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终于从西北赶到西南,这段逾越千里的行程麦子从18岁走到30岁,十多年过去终于到达。 许是近乡情更怯,距离、时间都没有挡住麦子,但是面前的这扇门好像烫手一般无法推开,门里传来的声音熟悉得像是心跳。 呼吸、呼吸、再呼吸,麦子伸出颤抖的手终于推开那扇门,门轴转动的聒噪在此刻格外动听,和讲台上的那人四目相对,爱与时光回演、凝结。 麦子在靠近教室门的位置坐下,斯唯的眼光就再也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一堂大学的声乐课,原本是斯唯轻车熟路的演艺场,此刻却充斥着学生们的切切私语,揣度着老师为何如此失态? 命运总是如此折磨人,十二年的时光已经被挥霍,还要用一堂课的时间拉扯麦子和斯唯的相聚。 下课铃声终于想起,斯唯放下手中的书本,轻轻掸去手上的粉笔灰,穿过准备离开教室的学生群走向麦子。 麦子看见他卫衣上的字母、看见他牛仔裤和运动鞋之间露出的一段脚踝,看见他硬朗乌黑的发丝,然后看见他鼻尖颤抖的汗珠。 下一秒麦子在斯唯怀里,深深的闻着他身上风吹过、太阳晒过还仍然残留的洗衣液和烟草混合香,麦子想斯唯这样的反应至少说明这段网恋没有见光死。 是的,这是一段网恋,发生在麦子的18岁,斯唯的20岁,麦子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母亲在她八岁的时候出轨,和自己的爱人远走高飞,父亲成日里唉声叹气时不时抱怨麦子的母亲不忠,麦子生活的压抑而缺乏安全感,早恋成了麦子寻找慰藉的手段。 在经历一场意料之内的情感背叛后,麦子在逛贴吧的时候看到了斯唯留下的交友QQ,抱 团取暖成了两人最初相识的理由。 不记得是在QQ上聊了几天,一天晚上麦子正在跟高中的作业奋战时手机屏幕上亮起一个陌生的异地号码,麦子知道是斯唯,无所谓的接起,没有尴尬没有寒暄,斯唯说我在KTV,唱首歌给你听。 电话那端很吵,麦子实在没有听清那首歌,几分钟后仿佛是一首歌已经结束,斯唯在电话那端说唱完了,你在干嘛,麦子答写作业,斯唯说好,那你好好学习,拜拜。 转天,麦子的城市下起大雪,特殊的天气总是让人有特殊的情愫,放学后麦子依旧赶去老师家补习,老师家的窗户对着马路,大雪让行人匆匆。 麦子突然惦念起斯唯,于是偷偷拿出手机藏在练习本下发信息问斯唯在干嘛,斯般很快回信:打麻将,麦子想了又想,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就收起了手机。 下了课,麦子和同学告别,拿出手机看到了斯唯的未接电话和信息,一条是为什么不接电话?一条是我输了好多,你让我分心了。麦子突然很烦躁,没有回复。 两天后的晚上,麦子再次接到了斯唯的电话,不等麦子说话,斯唯说我弹琴给你听,朗朗的钢琴声飘来,麦子不懂音乐,只是听而已。斯唯与麦子好像鸡同鸭讲,或者说是对牛弹琴更为恰当。 麦子不懂为什么白天好像从来找不到斯唯,只有下午放学后才能收到他的信息,后来麦子主动给斯唯打过电话,通常都是嘈杂的聚会声,男男女女仿佛热闹非凡。 每每如此,麦子都会失去想要聊天的欲望,斯唯却淡定的和麦子交谈,问麦子作业写完了没有,偶尔调侃是否想他。 周末的下午,麦子补足了觉摸出枕头下的手机看到没有斯唯的消息和电话有些莫名的心烦。 转念一想不如主动打给他,嘟嘟嘟,许久电话那端响起一个女生清脆的声音:喂,你找谁?麦子一愣,问:这个不是斯唯的电话吗?女生答:斯唯哈,他在开车有什么你跟我说吧。没有,没什么事,麦子挂了电话。 他至少应该打电话来说明一下吧,麦子心想,就这样下午过去了,夜晚过去了,又一天过去了。 他不在乎我怎么想吧,麦子又想,翻开作业本又合上,麦子有些失落,和衣而卧沉沉的睡过去了。 清晨,手机的闹钟欢快的唱起来,麦子按掉闹钟,看到有未读短信。我知道是因为你,他怎样也不肯碰我一下,我会继续陪他,继续接他的电话,等他对你失望的那天。 读完信息,那天麦子很开心,不知道为什么开心。 斯唯打来电话,声音很疲惫:我昨天和朋友出去玩了,一直很闹,回家很晚,怕你睡了,没有打给你,好好学习。 后来断断续续间,麦子大致了解,斯唯的家境很好,在读大二,学艺术,没有学业压力,身边有一群一样有钱爱玩的朋友,还有一个痴情的她。 高三很累,人人开始规划自己的未来,学校、专业,麦子开始默默关注西南的某所大学,专业好、知名度高,和自己的成绩也相符,最重要的距离是斯唯只有两个小时的车程,不远不近刚刚好。 麦子发信息问斯唯,我去你那里读书,好不好。很快,斯唯回信:很好,本该如此不是吗?从此,仿佛有一条线把麦子往一个方向拽,麦子开始快乐且有动力。 高考结束,一切像预期一样,报专业、等录取,麦子心里的小兔子马上就要脱笼而出一般欢悦,麦子不是没有担心,自己这样的工薪家庭乖乖女是不是能够走进斯唯的圈子,但是,有斯唯就好,不是吗? 麦子知道录取结果的那天班主任一早打来电话,兴奋的说:麦子,你被录取了,是北京的某高校,提前批次,非常好,是超常发挥哦,恭喜你。 北京,麦子好像一个出轨的背叛者,愧疚、难受,父亲买来鞭炮,筹备宴席,亲戚纷纷道贺,麦子却不知道怎么给斯唯打一个电话。 鼓足勇气后麦子打给斯唯,电话那边依然嘈杂,麦子说:斯唯,我要去北京了。 斯唯吼了一句:你们小点儿声。欢笑声、音乐声戛然而止,斯唯问:你说什么?麦子支支吾吾:我要去北京读书了,斯唯,我…… 麦子,你报错了志愿吗? 没有,斯唯,这个学校是提前录取的,往年分数很高,老师让我冲刺一下,大概率录取不了,谁知道……斯唯,我怎么办?麦子慌张的解释。 很久的沉默之后,斯唯说:你去读书吧,好好学习,我在玩,先这样。 麦子再也没有接到斯唯的电话,到北京读书一个月后,一个师哥狂热的追求麦子,麦子心很空,师哥很殷勤,麦子浑浑噩噩的同意了。 我在北京,你来见我,斯唯发来信息和地址。 麦子心头仿佛有一把火,又被浇了一盆油,轰的一声燃爆,读短信时师哥牵着麦子的手走在校园里,麦子不经意轻轻甩开师哥的手,向师哥坦白了一切。 师哥说:不要去,麦子,别去,我会比他更好,相信我。然后狠狠抱住麦子,接下来的几天,师哥每天接送麦子上下课、吃饭,麦子知道这是柔情也是监视。 我走了,麦子,我看见了你和他,祝你幸福。 麦子对自己很失望,此后,麦子每天出现在斯唯的QQ空间里看斯唯的动态,斯唯也每天出现在麦子QQ空间的访客名单里,但是不留言、不通话、不发信息已经变成一种默契。 后来的一天,斯唯打来电话,麦子接电话的手心被汗湿得通透,斯唯说:麦子,跟我和好吧,麦子,我们在一起吧,异地而已,我等你来可以吗?麦子疯了,迅速跟师哥说了分手,回信给斯唯:好的,你等我,我一定来。 异地的时光也是快乐的,麦子每天开心的对着手机信息笑得灿烂,斯唯毕业了,在一所艺术院校做了老师,学生很喜欢他,甚至有许多女生暗恋他。 麦子却不担心,斯唯几乎天天晚上都要给麦子弹琴、唱歌,很多次麦子醒来发现手机还在通话,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轻轻叫一声:斯唯,你还在吗?斯唯悠悠说:在啊,准备去上课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在教室看见你,如果你是我的学生那该多好。 然而甜蜜不经误会,信任一但打破就会细碎满地,成为刺伤彼此的利器,割断依恋的快刃。 斯唯的那个她开始频繁出现,斯唯说她叫沐,朋友而已。 但是,斯唯吃饭时打给麦子,沐在一旁轻声说你爱吃白菜帮,给你吃,你好奇怪啊,居然爱吃白菜帮,你女朋友知道吗?告诉她啊。 斯唯生病时沐在,她接斯唯的电话告诉麦子:他生病了,在睡,晚点打来,我会帮你照顾他。 斯唯开车的时候她在,接起斯唯的手机说:他在开车,晚些回给你,我们有好多人一起,你不要误会哦,调侃而又挑衅的语气。 漫长的好像一个世纪的十几分钟后,斯唯打来:麦子,我刚才在开车,想我了吗?我们出来玩呢,你在多好,要不你暑假来好不好?我很想你啊,他们都笑我网恋呢。 我们分手吧,斯唯,我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不知道你生病,不能照顾你,你的副驾驶坐着别的女生,你的手机可以放心交到她的手上,我们分手吧,斯唯,我不漂亮,家境不好,我融入不了你的生活,斯唯,我会爱你,也许一直爱你,但是别再网恋了,你慢慢去发现身边人吧。 不等斯唯回话,麦子快速挂断,关机,取出电话卡远远抛开。 麦子依旧像一个高中生一样苦读,偶尔偷偷登录QQ看一眼斯唯的动态,刚开始斯唯会不断发信息给麦子,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麦子毕业,顺利考上公务员,回家乡工作,麦子时常怪命运让自己不得所爱,转而又想终究是自己无能怕事。 30岁,麦子接到了出差的通知,是斯唯的城市,这段情仿佛是大海,以为归于平静却总是再起波澜。 在斯唯的城市忙碌几天,麦子觉得斯唯无处不在,终于在返程的前一天,麦子有一段可以自由安排的时间,麦子从来没有离斯唯如此近过,近到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狂躁的心。 麦子来到斯唯的学校,没有费什么力气就打听到了斯唯正在上课的教室。 麦子终于在学生的众目睽睽中投入斯唯的怀抱,一个期待了十二年的拥抱,每一秒麦子都想要好好享受。 斯唯牵着麦子的手走过校园,把麦子塞进自己的车里,不等麦子说话深深的拥吻麦子,吻到无法呼吸时,在麦子耳边一边喘息一边轻轻的说:麦子,真的是你吗?坐在这,这是我的副驾驶,是你的位置,别再走,回头又是一个漫长的吻。 坐在飞机上,麦子拉起风衣领遮挡脖子上斯唯留下的痕迹,低头狠狠地往地面看,仿佛想要看清斯唯有没有在看向天空之上的自己。 是的,麦子还是选择离开,一夜相偎相依,麦子半夜醒来时,看到斯唯挂断了一个电话,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沐。 麦子知道,在斯唯身边的始终是沐,麦子也知道,如果她肯斯唯必定肯为她抛弃一切,但是麦子不肯,麦子不想毁了斯唯的生活。 早班飞机,带走了斯唯的麦子,带走了麦子一生不得的爱,再见,斯唯。 麦子的QQ闲置许久不用了,好友纷纷转至微信,QQ变成一个时代的痕迹。 许多年后,麦子在失眠的夜里突发奇想打开QQ,弹开的对话框里是每年生日那天斯唯发来的:生日快乐,麦子。 麦子湿了眼睛,看斯唯灰色不在线的头像,问了一句:其实,刚认识不久你唱给我的歌我根本没有听清是什么。 点击发送,麦子没有期待回复,然而很快,斯唯的头像变成彩色,开始跳跃,斯唯说:是Foever love,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