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夏家山

　　探访夏家山
　　文/李向农
　　早就想去夏家山看看，是因为这里曾经发生过震惊全国的＂夏家山事件＂，令我心驰神往已久。
　　2021年6月16日凌晨，天降细雨，给连天暑热馈赠一份清凉，算是个户外的好日子。上午8点多，我和本土作家缪益鹏、袁艳阳、肖琴一行4 人，驱车由麻城市区前往夏家山。芦家河村党支部书记缪少喜，提前等在夫子河镇区接我们上山。
　　缪书记介绍说：＂夏家山村建国以后一直是个独立的行政村（大队），由山顶的夏家山和半山上的另两个湾落组成，人口700多。两年前夏家山与芦家河两村合并成新的芦家河村，版图面积9.8平方公里，人口2600多。合并后人多地旷，更有利于人力物力的统筹安排和各种资源的综合利用。＂
　　夏家山是一座海拔700米高的独山。站在山脚仰望，它酷似一个四不依傍的巨大窝头。汽车沿着窝头边缘盘旋而上，窗外左边多见百丈深渊，右边竹树一望无涯。清风入怀、署热渐消。不知转了多少圈，只知转了半个多钟头才到达窝头顶端。顶端有块百亩大小的平川，夏家山的农家楼院有序排列于平川之上，形成一个＂凹＂字形高山村落。凹字豁口前方，有座小水库，水面约20亩，碧波在微风下泛起涟漪，钓杆在涟漪中舞动身影，凫鹭于水面上翻飞，鱼虾在浅滩边嬉游……好一幅多姿多彩的山水画卷！适闲的翁媪们聚在槐荫下唠叨品茗，见我们到来，便微笑着招手表示欢迎。因为已到10点多，听见有位老媪在吆喝：＂好暗啦，我要回去煮饭啦！＂于是其他人也跟着掇起椅凳，各自回家去了。唉！在酷署炎天，这份逍遥自在，大抵也只能属于山里人了。
　　尽管日近中天，好在山上十分凉爽，把山下带来的闷热感驱散殆尽。趁着凉爽，我们一行在缪书记和几位乡亲的引导下开始了寻访。先是参观五大队指挥部。这是一幢农家＂闷五间＂平房，墙基蚀痕班驳，幸有老式青砖敦实耐腐，故而房屋保存还算完好。当年五大队的抗日战役方案和行动指令，就是在这幢陋室里制定和发出的。接着参观一幢＂一进二重＂式青砖黑瓦平房，其窗廪虽历经沧桑岁月，却依旧古色古香。偌大的空间，如今只住着一位古稀老妪，她说孩子们都搬到新屋去了，她是舍不得这里的宽松凉快才没搬走的。当年鄂东特委和五大队的领导人方毅、刘西尧、张体学等就住在这幢屋子里。出屋向南百余米，就到了曾经的夏家山小学。这是一排三层砖混结构楼房，建筑面积估计在2000平米左右。据说是时任湖北副省长兼财政厅厅长的张体学夫人林少南，特批了一笔资金弥补缺口，学校才得以竣工的。小楼朝向水库，前面是一个空旷的大操场，改建施工正热火朝天地进行。缪书记介绍说：＂我们打算把一层改建成夏家山事件纪念馆，把二三层改建成客房加会议室，还打算在操场西端入口处建一座牌坊，在东端搞一些红色人物故事雕塑。让客人来了有看的住的和吃的，逐步将夏家山建成红色寻根之地和绿色康养之所＂。
　　参观完学校改造工程，时间已近晌午12点，缪书记问：＂练兵场、养伤洞还有一段距离，是吃了再看，还是看了再吃？＂我们不约而同地回应：还是看了再吃吧！
　　据介绍，练兵场是当年五大队机炮队的训练之地，也是夏家山的制高点，坐落于瓜子岩寨中央平地之上。新辟的连接通道蜿蜒崎岖，由于尚未硬化，且被不久前的连日大雨冲刷得凹凸不平，好在缪书记熟路善驾，硬是将越野车开到了寨子西门脚下，剩下的一段就只有徒步攀登了。据说瓜子岩寨方圆足有300余亩之阔。寨墙足有2米之厚，由清一色花冈石垒砌，且保存完好。登临练兵场，举目眺望，大崎山、接天山近如咫尺，团（风）罗（田）风光奔来眼底，巴河举水注入胸中。让人浮想联翩，虽不见昔日兵戎、却犹感今世雄风！五大队择此易守难攻之地，足见革命先驱们独到的战略眼光。
　　12点40分， 折返夏家山吃农家饭。宾主边吃边聊，兴致甚浓。主人指着盛满米饭的盆子自豪地说：＂我们夏家山上种的米，同样品种要比平畈的好吃得多，因为山上的气温比山下低3到5度，稻谷成熟期也要推迟15天左右。夏家山的水也不一样，都是从山上岩壳子里面沁出来的，不见火也能喝。还有家禽家畜都是山中养，野菜野蘑都去山上采，味道也要好得多。所以住在山上的人历来都长寿，男老货多数活到80以上，女老货活90多的更是不在少数。＂他讲的这些，我从心底表示认同。
　　吃完农家饭，时间已到下午两点。按照预先安排，缪书记请来夏耀煌老人给我们讲抗日五大队的故事。
　　老人今年84岁，生于五大队进驻夏家山之第二年，五大队离开时他还是个不懂事的稚童。好在他父亲当年在军中任过职，在他懂事的时候，父辈们便向他讲了许多关于五大队的故事，让他至今记忆犹新、如数家珍。
　　老人虽然高度耳聋，但思维清晰而且健谈。他说：＂五大队发展很快，来的时候300多人，走的时候1300多，一年多点功夫就增加了上千人。那时候参军很简单，接了媳妇的，媳妇到场表个态签个字就成。冇接的，娘和老子到场表个态签个字就成。＂我示意他侄儿贴耳提问：五大队的给养么办？他笑着说：＂国民党只给他们300人头的粮饷，其余的靠到阳逻团风江边找富人要，有时也把富人捉到山上来，让他们的家眷拿钱拿东西来取人。五大队吃的用的都是拿钱从百姓手里买，从不讨价还价。那时候国民党的广西部队驻扎祠堂湾，五大队驻扎夏家山。祠堂湾的部队买东西爱压价，不把钱，有时候还打人骂人。五大队买东西和颜悦色、低声细气的，你说几多钱他就把几多钱。所以夫子河街上的铺子、屠凳、菜挑子，一听说祠堂湾的要来就关张，就躲着。一听说是五大队要来，就开张、就摆出屠凳挑子等着。五大队的人住在各家各户，他们每天起得早早的帮忙主人家打扫卫生，劈柴喂猪喂牛。农忙时还帮忙插秧割谷挑草头，所以百姓都喜欢他们。＂关于夏家山事件，老人回忆说：＂我只听说，国民党要收编张体学的队伍并许他做大官，张体学不同意，后来两边就搞毛了。冇过几长时间，两边就在杨家山打起来了，由于五大队一千多人只按三百多人配枪，多数人是驮棍捏棒打仗，所以冇打赢，死了好多人。＂
　　老人所说的 ＂在杨家山打起来了＂，其实就是＂夏家山事件＂。史载：1939年，全民抗日烽火连天，形势一片大好。我党抗日第五游击大队，利用鄂东崇山密林与日冠展开游击战、运动战，痛击来犯之敌，取得了一个又一个战役战斗的重大胜利。可就在这时，国民党顽固派出于对我党力量发展壮大的嫉恨与担忧，竟然调转枪口对准共产党，制造流血惨。这年9月1日凌晨，桂军127师两个团勾结鄂东第18游击纵队，向我五大队驻地发起突然袭击，500多名官兵壮烈牺牲。如此同室操戈的悲剧，亦先后在皖南、平江等多地上演，成为国民党排除异己、破坏抗日统一战线的铁证！
　　苦难成就辉煌！残酷的流血事件，让我党更加清醒地看透了国民党的反动本质，并及时调整了斗争的策略与方针，革命力量一步一步地发展壮大起来，最终推翻了蒋家王朝，建立了新中国。
　　然而辉煌之后不能忘却了曾经的苦难。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砥砺奋进，当是我们共产党人永恒的追求。老一辈革命家张体学同志为后人树立了榜样，他临终前仍念念不忘夏家山，说自己欠了这里群众的＂债＂，并嘱托家人一定要替他还上。他夫人林少南四次登上夏家山，并多次捐资赠物的故事，人们至今记忆犹新。老人家最后一次上山，是由家人搀扶着上来的。而每次上山她都会在五大队指挥部门前伫立良夕，泣不成声。她此时的心情，一定是期望这方曾经承载革命理想、浸染烈士鲜血的土地，能够尽快地改变落后面貌、并逐步地富足起来，以告慰长眠地下的英烈亡灵！
　　缪书记说：＂造成夏家山落后面貌的主要原因还是交通不便，现在虽然有了很大的改变，群众生活也有很大的提高，但还不算富裕，离党和群众的期望还有很大的差距。我们下一步打算以这里的红色文化、绿色环境、优质空气为依托，进行整体规划、有序开发，把旅游搞起来，让群众有钱赚。事实上，近两年上山来玩的外地人已经有不少了，他们多数是自备吃喝，自带帐篷，白天山上逛、夜晚坝上睡，吃住玩还是很不方便。所以有游客建议我们，开发红色寻根景、建设绿色农家乐、打造特色兵寨游。这些建议都很好，只是目前资金还不算充足，但我们会想方设法逐步解决这个难题………＂
　　从缪书记清晰的思路和坚定的目光里，我们看到了夏家山振兴的希望。
　　美好未来，我们翘首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