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初雪

　　文：菁茵
　　一个亘古不变的约定，年年期待，年年开怀。
　　雪，总是如约而至。
　　偶尔，她会耍起小性子，裹着寒风挟着沙尘。但大多时候，她悄无声息地降临，安静得仿佛一场轻逸迷离的梦。
　　这次，她依旧是含蓄温柔的。昨晚未听得一点动静，今晨一觉醒来，竟发觉雪盖了厚厚一层。顿时，一种久违的快乐将我淹没。好在是周末，可以肆意地发一会呆，充分享受这初雪带来的明净与安宁。窗户成了画框，雪过滤掉了杂色，将原本五彩缤纷的世界还原成一幅意韵悠远的素描。
　　这雪，可是北风送给大地的礼物，或者白云写给大地的书信，要不就是苍天为大地蒙上的硕大盖头。举目望去，远方被初雪覆盖的陌野煜煜生辉、楚楚动人，像披着婚纱的新娘。听，天穹的婚礼进行曲再次奏响，美丽的白色音符又纷纷落下。
　　或许，在每个人的心底，都隐埋着这样一抹白色，这是最简单而又最丰富的色彩，面对这样纯净的颜色，心也干净澄澈起来，想到婴儿的雪肌，想到少女的明眸，想到处子的贞洁。
　　不过，童年的我，是惧怕白色的。那个时候的冬天总是很冷，那个时候的冬天总会有三三两两的老人离世。每每看到谁家屋顶上挂起白纸做的幡，或是村里有乡亲穿上白色的孝衫，心中便会充满深深的恐惧。而白色，也似乎成了一种禁忌，如果有孩子将用白纸叠的帽子戴到头上或是将白塑料披到身上，必然会招来大人严厉的训斥。白色，成了恐惧、伤痛、不祥、死亡的代名词。
　　直到去青城求学，同学们一起观看金庸的武侠剧，当冰清玉洁的小龙女出现在屏幕上时，全班的男生、女生刹那间被倾倒。她，一身白纱、云袖飘飞，不施粉黛，清新脱俗，如仙子般从天而落。丘处机曾借梨花如此赞美：＂浑似姑射真人，天姿灵秀，意气殊高洁。万蕊参差谁信道，不与群芳同列。＂而金庸更是这般慨叹：＂她一生爱穿白衣，当真如风拂玉树，雪裹琼苞，兼之生性清冷，实当得起‘冷浸溶溶月’的形容。＂
　　从此，我们不可抑制地爱上了白色，白裙子，白毛衣、白棉袄，白球鞋，甚至白床单、白发卡。白色，成了圣洁的象征、完美的化身，更成为一粒纯洁的种子，在困惑迷茫的年纪发芽，让跌跌撞撞的青涩岁月没有沾染尘埃，尽管质朴无华却又晶莹剔透，固守着青春的本色。
　　可是，曾几何时，步入社会的我们，双眼变得混沌，内心变得焦灼，开始追赶那看似诱人的灯红酒绿，追寻那不断变幻的浮光掠影。生命似乎只是成了征程，太多的人，执著地追求未来，无畏地接纳外来，却渐渐忘记了应该保持的本来。
　　好在，有雪，她是时光在岁末交给我们的一份空白答卷。以她的简单嘲讽我们的繁复，以她的纯粹映射我们的拙劣，让我们冷静地思索，清楚地检验，自己在这世界留下的脚印是正是斜、是深是浅？
　　年岁渐长，开始顿悟，离世之所以会与白色关联，那是因为，白色，本就是生命的底色，在俗世的染缸里挣扎一生，到最后，人们都希望能够干干净净地离开。
　　雪花渐密，开始变得洋洋洒洒，织成无数双天使的翅膀，遮掩了丑陋，庇护了弱小，温暖了苍凉。经不起她的吸引，我终是披衣出了门。伫立在雪中，我多么渴望，渴望来一场酣畅淋漓的雪花浴。洗去不经意沾上的世俗之气，浇灭本不该燃起的欲望之火，祛除掉日积月累覆上的精神之垢。
　　如果人生是一篇文章，我不要引人注目的标题，更不要跌宕起伏的情节，思路简简单单，爱也不必轰轰烈烈。只希望庸常的日子平淡如水、平凡至简，一如这冬天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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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若草木，向阳而生，菁茵，一个喜欢在乡野与文字间行走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