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史计划 我的知青岁月 理性反思:一代知识青年精神远征悲壮的历史画卷 作者简介 姚科,男,一九五三年一月生,哈尔滨市人。大学毕业。从事新闻出版专业工作20余年;编发稿件文字总量约1200余万字,现为资深编审。 是一个热爱并懂得生活,认真面对生活,总希望超越自我的人。 一九六八年十一月,下乡至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一师七团三营,做过农活、瓦工、代课教师、宣传报道员等工作,历经十二年的知青生活后,于一九七九年返城; 返城后,先后历任哈尔滨电度表厂工会干事、副主席;一九八五年七月,调入中共哈尔滨市委,历任中共哈尔滨市委《学理论》杂志编辑;总编室副主任、主任;《知识文库》杂志副主编;《教书育人教师新概念》杂志总监;《教育研究与实践》杂志总编等职;并为中华书法研究会会员、中国书刊装祯学会会员。 曾用笔名:雪墨、雨巷秋雨、欧阳雪竹、司马洁夫、宰白;撰写了《爱的旋律》(散文诗集)、《知识文库精品丛书成功之道》专辑、《雪墨游记》《雪墨文集》《雪墨博文蛰思录》《雪墨博文草根集》《我的知青岁月》等著作;参与编撰了《中外诡谋全书》《中国古典才子佳人小说》《食疗千家方》等著作。文字总量约800万字(以上书籍均已正式出版)。 当我们回顾40年前的那场知青运动时,是否还能从反思中总结出一些有别于其他的知青精神呢 曾经的经历,曾经的情感; 曾经的困顿,曾经的沧桑, 都将从这里开始 前言 2008年11月7日,是我下乡40周年纪念日。 我常常喜欢独自一人凝视窗前这是哈尔滨中心商业区中唯一的一片经典居民社区。无数新楼盘像雨后春笋一般拔地而起,节节推高,欧罗巴风格的高档商场、燕莎奥特莱斯购物中心、金太阳索菲娅精品时装店等一批时尚商业精英,为这个浪漫的城市平添了些许灿烂与辉煌 40年了!时间过得好快,真是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啊!40年前的一切就好像是昨日的重现 40年前,尚不足15岁的我,打起背包,奔赴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一师七团,且一去就是12年。我的热血,我的青春年华全部献给了北大荒,如今我已是花甲将至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如今,我已经到了该考虑写点什么留给孩子们的年纪了 曾经在那个动荡的年月,全国3000万知青为祖国,为社会,当然也为北大荒付出了青春的代价。因为,知青就是一群用自己的青春做标枪,投掷出去以后,却又拼得血本无归,却又不甘心于多舛命运的一个并非复杂的社会群体。 知青生活,是我们这一代人终生难以忘却的经历。 岁月悠悠,往事如云如烟 在尘封的记忆仓库里搜寻四十年前那些早已淡漠的生活往事乃至人物印象,自然是件不大容易的事,更何况当年的知青如今已人到后中年时期。 我们这些忙忙碌碌的老知青,每天都要面对许多纷繁的生活现实,包括沉重的家庭负担和激烈的生存竞争的挑战。 没有谁能够只靠回忆而不是通过努力工作来度过如此现实的人生。 往日的激情岁月,已流失为陈年往事。但是,我们在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一师七团的那段艰苦而美好的时光,将伴随着我们十五、六岁的花季年龄,伴随着我的每一位战友的音容笑貌,成为我一生记忆中永恒的定格 人生苦短,情谊无限,人生的四十个春秋仿佛就在转眼之间,从少不更事到半百余年,我们在各自的人生轨道上为生计、为事业忙碌着、奔波着,但岁月仍消磨不掉我们心中那份难忘的激情,人生的坎坷亦难以开启那尘封的记忆。 如同迷失的羔羊,当年我们在北大荒上下求索,每个人都有过迷失,每个人都有过不同的答案。在那样一个人性扭曲的年代,人们的思想是不可能到达真理的彼岸的 艰苦环境的锤炼,其实并非比纷杂的心理历程更有价值。一切世俗的悲喜剧,只不过是此岸心路的映射。 我记忆中的三十里兵团小道,还是那样崎岖不平;路边的杨树老了,枯枝上依然挤出几片新绿,仅仅是几片而已。小道,恰如时光隧道,透过记忆的碎片,我实现了一次青春时光的穿越。 历史和现实同在一条小道上游走,知青的灵魂还在小道上游荡。 我常常在想,当时为什么要下乡?是豪情壮志使然?还是宗教式的信仰使然? 所谓历史的洪流,顺流者昌,逆流者亡。艰苦环境的锤炼,其实没有纷杂的心理历程更有价值。 知识青年这样一个群体,不是一个又一个简单的拷贝,也不是一种时代的产品,它是一个个有血有肉,有思想有灵魂的个体的集合。在那每个人的个性被淹没的时代,我们的个性依然像野草般,从悲剧的石缝中顽强生长,难以泯灭。 我每每会梦到在北大荒那一片广阔的黑土地上,自己拼命地奔跑,随意地大声呼喊 由于长期的机关工作,我总是喜欢把自己隐藏、封闭起来,算是一种自我保护的行为,而曾经有过的青春,只是存在于梦境里 对于知青岁月的回忆,有人说是痛心疾首,追悔莫及;有人则万分留恋,至今不悔。而我呢?我想,既然那是一代知青青春的历史,不管是对是错,是好是坏,我们都应该尊重历史的原貌,重现那一段历史的真实,这不仅是我们作为那个时代的见证人应尽的历史使命,更是历史赋予我们这些老知青的责任感使然。 然而,现在我们中间有的人成功了,有的人成为了行业的骨干,但我们中间更多的还是平凡的人。这些成功或平凡的知青,在那特定的岁月里又经受了怎样的情感洗礼呢? 对于知青的经历,现在许多年轻人都不了解,因为所处的时代和环境不同,两代人之间的思想、感情肯定也不相同。 当时我们中的多数人都有一种为了理想,不计利益,拼搏奋斗的精神。 知青时代虽然过去,但是这种精神跟任何一个时代都不会脱节,相反,我们仍然值得提倡这种精神。为了社会,为了理想,勇往直前,不被利益驱使,这是我们成功的原动力,同时也是现在很多年轻人所缺少的,他们需要构建这种知青精神的内核。 正是在这种基础上,知青们在逆境中接受了不可多得的苦难的洗礼,由此便会更加珍惜今天。 那一段人生经历,对我们来说,是一笔终生的财富,是一段珍贵的阅历,是一本深刻的教材,令我们永远难忘。 我们虽然没有经历过战争年代的烽火连天,但我们的青春岁月也有过惊涛骇浪,也有过扣人心弦的动人故事 还记得,刚到连队后宿舍里引发的那场集体大哭吗? 还记得,拖拉机掉入泥塘里引发的轩然大波吗? 还记得,食堂菜窖塌方的那种惊心动魄吗? 还记得,我们在隆冬腊月里,每天往返30公里地去北河刨沙子时被冻得那种窘迫吗? 还记得,我们在知青食堂里为多喝一碗大米粥而重复排起的长队吗? 还记得,劳动过后,小树林里知青们那随情随性的吹拉弹唱吗? 还记得,知青们为了吃到一点绿叶蔬菜而到菜园里偷白菜吃,而被看菜老汉手中的老枪吓得心惊胆战吗? 还记得,几个知青曾从麦场上偷来一军用挎包的黄豆,然后跑回宿舍用铁锹炒熟,充分品尝后的窃喜吗? 还记得,6位女知青在扑救山火的战斗中光荣献身的故事吗? 还记得,男知青们用尿桶煮熟牛肉,那夜半时分正吃牛肉时猛然响起的敲门声吗? 还记得,在面对欧阳的尸体时,那四目相对所撞击出的心灵的振颤吗 历史将证明:正是知青这个群体以整整一代人青春的代价,把一个醉迷的民族唤醒,跟上世界发展的步伐,以精神远征的悲壮失败,换回了一个民族跃向高度物质文明所必需的历史动力。 40年后的今天,我把当年知青生活的片断从尘封的记忆中挖掘出来,串连起来,经过一番提炼,写成这篇拙作,藉以献给千千万万个有过相似经历的知青的兄弟姐妹们,留做我们共同的纪念;也留给我们的孩子们,希望他们不要忘记曾经在兵团、在边疆、在农村、在农场,披荆斩棘、流血流汗,曾用自己的热血来书写历史的前辈们 一代知青,精神将永存! 一代知青,终生难无悔! (1) 一九六八年十一月七日,夜里十时许 火车一声长鸣,喷吐着滚滚的气浪,喘着粗气,缓缓地离开了哈尔滨火车站 刚才站台上行人告别的那一瞬间实在令人感动与父母洒泪告别,与兄弟姐妹相拥分手,与九年同窗握手告别后的知青们还沉浸在离别之痛中。 就在1个小时之前,我手提着妈妈为我准备的网篮,里面是一个搪瓷的洗脸盆及一些生活用品,背着自己曾寄予北大梦想的那个旧的黄色书包,从家步行去火车站,没有人来送我,没有亲人的嘱托,没有妈妈的泪眼,只有我自己在昏黑的街道上独自前行。 多少年以后,我每当想起那个孤独的夜晚时就会暗自神伤,泪水在心里流淌。 开往龙镇的第525次列车的9号车厢里,即将奔赴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第一师七团的知青们的情绪开始慢慢地稳定下来。我们告别了祖辈们生活的这个城市,告别了家乡和亲人,即将去一个自己完全陌生的地方,甚至是一片蛮荒的处女地 或许,自己将在那片冰冷的土地上生存、繁衍,甚至于会客死他乡,一时间,大多数女知青们开始放声痛哭起来,一些男知青们也开始附和着,车厢里的哭声响成一片。 与别人的现实情绪相悖的是,当时仅有15岁的我却表现得出奇地沉寂,因为我不像其他的知青们,大都是一个学校里的同学结伴而来的,我只是孤单的一个人 因为,我是哈尔滨第三中学的学生。 你只要是哈尔滨人就会知道,作为一名哈三中的学生,就意味着是未来北大、清华的苗子,将会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我曾经为自己是一名三中的学生而自豪,并且无数次地憧憬自己的北大之梦。 但是,当文革的烈焰吞噬掉人们的理智和道德后,多少像我妈妈一样为党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工作一辈子的善良的人们,却横遭不幸乃至于噩运,妈妈失去了继续工作的机会,随之而来的是被关进了干校的牛棚,遭受无尽的批斗和人身折磨。那时候,我总是感觉黑夜的漫长,感觉到无边的恐惧家已不像是家,学校的职能已经转变成斗、批、改的会场,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造成了更多的敌对关系的形成。 不知道别人是怎样生活的,我只知道自己的生活方式每天只能自己做饭,然后坐下来读书。这个世界太大,我只是某一角落里默无声息的人物,在太大的世界里,也许存在我,也许没有我 我不能加入红卫兵这样的组织,非工农的出身困扰着我。 无数次泪水悄悄地濡湿了我的睫毛,有一条悲伤的鱼在我内心里游动 有人说,人来到这世上不可无所事事,得有点事做,忙忙碌碌过日子才行。 在高倍天体望远镜里,你可以通过银河星系的光年旋涡、太阳月亮的日夜循环,来感受时光老人的匆匆脚步;在人类社会发展进程中,你可以通过历史沉淀的文化底蕴、现代文明的外显气息,来洞察大千世界的谁主沉浮。 马列主义基本原理提出了按需分配、丰衣足食的共产主义理想社会,那时的人们是否不为生存而发愁,不为工作所累,不为境遇受苦,我们实在不得而知。 纵观历史,就业压力始终是全人类文明发展中所面临的课题。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后期,知青们满怀解放全人类的崇高理想,且历经了三年困难时期,在地球村的东西地域之差,主要是民族文化底蕴之差的思维理念作用下,只能以上山下乡的形式,来缓解城市就业的压力;用文化的大革命形式来解决社会主义的基本矛盾和东方文明的落后。 一个浩大的民族,就这样在破与立的交替蹂躏中,进行着有序与无序的文革洗礼。不用说,学校教书育人的职能自然也被红色海洋所淹没。 在这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中首立战功的知青们,不可能永远地进行大串联和罢课闹革命。社会的就业问题怎样解决?他们的出路何在?经过深思熟虑,善于把马列主义与中国革命实践相结合的政治家,终于发出了知识青年到农村去,到广阔天地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的伟大号召。 这样,上山下乡,就成为我们这一代青少年的必然选择! 动荡的年代使我完全丧失了上大学的梦想。 当时,我们三中的学生只能下乡插队,却不允许我们去建设兵团,理由是:黑五类的子弟是没有权力走进解放军的序列的。 一九六八年八月,四个面向(面向边疆、面向农村、面向基层、面向工矿)的动员工作开始了。 哈三中工宣队便开始忙乎起来,先是全校总动员,然后组织各班级学习毛主席语录、两报一刊(《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和《红旗》杂志)社论,两个礼拜后就真刀真枪地提出:一个面向即到离哈尔滨最远的、生活最苦的、收入最少、经济最贫困的饶河农村插队落户,要求同学们扎根农村一辈子,去滚一身泥巴,炼一颗红心! 接连几天,同学们个个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寝食不安,大家反复探讨,商量着对策,试图想方设法能留在城里。 但是,大家的美好希望很快就破灭了。 记得八月下旬一天,学校走廊的墙壁上贴出了揪出抵制上山下乡小集团的大字报,其势如排山倒海,不可阻挡。在高压政策下,小知识分子的脆弱防线迅速瓦解了。不过,大家还在心里作最坏的打算实在不行,就找生活条件相对好些的地方下乡去。 下乡对我来说已经是一个铁定的选择。虽然二姐姚杉已经下乡,但是下乡的重担还是会历史地落在我的肩上。经再三考虑的焦点是:如何制造一些理由,尽可能去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这样就具有了基本的生活保障。 是妈妈找到了当时还在继续主持教育局工作的刘叔叔,这是妈妈为了我第一次破例走的后门,让我跟随第七工读中学去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一师七团,做一名兵团战士。 列车已经远远驶离了家乡,窗外一片黑暗,我感觉自己被一种巨大的黑暗所包围,一种完全无助的孤独和恐惧阵阵袭来,但是,我依然很坚强。 男人,就要流血不流泪 (2) 翌日清晨5时许,火车缓缓驶进赵光火车站。 初冬,北大荒的清晨,大地还没有苏醒过来,寒风料峭中的我们鱼贯走下火车,瞬间便被严寒包裹,这是北大荒给我们的下马威。 赵光,是位于北纬35度、临近北安县的一个边陲小镇。赵光火车站上有一座英雄纪念碑,大理石的碑座上鎏金镌刻着赵光英雄永垂不朽,让我们肃然起敬。 赵光,这是一片英雄们挥洒鲜血的热土,已经向我们敞开了胸怀。 北大荒,我来了! 前来接收知青的七团副团长,是一位现役军人,他以军人特有的干练,简洁地宣布了我们的分配去向。我被分到了三营28连。接下来,我们便顺理成章地分别搭乘三营前来接知青的大卡车,一路呼啸着向三营营部的驻地飞驰而去。 15公里的路程大卡车行驶了大约40分钟,我们的脸都被寒风冻得红红的,耳朵冻得像猫咬一般。 我们算是真正地领教了北大荒酷寒的性格。 大卡车在三营营部的一所草房前停了下来。 我们的手脚已经被冻得不听使唤,大家相互搀扶着下了车,先后走进了草房。草房里很暖和,地中央有一个大油桶做成的炉子,整段的木头在炉子里燃烧得噼噼啪啪作响,把大铁炉的铁皮烧得红红的,让我们感受到足够的热量。顿时,一路上的劳顿和怨恨烟消云散。 在营部食堂吃完了由麻花、豆浆、馒头、咸菜组合而成的早点,接下来在营部的会议室里召开了简单的欢迎会。王振生营长作了简短发言,内容大意就是欢迎我们的到来,这里的条件很艰苦,是知识青年大有作为的地方等等的官话。不过,当时的我们可都是严肃认真地听完了首长的讲话,甚至于还有些心潮澎湃的感觉。 9时左右,营部的大卡车分送我们这些新来的知青去各自的连队。我分在28连,距离营部2公里,所以转瞬之间就到了连队。 我想,今后28连就是我的家了,北大荒就是我的第二个故乡! 北大荒,你好! 北大荒,我来了! (3) 三营28连是一个以农副业生产为主的连队,来自哈尔滨、北京、上海、天津的知青就有400多人,加上原有的老职工、返乡务农的 当地青年,总共有7、800人的样子,属于七团比较大的连队。 我们新来的知青被安排脱产学习1个月,学习内容也不外就是两报一刊,再加上来自于各级组织的文件。说实在的,我们所有的知青都讨厌千篇一律的政治学习,毫无实际内容的、空洞的政治说教。但是,这种政治学习又是非常必要的,最终学习的结果将作为今后我们每个人工作安排的主要依据,因而我们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文革期间的兵团连队,开忆苦思甜会就是家常便饭。 1968年春节前,兵团党委号召知青和贫下中农一起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为了加强对我们这些刚来不久的知青进行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的阶级教育,28连组织了一场忆苦思甜报告会,请队里的老贫农庄大爷和五保户王大娘给我们做忆苦思甜的报告。 开会那天,正巧七团政治部一位姓王的副主任来连队检查工作,也参加了这次报告会。令我们没有想到的是,由于那位副主任的一句活,就让庄大爷遭了殃!还被批斗、审查了好几年。 28连的老职工们都称庄大爷为老庄头。他一辈子也没结过婚,所以无儿无女,和另外一位姓古的老头同住在连队菜地边上的一间小土房里。 当时庄大爷也是快七十岁的人了,可身体还挺硬朗,平时,除了为连队看管菜地,有时也在菜地干点儿力所能及的活。庄大爷是28连的退休职工,每月都有固定的退休金,再加上他是连队里仅有的两位五保户之一,大家都挺照顾他,时不常就有队里的老职工家属主动来到小土房帮助他打扫卫生、洗洗衣服。 应该说,庄大爷的日子过得还是挺逍遥自在的。 庄大爷有个毛病,就是喜欢吹牛,不管有边没边的事,经他的嘴一说,就跟真的一样了。他最爱吹的一段就是在日伪时期被日本人抓劳工的经历(至今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同时,他倒霉也就缘起于在忆苦会上吹牛的这段经历上! 忆苦会上,庄大爷声泪俱下地讲述了他如何被日本人抓了劳工,被送到虎林要塞去修军事基地,如何吃不饱、穿不暖,如何被日本工头毒打,每天干十几个小时的苦役又如何在日本投降前,成功逃出了日本人的魔爪,等等。 需要说明的是,虎林要塞位于黑龙江省的虎林县境内。当年,日本关东军为了对付前苏联,准备在时机成熟时向前苏联发动大规模的军事进攻而在这片山里秘密地修建的一个军事基地。为了修建这个军事基地,日本人驱赶大批中国劳工干苦役,成千上万的中国劳工死在了那里。 庄大爷的忆苦报告非常成功,加上昏暗的灯光效果、类似于猪食般的忆苦饭,和着天上布满星那凄惨的音乐,说得我们所有的知青都是热泪盈眶,心里就像是堵上了一块铁。 可是散会后,形势却一下子急转直下。 散会后,团政治部的那位副主任立即召集了连队革委会和知青代表会议,非常严肃地为我们指出了阶级斗争新动向! 他认为,庄大爷自述的历史值得怀疑,因为据缴获的日伪档案记载,当年修建虎林要塞军事基地的中国劳工就没有活着跑出来的!即使没有被累死、饿死、病死,也在日本投降前,全部被集体屠杀在军事要塞里。除非他是中国监工。 就是因为那位副主任的这番话,使连队革委会决定对庄大爷实行隔离审查。从此,庄大爷被限制了行动自由,还多次遭到了批判、游斗,同时,连队还派多人搞过好几次内查外调,折腾了好几年,可都是一无所获,最后也只好不了了之。 后来据分析,当时庄大爷可能是为引起大家的注意而瞎吹的,他根本就没有被抓劳工的经历。可悲的是,在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的疯狂年代,庄大爷为自己的吹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被当成汉奸嫌疑、漏网历史反革命分子被管制、批斗、审查了好几年,直到1975年,庄大爷才带着满肚子的冤屈离开了曾经让他莫名其妙的世界。 当时,我和蔡宁是28连年纪最小的知青,而且我们又是父一辈,子一辈的莫逆之交,因而我们就头挨头,脚挨脚地睡在一个大火炕上。我们常常是买来5角钱的水果糖,二个人躺在被子里偷偷地分享;我们一起回味上学时的愉快时光,说到动情处,两个人一起兴奋不已;说到伤心处,兄弟俩一起流泪 知青们每天的饮食很单一,总是有喝不完的菜汤,偶尔能喝到豆浆。可能是大家都处于青春发育时期,每天的营养摄取严重不足,总是有食不果腹的感觉。因而,大家常常于夜里饿醒,几位年纪大些的知青就会自告奋勇的去连队的场院偷黄豆。在那一段时间里,我们常常在夜里用大铁锹当锅,在宿舍里的火炉上翻炒黄豆,然后,再拌上糖,大家围坐一圈来品尝如此的美味。 在那个物质相对匮乏的年代,知青们是吃不到水果、高蛋白,以及各种营养品的,而物美质优的黄豆,不啻为上帝带给我们的最好的营养品,让我们受益匪浅。 北大荒的黄豆颗颗籽粒饱满,稍经加工,便是油汪汪的,着实能够激发知青们的食欲。即便是在讲究科学养生的今天,大豆的营养价值也是一流的,是人们植物性蛋白质的主要来源。 每天晚上,当知青们清洗完一天的劳累和灰尘后,将近40人睡在一铺火炕上,其情其景壮观至极。直到今天,我还以为那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床,是足以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的。 这里有一个颇值得回味的小插曲 我们同来的知青当中,有一位被大家称作二哥的哈尔滨知青宿迎先,这是一位很豪爽的人,甚至有些侠骨风范。另一位叫做王国强的,也是哈尔滨知青,善于调侃,有些幽默之气。 当1968年的第一场大雪到来的时候,漫天的鹅毛大雪只消半天的工夫,就将漫漫的荒野覆盖上一层鹅绒般的雪被,壮观至极。那天夜里,二哥因为想家,吃完晚饭后早早地就睡下了。可能是他的呼噜声过于具有杀伤力,惊扰了正在打牌的知青们,于是,王国强和另外的3个人,悄悄地将二哥连同被子和褥子一道抬到了外面的雪地里外面的大雪还在下着,雪花纷纷扬扬地散落在二哥的被子上或许是睡得太熟了,或许是二哥还在梦游家乡的缘故,他竟然在大雪中继续酣睡,样子可爱极了。 直到20分钟以后,二哥才被凛冽的寒风冻醒,醒来后却发现自己置身于冰天雪地当中,不禁疑窦顿生如此浪漫的境遇,恐怕是一生都难求的! 经济的拮据,生活的困顿,思乡的情愫,一瞬间都在知青们的笑意中化为乌有。 这一时期的我常常在思考:多少年以后,是否还会有人记得我们这些有着知青经历的一代人呢?是否还会有人能够理解我们为国家、为社会、为我们的后人所做出的一切牺牲呢? 没有什么艰难困苦是能够难倒知青的,不是因为我们比别人有多么的坚强,而是由于无法选择的理由,要求我们必须为文革的灾难性后果和国家的利益做出牺牲,为政治运动造成的严重后果埋单,这些却是我们始料未及的。 我艰难的知青生涯从今天开始。 本文选自《我的知青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