办方的精心安排下，全体学员有幸能与红军后代面对面，近距离聆听中组部原副部长曾志的曾孙蔡军，甘祖昌的女儿甘公荣等红军后代讲述他们的先辈与党的机缘，以及他们与先辈的故事。红军后代接力领着我们回顾了先辈们革命时的那段峥嵘岁月，给我们讲述了先辈们对革命的无限忠诚、对党的无限热爱及对家人的严格要求，时而高亢激昂，时而沉郁顿挫，一字一句无不让我们感动不已，潸然泪下，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以下为蔡军同志的口述实录（为阅读的需要，本文略有删减，并根据史料作了部分改动）。
　　01.开怀天下事
　　曾志（1911年4月4日—1998年6月21日）,原名曾昭学，湖南省宜章人。1926年8月，考入衡阳农民运动讲习所，报名时她自己改名为＂曾志＂，意思就是＂要为女性争志气＂，同年10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27年春，她从讲习所毕业，担任中共衡阳地委组织部干事，同年，到郴州开展地下工作。1928年4月，跟随着朱德、陈毅率领的湘南起义部队上了井冈山，并参加了著名的＂黄洋界保卫战＂。1929年，离开井冈山，被派往福建、湖北、延安等地从事革命工作。抗日战争胜利后，先后到沈阳、武汉、广州、北京等地任职。1977年12月，任中共中央组织部副部长，协助胡耀邦开展平反冤假错案和考察培养经济、科技战线干部和人才等重要工作。1980年，她按照＂革命化、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原则考察选拔200余名优秀中青年高级干部。1983年7月光荣离休，辛辛苦苦干革命工作57年，为党为人民付出了70余年的心血。
　　02.不言身与家
　　曾志同志说：＂我始终将自己的政治生命看得最为重要，而把家庭、子女、感情看得很轻、很淡。只要为了党的利益和需要，我可以舍弃一切，包括生命。＂
　　(1)含泪泣血，将亲生的四个孩子全部送人抚养
　　世上最伟大的是母爱，但在艰苦的战争年代，在严酷的革命斗争中，曾志不得不一次次含泪泣血，放弃母爱，先后忍痛将三个孩子送给别人抚养，将另一个孩子卖掉以筹集党的活动经费。1928年11月，曾志产下一名男婴，但因革命需要，她不得不将刚出生不久的骨肉石来发（与夏明震之子）托付给王佐部队一个叫石礼保的副连长代为抚养。1931年11月，曾志又生下了一个又黑又壮的名为铁牛的男婴，为了筹集党的活动经费，服从组织决定，以100块大洋卖给了一个医生。1933年2月，她生下了第三个孩子，孩子生下来13天，就送给一位同志的婶婶，一位无儿无女，家住湖北，在福州做盐商亏了本，家境贫穷的寡妇。1945年，根据党的需要，陶铸和曾志同志将被派往东北沦陷区组织敌后游击斗争。恰在这时，她患了阑尾炎，在做手术时，她考虑到敌后斗争的残酷性及日后还有许多大仗要打，在征得丈夫同意后，同时做了绝育手术。临行时，曾志恋恋不舍地将年仅4岁的女儿陶斯亮交给了一位经过长征的红军战士杨顺卿照看。由于无法知道自己有生之年是否还能和女儿团聚，分别时，她郑重地对杨顺卿说：＂我们把这个孩子托付给你了，如果我们回不来，这个孩子就是你的。＂在向毛主席辞行时表示，＂为了革命，随时准备献出自己的一切＂。在曾志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为了中国革命的胜利我舍得一切。1998年6月21日，曾志逝世时，其女儿陶斯亮在其花圈上写道：＂您所奉献的远远超过一个女人，您所给予的远远超过一个母亲！＂
　　(2)母子失散23年，却让儿子终生务农
　　1951年，中央派一慰问团去帮助井冈山恢复生产。当时已是广州电力局局长的曾志得到消息后，就托去井冈山的同志帮忙寻找自己当年留下的孩子。慰问团的同志几经周折打听到，在大山脚下大船村，有个石来发，正是她当年留下的孩子。于是，慰问团就安排石来发去了广州，见到了23年从未谋面的母亲。曾志性子很硬，一生很少流泪，可是当见到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时，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后来，她了解到，石来发目不识丁，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就对儿子说:＂来发，留下来吧，留在广州。白天到工厂做工，晚上去夜校读书识字。＂石来发沉默了一会儿，说:＂妈妈，算了吧。我已经成家了，还分了田、分了地，我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还是回去吧!再说，家里还有80岁的老外婆，没有我她就活不成，我得回去守着她，给她养老送终，人得讲良心啊!＂曾志听后非常感动，连连点头。她说:＂来发，你做得对，应该回去!你虽然不识字，却能懂得大道理，做人就是要知恩图报。老人家养了你这么多年，我也不能夺人所爱啊!＂就这样，其儿子石来发与曾志匆匆见了一面后，又回到了井冈山。
　　1964年，石来发第二次去广州找曾志，却是为了＂避祸＂。那时，石来发作为村里的报账员，因为有五毛钱对不上账，害怕被划为＂四不清干部＂，石来发只好跑到广州去＂找靠山＂，就想着留在广州不再回去了，吃上皇粮。曾志一口回绝：＂你在家里出了事，不管有没有挪用公款，都要回去说清楚，不能一有什么问题就躲避。＂＂毛主席的儿子都去朝鲜打仗，你为什么不能安心在井冈山务农呢?＂曾志把儿子留在身边住了一段时间后，就让他重新回到井冈山当了一辈子农民。
　　(3)身为中组部副部长，却不给孙子办＂农转非＂
　　曾志的孙子石金龙是在1985年第一次见到曾志的，那年他30多岁，是井冈山垦殖厂的赤脚放映员，曾志任中组部副部长。与曾志的见面后，他想通过位高权重的奶奶＂改变一下命运＂，实现＂穿上皮鞋，不再打赤脚＂的梦想。见面后的一次晚饭时，他说：＂奶奶，盼了这么多年，我们一家才能在一起，这是家里最幸福的时候了!＂曾志却叹了一口气，说：＂是啊，金龙，我们还能在一起真是不容易!我有多少战友都牺牲了，有的连名字也没有留下；还有多少孩子甚至都不知道身上流的是谁的血。和他们比，我们真是再幸福不过了。但是要知道，没有他们的牺牲，也不会有咱们的团聚。所以，我是一个革命的幸存者，你们也都是。作为咱们家的孩子，更应该懂得回报。＂在去北京之前，石金龙一直有一个念想，就是希望通过曾志解决生活、工作上的困难，可一直没敢开口。直到临走前两天的晚饭时，他瞧着曾志心情不错，就壮着胆子说：＂奶奶，家里都挺好，您不用挂念。只是，我们爷仨都是农村户口，您看能不能给家里解决一下商品粮户口?＂这话一说，饭桌上的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曾志听后，很久没说话，然后指着桌上的剩饭菜笑着说：＂金龙，你看咱们今天吃的饭菜，不都是农民种的吗?那你又何苦要转商品粮呢?＂说完，她就起身回房了，留下爷仨面面相觑。几年以后，一直不甘心的石金龙，又找到曾志的秘书小刘，想请她出面跟地方上挂个电话，帮他一家子解决＂农转非＂的事情。没想到小刘秘书听到后吓得直摇头，说：＂曾部长有规定，家里的事要是她没有交代，我今天办了，明天就要卷铺盖回家了。＂在曾志这一代共产党人心里，组织原则象征着党的生命，他们绝不会亲手去破坏的。
　　03.走向平凡
　　1983年，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的曾志光荣退休了，她将西靠中南海，东向紫禁城，离天安门只有举步之遥的南长街的两进四合院交了上去，搬进了当时还是偏远郊区的万寿路单元楼。女儿女婿都能理解母亲当时的想法，从工作岗位退下来，她有意要走向平凡，对规格待遇之类的观念十分淡泊，心清似水，净无杂尘。
　　曾志退休以后仍担任中央顾问委员会委员，她只是去开开会，看看文件，平日很少再谈政治，而专注于家务。家中开门七件事，对于当时老百姓来说，最大的一笔开销是副食品。于是，不指使保姆，不麻烦司机，也不有劳家中任何人，曾志每天为买菜而奔波，一副舍我其谁的样子。她买菜不但要新鲜，还图个便宜，这样就得顺着摊位细挑慢选，来回一两个小时，暑往寒来从不中辍。
　　她老人家还有一条奇特的规矩，从不接受晚辈上交伙食费，这是她那好强的性格和慈爱之心使然。这么一来，摆到餐桌上的水准就成为问题，单调、寡味，五六口人能有两三个菜就不错了。而她总是把上一顿的剩菜拿来自己吃。家人如想改善伙食，只能自己去买菜，而且要把握分寸。女儿陶斯亮就因买过几样时令菜被她数落，对女婿似乎宽容一些。
　　外出购日需用品，即便路途再远，曾志也不肯叫公家配备的司机，而是自己去挤公交车。一次挤公交车，瘦小的曾妈妈落在最后，踩在车厢的踏板上，只挤进半个身子，不料司机＂咣当＂一下把门关上，重重地夹住她的头部。同车人惊呼：＂夹住人啦！＂司机才把车门打开。退休后曾志回归平静，正是她崇高理想和高尚人格的最好体现！正如她女儿陶斯亮对她评价：＂你一生追求崇高，却又甘于平凡；你从轰轰烈烈开始，却又以平平淡淡结束；当年那灼灼锐气已变为如水般的平静；但独对理想的信仰和忠诚不曾有丝毫退色，对革命的热情不曾有丝毫减退。你对物质生活的淡泊与你对精神信仰的执着形成巨大的反差。＂
　　04.魂归苏区
　　曾志在其《生命熄灭的交代》的遗嘱上写道：＂我曾在写给中央的一份倡议信上签了名，即死后不开追悼会，不举行遗体告别仪式，还不要在家设灵堂。我死了，除陶斯亮和在北京的家里人，在京外的，如志修、曼华、春华，井冈山的来发、金龙，宜章的昭德，贵州的钟莲，大连的昭仁，以及祁阳的党政组织，和北京的其他任何战友都不要通知。
　　把我的遗体先交医院解剖，有用的留下，无用的火化，火化时，除了斯亮少数几个人办理，还请中组部老干局帮助料理，但千万不要声张，不让其他人知道。我想这样做，才真正做到了节约不铺张。人死了，本人什么也不知道，战友亲属们来悼念，对后人安慰也不大，倒是增加一些悲哀和忙碌，让我死后做一名彻底丧事改革者!
　　我的骨灰一部分埋在八宝山一棵树下当肥料，一部分埋在井冈山一棵树下当肥料，还留一点，放在家里的骨灰盒里，埋在白云山有手印的那块大石头下。埋下去，静悄悄的，绝不要搞什么仪式，由陶斯亮把骨灰送井冈山，事先不要告诉来发和井冈山的党组织。
　　死后三个月，由陶斯亮发一个讣告，并在报上登个消息，不要写简历、生平。我唯一要求的，是费了多年心血写成的回忆录，请女儿陶斯亮趁身体健康，脑子够用的时候，抓紧点时间，集中一下精力，尽量快些整理出来。我这几十年的生命历程，也可以反映我国革命社会历史的一点侧面，不论是好是坏，总算留给后人一点史实。我上述所有愿望，请女儿陶斯亮尊重我的遗愿，照办。＂言辞凿凿，掷地有声。
　　中组部根据曾志同志生前遗愿，丧事从简，不举行送别活动，遗体于1998年6月26日在北京火化。同年7月1日，曾志的后人遵照其生前的嘱托，将其骨灰安葬在井冈山小井红军烈士墓旁的一处小山坡上，并找来一块小小的普通的石头，在上面镌刻着＂魂归井冈——红军老战士曾志＂11个大字。曾志终于回家了，回到了她一生牵挂的战友身边。墓地虽简单，但在曾志心中应该是最大的圆满了。
　　05.一个彻底的无产者
　　在整理曾志的遗物时，其后人在她的抽屉里，发现了叠得整整齐齐的80多个信封，都是曾志的工资袋。上面放着一张字条:这些钱是组织发给我的工资，除去我生活上的花费，其余的全部在这里。请转交给老干局，给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告诉组织，这些钱都是干干净净的。曾志在癌症疼痛、神志恍惚中，仍口述了另一份遗嘱，说＂共产党员不应该有遗产＂。对自己多年来积蓄的几万元现金和存款也作了规定：＂我的子女们不得分我的这些钱。＂＂要将钱给贫困地区建希望小学＂。她把省吃俭用节省的6万多元钱全部捐献给祁阳和宜章两县的＂希望工程＂和建立机关老干部活动基金。当年，陶铸同志逝世后，留下的稿费、公债连同后来组织上补发的抚恤金，曾志和孩子们都没有要，全部交公，一分不留。
　　看着那些发黄的工资袋；想起曾志在生命弥留之际用微弱的声音说：＂金龙，曾志这一辈子没有给你留下任何值钱的东西，你能体谅曾志吗?＂ 读着陶铸写的《赠曾志》：＂如烟往事俱忘却，心底无私天地宽＂…… 笔头千万字，心中仅一句：曾志同志虽永远离开了我们，但她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曾志同志不仅是一个战绩辉煌、功勋卓著的无产阶级革命战士，更是一个把大爱撒向人间的共产主义战士！她把自己的一切都无私地献给了她为之奋斗的革命事业，为我们树立了共产党人革命到底、无私奉献的精神丰碑。今天我们向曾志同志学习，要学习其始终不忘共产党人的初心，永葆共产党人清正廉洁的政治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