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且听蝉鸣

　　马庆民
　　清晨，开窗通风，忽而闻得蝉鸣，先由一只一马当先、先声夺人地领唱，之后众蝉和鸣。叫声由弱及强，一句三叠，高低分明。片刻，便蝉声大作，此起彼伏，连成一片。颇有重逢的欢喜。
　　蝉在林林总总的大千世界算是很普通的生灵，但绝对是最守时的家伙之一。夏至，它们便如约而至。
　　襁褓之中就听它们唱歌，少年时代更是更被它们嘹亮的鸣唱带入空灵的梦境，而悟出＂蝉噪林愈静，鸟鸣景更幽＂的意境，则是许多年之后的事。那时的蝉鸣对于我来说，只是会增添童年的乐趣而已。
　　因为童年的夏天，是从蝉鸣开始的。斑驳的树影，柔软的熏风，断续的蝉鸣， 总让我感觉日子很长，时间过得很慢，也总以为抓住一只蝉，便抓住了整个夏天……
　　夏天的清晨，乡村少不了袅袅升起的炊烟，手摇蒲扇的老人，扛着锄头的大人，背着书包孩童……当徐徐升起的朝阳越过庄稼，爬上树梢，照去蝉翼上的露水，蝉便在树干上悠扬的鸣唱，述说着、呼唤着、歌颂着这片瑰丽的平原土地。
　　乡村的蝉鸣是深情的，是快乐的，是亢奋的。有了声声蝉鸣，调皮的孩子就学会了爬树，开始高举捕蝉的网子，试图网住夏天的情趣；有了声声蝉鸣，乡村的时光便浓绿下来，日子也悠长了起来。多少个夏夜，蝉为我们放情歌唱，演奏着一场又一场精彩的、动人心弦的大型交响乐。试想，如果乡村的夏日没有蝉鸣，该是怎么样的清静和寂寥。
　　有蝉鸣的树荫下，总有聊不透的方言俚语，道不完的家长里短；有蝉鸣的日子里，总有诉不尽的儿女情长，剪不断地牵缠挂肚。老人们爱在蝉鸣的伴奏下，讲述着过往的岁月，期盼着来年的收成；孩子们爱在蝉鸣的吟唱中，勾画着心中的梦想，幻想着未来可期。蝉在高处唱，人在低处语，这种和谐共生，彼此守望，让乡村的夏日更增添了几分真实，自然，纯朴。
　　阵阵蝉鸣，是乡村的音符、歌声、语言。无数次沉醉其中，我听到了乡村的心跳，听到了乡亲的欢笑，感受到了生命的蓬勃，也读懂了故乡的夏天。
　　在南方安家后才发觉，北方的蝉要比南方的蝉可怜。北方的蝉大多夏天过完就走到生命的尽头，而南方的蝉则要幸福许多，他们会有多一点时间来歌唱生命，而且还可以找个好点的归宿，比如青山，比如绿水，比如竹林……北方的蝉是没有这种福份的，只能从榆树飞到杨树，再飞到槐树，能飞到高大浓密的梧桐树，已算最好的归宿了。
　　阵阵蝉鸣，方知夏天已浓。如今，在异乡聆听蝉鸣，是夏日里一种别样的感受，它能让浮躁的内心变得清净澄澈，能让思乡的愁绪一点点化开。侧耳倾听如歌蝉鸣，或轻柔委婉，或低沉凄切，或高昂激越，或雄伟嘹亮……那声声鸣唱里，我感受到蝉不倦的精神，执着的情愫，以及生命的活力与勃发。
　　有人说，蝉即是禅，人生如蝉，亦如禅。诚然，面向苦难的修行，为了更好地活着，蝉如此，人亦如此。
　　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蝉，生于乡村，长于乡村，之后金蝉脱壳，努力摆脱乡村，向着离故乡越来越远的地方飞翔。但无论飞得多高多远，都不会忘记故乡老树上那枚残留的蝉蜕，以及故乡浓浓夏日里的一声声蝉鸣。
　　且听蝉鸣，领悟生命的纯粹，感受悠悠的禅意，遇见最美的夏天。
　　《巴蜀文学》出品
　　主编：笔墨舒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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