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两篇

　　【编者语】
　　今天编发的两文，一篇写狗，一篇写人，本内容不一，但情感真挚，浓情感人。更值得一说的是两文作者既是同学又是叔侄，当年的学习成绩不分上下，如今的美文呢？快来围观⋯⋯
　　◎想念旺旺
　　文/王昌金
　　很久没看到旺旺了，心里非常想念他。
　　旺旺是谁？似乎没人知道。
　　谁也不相信我曾经养过狗。可是世事总是难料。
　　2019年正月初，我在一个宽敞的草坪边散步，那时春节期间大多数人回老家了，留在深圳的人也多窝在家吃肉喝酒不肯出门。一只白色毛茸茸的小狗也在路边漫无目的的跑着，他只有五十公分长三十公分高，矮脚得让肚皮快拖地了，身材其实和出生一个月的小猪差不多。他有时猛跑，有时又停下来嗅嗅身边的花草，他看到我后远远的停下来站着不动，直愣愣的看着我。＂旺旺！＂我看了看，四周至少二十米范围内根本没人，我想他是一只走失的宠物狗。
　　旺旺和狗的叫声汪汪一样，所以旺旺听懂了我是在友善的跟他打招呼，他迟疑了一下终于直接跑到我身边，我抚摸着他的背，又在他的头上摇了摇，他以为我是在夸他是个好孩子。这真是一只好可爱的狗!他文静温和，浑身白毛没有一根杂色，胖坨坨的，摸着他感到温暖又舒服。我象别人那样抱起了他，他很顺从的一动不动。
　　我把他放下来，双手拉起他的前脚慢慢上下抖动着，旺旺感到很舒服亲切，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我的手，好像也是很善意的说他喜欢我。于是，我带着旺旺在草坪上奔跑，我跑他也跑，我停他也停。有时我坐下来休息不动，他却还要跑十几米外继续玩。＂旺旺！＂他抬起头看见是我在喊叫，就迅速地一颠一颠的跑过来，从此，我们之间有了默契，小狗狗知道他的名字叫旺旺。
　　旺旺归顺我了!我们老家有个说法：＂猪来穷，狗来富，猫子来了开当铺＂。我这些年生活困顿，成天希望能转换时运，看到活泼开心的小狗狗，马上想到他是否能长期相伴 。我想把旺旺带回去。我看了看周边，路边还是空无一人，显然旺旺是一只走失的小狗狗，估计他是太贪玩，独自出来玩了很久走了很远，早已迷路，回不去了。＂旺旺，走吧，该回去了！＂旺旺乖乖的来到我身边，我朝回去的方向跑了十几步，旺旺也跟着跑来，就这样，我在前面跑旺旺在后面追过来，我们很快到家了。在电梯里，旺旺很兴奋，他开心的一直围着我小跑转圈。我用一个塑料盘接了水给他喝，他也马上伸出舌头舔着水用舌尖把水转进嘴里。旺旺跑累了，我抚摸着他的腰，把他往下按，旺旺顺势趴下来休息。
　　这么好的狗！竟然到我家了！我不觉又有了偷狗的罪恶感！假使原来的主人也很喜欢旺旺那么人家一定很着急！如果能联系上主人，我还是把他还给人家吧。于是我打开电脑搜索简介信息。按宠物狗的图片对照，旺旺是一只幼年博美狗，大约一年的体型，一般寿命五六年的样子，所以，旺旺还是相当于小学三年级的男孩，正是顽皮好动的年纪。该吃饭了，我做了鱼汤，吃饭的时候，我象农村老家养狗那样把饭菜放在塑料盘里，旺旺根本不吃，他只是站着摇尾巴，眼睛直直的盯着我。我把吃剩的鱼刺丢给他，他非常开心的嚼起来。终于，有了鱼头骨丢给它，旺旺马上兴奋了！他并不急于去咬骨头，而是全身压低双脚轮流在地上快速刨土一样，＂嗷的一声扑向骨头左前方，之后又快速退回，然后又扑向鱼头骨的右前方，就这样反复四五次，旺旺似乎也有一套他们的狩猎游戏，又好像是在模仿老虎发威，但是他那么小！自比老虎真的觉得很搞笑！
　　两天过去了，网上没见有人找狗的消息，旺旺也就和我在家自得其乐，没事时我就逗他玩，我有时候抓起他的一只前脚，他把另一只脚也顺势爬上来，我双手握住他，然后又突然松手，旺旺就只好直立；我双手上下抖动，他想抓住我的手，也跟着上下跳跃起来；我更来劲了，双手握拳来回朝他出击，这下旺旺感觉自己输了，他做不了这么高难度的动作，他生气的停下不动，两眼很凶的盯着我＂汪汪汪＂的吼叫！
　　在家闷久了，旺旺会不开心，无精打采的，我也要学着别人带他下楼去逛逛，旺旺害怕迷路，总是在拐角的地方做记号，或者提起一条后腿歪着屁股朝汽车轮胎撒尿。终于，碰上辅警了，他说养狗要办证，外出必须套上绳子，我只好去宠物店花二十块买了一套绳子又花了三十块钱买了一包狗粮。狗粮其实就是豌豆大或维生素片大的颗粒。旺旺一天要下楼两次大小便，套狗绳时他总是不耐烦，总想蹦蹦跳跳的想挣脱，但是几天后他就发现戴了绳套就能外出，于是，他就开始配合。在家久了，他会围着我转圈，好像是要求放行。最稀奇的是，旺旺开始留意我在干什么，如果我睡觉或者坐在电脑前做事，他就自觉的躺在地上睡觉，或者屁股着地默默的看着我。一天早上刚起床，我开始坐在凳子上穿袜子，旺旺主动把他的绳套衘过来，瞪大眼睛看着我,原来旺旺早就总结出了个规律，只要我穿鞋就意味着我要出门；只要给他戴绳套就会让他下楼！多聪明的小狗狗！
　　自由自在的日子总是短暂的，春节假期结束，旺旺开始遇到麻烦了。旺旺总是希望下楼撒欢，但是在公明的城中村，房屋密集陆地稀少，适合他大小便的地方在一里路之外，我只好把他带去松岗。白天把他关在家，晚上回来再下去透透气，这样的生活让他很郁闷，每次我回家时，他总能听出是我的脚步声，开门的一刹那间他就从门缝里钻出来……
　　再后来我终于因为忙于生计，无暇顾及旺旺，只好送人了，此后也未再见到旺旺，想念我的旺旺……
　　作者简介
　　王昌金，1969年出生，西安矿业学院毕业，原单位＂麻城市转向器厂＂，后一直在深圳打拼。
　　◎细叔
　　文/王丽萍
　　1969年的２月12号，那是我们王家的大喜的日子，老辈人说的有三喜，一是我满一周岁了，农村叫抓周；二是我三爹家母牛生了一头小牛；三就是天黑的时候三奶生下了第三个儿子，也就是我的最小的一个叔爷，我管她叫细叔。我这细叔不是我家嫡亲的叔，不是我家奶奶生的，是三奶生的，平时就不在一个锅里吃饭的。
　　因为去年这个时候我的生日我是写了＂致五十＂的，今年我五十一了，但是我想起我那细叔他正好五十了，五十了，我那细叔远在深圳，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只是偶尔从爸爸妈妈口中得知细叔的一些消息，细算起来又有１０来年没有见上一面了！甚是想念。
　　我对于细叔的记忆是断断续续的……
　　初中我开始是跟随爸爸到离家远一些的董家畈初中就读，读到初二的时候爸爸工作调动回到乘马岗中学，所以我转学到乘马岗中学读书并且还留了一级，继续读初二，那时候我那细叔也在读初二的，正好在一个年级一个班了。细叔永远是忙忙碌碌的，很少言语，如果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脸红到脖子根，眼睛不停的眨巴着，吱吱吾吾的，但是学习成绩还是很好，考试总能考得班里头几名。在哪个治安基本靠狗，通讯基本过吼，交通基本过走的年代，我比别人有点优越性就是周末我多半时候是可以坐在爸爸的自行车后面回家的，所以跟细叔一起回家或者上学的机会也为数不多的，只依稀记得有一次上学路上我跟细叔正用一根小竹棍担着，这头是米，那头是菜，挑着在公路上走，被后面也上学的同学追赶，一不小心把咸菜罐摔碎了，得了，这一星期连打霜的菜都没得吃了（所谓的打霜的菜是我细叔回去跟三奶说的，应该是咸菜放时间长了上面发霉了，但是我细叔说菜上打霜了，你说好笑吧？）。当然我跟他同班之后细叔应该是强多了，一是我有时候能帮他打抱不平，二是有时候把他的咸菜拿到我爸这里热一热，自然就不会打霜了，偶尔爸爸晚上下面条吃的话也可以叫上他一起改善一下！但是我细叔非常怕我爸爸，基本上不敢抬头正视我爸一眼，口口声声也叫大哥大哥的。
　　有一个星期天晚上，应该是快中考的时间了，街上放电影《少林寺》，我爸爸在家没返校，班里的同学也基本上都去看电影去了，因为就是在教室里也听得到牧羊曲的歌声，我忍不住也去了。可是等电影没有放完的时候我爸爸就来了，有同学来告诉我＂你爸爸叫你马上去他房间＂，我一想完了，可能爸爸生气了，果然我一进门爸爸就让我跪下，拿起火钳就要打我，就在这时，我细叔冲进门扑通跪下了，＂大哥，这事怪我，是我让她去的，你要打就打我吧＂，说完眼睛一个劲的眨巴眨巴，要哭的样子，自然我们两个都没有挨打……但我还是吓哭了，毕竟从小到大爸爸都没有打过我，这是绝无仅有的一次，不过也最终没有打成，被我细叔救下了……后来听我妈妈讲，爸爸因为在家里跟瓦匠师傅谈我家建新房子的事情没有谈好，所以心情非常不好，到学校又发现我没有在班里学习，气不打一处来，才发生要打人的一幕，嗨……
　　后来是细叔中考467分，我中考469分，双双考取麻城一中，整个乘马岗中学也就考取三个一中的，我们王家占两个，我跟细叔也着实火了一回。接下来的路更加艰辛，麻城市相对于乘马岗来说远多了，一学期只能回几次的家，我从小就是个爱哭的女孩，所以总是想家想家想家……幸好我有个细叔在隔壁班里，让我也时不时可以目睹下有个亲人在身边，但是我这个细叔也从不会给予你多少温暖的语言，因为都穷也绝不可能去买碗肉丝面给你吃的，不过寒假、暑假的时候我们叔侄两个总是在一起做题复习，相互交流，相互切磋……
　　1987年的７月23号我爸爸拿着我跟我细叔的高考分数通知书，本来在麻城开会的他会没开完就回来了，我532分，我细叔是527分，我们叔侄再一次地轰动了整个乘马岗镇，我奶奶说＂这是对的，你比细叔大一岁，应该多考点＂，我爸爸激动地泪流满面，想到从此女儿不必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农活了，用我们哪里的土话说就是＂山里飞出了金凤凰了＂，说我从小体弱多病，所以就义无反顾地报考了＂湖北中医学院＂，而我的细叔因为是男生，报了工科，去了西安某高校，因此就不在一个城市，偶尔有书信交流一下。
　　我是医学院要读五年，我细叔工科只需要读四年，但是他毕业之季面临多种选择，一是考研，考取了却因为家里穷指望他早点挣钱，所以放弃了，二是他想去汉中就业，但是遭到了我三爹一家人的反对，说是离家太远了，所以最后我细叔还是听了三爹的话回到麻城一小企业工厂上班，不然的话我细叔的命运应该是另外一种版本了，有可能现在的卫星上天，说不定神州几号都有他的功劳啊，可惜了！我于次年七月也分配回到麻城中医院上班了。那时候一个月也就三十多元钱，还是一个字：穷，好象我细叔边工作还要边还他学校的贷款，毕业证还没有到手样的。
　　我毕业一年后就结婚生子了，可我细叔好象还没有任何动静。但我记得很清楚的一件事就是我为孩子＂讨饱＂是细叔接的。老家习俗就是生了孩子的女人在孩子满月的那一天应该上娘家吃餐饭，然后就算满月了，就可以抱着孩子去串门了。可是我娘家那时候还在乘马岗的乡下，来回一趟得两天，加上我妈妈也一直在城里招呼我，所以我细叔就主动地邀请我到他那里吃餐饭，代表娘家。一向有点书呆子相的细叔竟也买了一条大一点的鱼，做了鱼头豆腐汤，还煎了鱼块，像模像样地做了一餐饭，味道也极可以的，至今也没有机会向他表示感谢，只在心里一直记着的。人生就是这样，有些人有些事，从来不需要想起，却永远也不会忘记的……
　　后来企业慢慢地都不景气，细叔单位一样逃脱不了这样的厄运，所以大概是在1996年细叔也不得不加入打工的大潮，远走他乡了，从此就天高路远，天各一方。终于有一天细叔带着我异地口音的细婶回家一趟，知道我细叔成家了，心里暗暗地为他高兴。可是在细叔刚刚成家的那几年，正是细叔家里最为难的时候，听说细叔资助了他三个姐姐的孩子上学，常常是弄得他自己朝不保夕，常常跟细婶子吵得不可开交……
　　再后来就听说细叔离婚了，孩子跟着他，然后我自己也是有许多的变故，有时候也没有精力打听细叔的事情，只是偶尔听到我爸妈说起细叔，因为我离开麻城，到了黄州，所以细叔就是偶尔回家我也是见不到了,最近一次见他应该是2008年我三奶的葬礼上，细叔皮肤倒是细腻白晰，留了胡子，深深地埋着头，只见两个肩膀在不停的抖动，想着长年在外的游子对于母亲的牵挂与思念，更何况他妈妈因为类风湿鹤膝风长期跛行，细叔心里的滋味一定很不好受的，从细叔挂个书包歪歪斜斜上学起，直到望儿成才，儿子大学毕业，学成归来却又面临失业，本想留儿在身边，却因失业走的更远，＂母苦儿未见，儿劳母不安＂，细叔的心里怎么不翻腾……
　　三奶走后只剩下三爹了，听说我那细叔得空就回家探望下，但是常常是下车就买好了返程的车票，呆不过一日两日的。也是听爸爸说的，有一次我的细叔一大清早下火车，在车站叫碗馄饨吃，但是一不留神钱包被别人顺走了，费很多口舌钱没有追回，还挨了一顿打，哎！去年我细叔是打算回家陪三爹过春节，听说他大年三十一大早一个人从深圳回的，刚刚吃完年饭又被我三爹赶走了，因为三爹说要回家过年可以，必须是一家三口一起回，不然就别回了！于是大年三十的晚上我那细叔又在车上过的，实实的心疼我的细叔！也是的，听说我那细婶离婚后也没有再成家，如今他们的孩子也上大学了，真心希望我细叔能够一家团聚，可是你只要谈到让他们复婚，他便不再理你，不知道我那细婶做了怎样让我细叔记恨一辈子，致死不原谅的事情，想必那个年代我细叔在异地他乡受尽了委屈……
　　今天我细叔也５０整了，不知道他的余生有谁陪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醒来惊觉不是梦，眉间皱纹又一重，细叔，你的生命之舟，在人生的浪尖深谷中起落，我衷心祝愿你，平安地驶出港湾,　开往幸福的彼岸！
　　作者简介
　　王丽萍，1968年生，大学本科学历，原在湖北省麻城市中医院工作，现就职于黄冈职院附属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