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我为戏狂

　　很喜欢戏曲，不管是什么样的剧我都爱，但尤爱黄梅剧和京剧。
　　记得小时候跟在外婆的身后，随外婆一起去看戏，到处是喜盈盈的，而我，独爱随外婆看戏的处境，很甜心。
　　舞台上，那扮演妹子的演员，柔柔软软的腰肢，袅袅娜娜的身段，甜甜糯糯的唱腔，头一扭，嘴一撅，眉头一动，眼神一瞟，那个美呀，直看得对爱和美尚在懵懂的我，恨不得也能登上那舞台，好好地演上一场戏。
　　看过戏后，为能找一点舞台上妹子们衣袂飘飘的感觉，回到家便把枕巾包头，披上被单，咿咿呀呀地边唱边舞动披着的被单长袖自娱自乐，偶尔被做生意的外婆回家拿东西或煮饭时看见，外婆也会笑笑，夸上一两句，心里越发美滋滋的。于是，在外婆家里，那空空无人的房子里，我为自己演过胡大姐、演过穆桂英等角色。
　　从外婆家回到自己的家后，我还是很迷看戏，但妈妈坚决地反对，甚至，觉得是她不可能接受的一件事情。妈妈开始奋力封杀我的爱好：小时候过正月有龙灯花鼓戏看，我会跟着龙灯花鼓一路走到底，为此，常常被妈妈抓住，狠狠地暴打一顿，打完后，只要听到花鼓的声音，我还是会偷偷溜出家门，继续跟着花鼓队伍走……妈妈无数次地望着我，摇头叹息道：＂无药可救！无可救药！＂然后，妈妈会举很多例子：＂我家表姐许仙桂，你还冒得她长的一半好，她真的长得好漂亮的，演的戏也很好看，后来爱上了和自己演戏的搭档，被我家姨妈赶得飞跑，后来在戏团一次演出后，用嗓过度，嗓子唱不出了，好惨的！在剧团替人家收拾衣服！你呀！啧啧！何解好样不学硬要学坏样？！＂＂你晓不晓得？看戏的是惺子，唱戏的是癫子！＂妈妈层出不穷的例子，像是唐僧的紧箍咒一样，一直箍到我上班，而我的爱好，却还是从小坚持到了长大。那不曾见面的所谓＂妈妈的表姐＂，也一直在我的心里亮着，我常常暗想她不从见过的容貌和舞姿，觉得她简直就是我心里的英雄！
　　某天，和同学见面，在她家里，她款款地把京剧的CD放出来，当音乐流出来时，异样的感觉让我感谢她，也记住了她的热情，只为小时候一起去追赶过花鼓戏，两人静静地在音乐里待了2个小时，为曾经都有的理想相对而笑。
　　年少时，只觉得那些才子佳人扮相漂亮，喜欢那些凤冠霞帔、蟒袍玉带、珍珠玳瑁的装饰和那些咿咿呀呀的唱腔。年纪稍长，慢慢地，便听出了那些唱词的意境和唱腔的柔和流畅：《贵妃醉酒》的寂寞无奈、《锁麟囊》的有情有义、《游龙戏凤》的诙谐对答、《对花》的俏皮、《女驸马》的一波三折等等，唱起来，极富生活情趣。你会在唱词中获得一份意外的轻松：＂架上累累悬瓜果，风吹稻海翻金波。夜静犹闻人笑语，到底人间欢乐多。＂这段清新活泼、韵味绵长的黄梅清音一起，你便一下子成了那个厌恶天宫凄清岁月，一心向往人间生活的七仙女了；＂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黄榜中状元。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新鲜。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玉街前。个个夸我潘安貌，谁知纱帽罩婵娟。＂这段唱词，一旦开口，只一瞬间，便穿越了百年千年，自己便是那女扮男装进京赶考救夫的冯素贞了，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兴奋立马在胸中荡起。
　　那些才子佳人、帝王将相，天上神仙、地下阎王，只要你愿意，无论是哪个朝代，一开腔，他们便出现在你的面前，任你细细端详。特别是青衣，罗衫轻摆，眉眼含春，兰花指一翘，轻掩秀口定个格，一颦一蹙皆美到了极致。只要一听，便忘掉了生活中的所有琐碎与不快，享受着一种鱼游大海、鸟啼山林的惬意。每当来兴致，唱起《女驸马》《七仙女》等黄梅戏，便会觉得自己是上着油彩妆、梳着发髻的，身着中窄衫长裙，水袖甩得花团锦簇的台上人，甩掉人生的无奈，甩掉孤寂中的无聊。那种陶醉，只须闭上眼，便是良辰美景，便是赏心乐事。
　　如今，竞争的激励，愿望的攀升，贫富悬殊的加剧，正猛烈地冲击着我们，多少人戚戚于贫贱，汲汲于富贵；多少人在名利富贵面前利令智昏，在虚荣脚下精疲力尽；多少人在得失间苦闷傍徨，在荣辱前惊慌失措。我们，在物欲横流变化多端的现实里挣扎，有太多焦虑迷茫和悲观失望的日子。遇到这样的日子，不如，听一听戏剧，让戏里纯净向善的人生，带给我们在生活里不应该忘记的慈悲与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