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又上河玩儿了？

　　但凡在东北山村出生的男孩儿，就没有一个不爱去河边玩儿的。在我故乡的村西，也有一条小河，那里曾是我儿时的天堂，留下了太多快乐和难忘的瞬间。其中有一件事，说不上快乐，却也多少有些好笑，自然也就终生难忘，就写出来让大家聊以解闷儿吧——
　　那是在我十来岁的时候，有一年初夏，也就是五月份左右的时候，有一天下午，我要去小河钓鱼，顺便又可以在河边给家养的兔子采点新发芽的嫩草，而小伙伴大龙和小彬也要跟着去玩儿，我们便一起出发了。
　　到了河边，我把鱼钩甩到河里，而后便在河边往篮子里采野草和野菜。此时那种刚发芽不久的叫做＂鸭嘴儿菜＂的野菜正是嫩的时候，还有新发芽的草叶尖儿，兔子也爱吃，便三下五除二采了半筐。采了一会儿，我要去看看有没有鱼上钩，就让大龙他们帮我采菜，自己走到河边去看鱼竿。恰在此时，有鱼咬钩了，便急忙提起鱼竿查看。随着鱼线提起，只见两条＂白鳔子＂(我们都读作＂白票子＂)噼哩噗噜地就被提出了水面。一见同时钓上来两条鱼，我立刻就叫唤起来，招呼他们说:＂快看呐，一下子钓起来两条！＂大龙他俩正在采菜，听见我的呼喊，大龙便一边说着＂我看看——＂一边一手提着篮子就往河边跑。因为跑得很快，慌乱之中，没太注意脚下的路，眼看就到河岸边了，没想到忽然就被河边湿地里长着的一个＂塔头＂(一种苔草，突出地面形成二三十厘米高的馒头状草墩)给绊倒了，只见整个人连同他手上的菜篮子，像炮弹一样呈抛物线形大头朝下地就射进了河里，继而＂扑通＂一声砸出了一片水花。因为事发紧急，我和小彬谁都还没反应过来，大龙整个人就已然在水里了。随后，大龙浮出水面，开始手脚并用地扑腾起来，嘴里还发出＂啊——啊——＂的呼救声。而他戴着的大盖帽(那时候男孩都流行佩戴类似于警帽那种蓝色的大盖帽)，便在他脑袋不远处的水面上漂着。再看我的菜篮子，也歪斜地漂在水面下，而那半筐野菜，则漂在水面之上，随着流水开始向下游漂去了。见此情景，我一边赶紧放下鱼竿，一边想着从哪儿落脚下去河岸下救人呢，此时随后跑来站到河岸边观望的小斌却指着在水里狼狈的大龙开始哈哈大笑。想来他俩都比我小个一两岁，也还都是小小孩儿呢，在这生死攸关的档口，小斌俨然是把这一幕当成笑话看了。见此情景，我一边下河，一边招呼小斌说:＂别笑了，快拉他上来，一会儿淹死了！＂听了我的话，小斌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继而赶紧收起了笑容，和我一起下到水边一处平台，伸手把大龙拉了上来，继而又把水里飘着的大盖帽和菜篮子也救上了岸。要说这里的水，虽然不太深，水流也不太急，但也差不多能淹没我们小孩儿，再晚一点儿，大龙要是呛了水，或者沉了下去，后果也还真不好说了！
　　只见大龙上岸后，浑身衣服都湿透了，我们也便再无心钓鱼和采菜，开始琢磨起如何尽快把他衣服晾干，好让他回家不致于被大人发现下河来玩儿，从来又是一顿胖揍了！因为以前他爸爸就曾多次叮嘱过他，让他不要下河玩儿，怕他发生意外，而这一点我和小斌也都是知道的。于是我们就带他来到附近一处背风的沙滩，让他把衣服都脱下来，连同他的大盖帽，一起挂在树上让太阳晒。此时的东北，虽然从节气上已然立夏，但气温也还不高，也就是小草刚刚发芽不久，风也还比较冷，我们也都还穿着薄棉袄棉裤呢。只见大龙脱下了湿透的棉袄棉裤，一丝不挂地双手抱在胸前，在沙滩上不停地发抖，嘴里还叨叨着:＂真冷啊！真冷啊！＂那天虽然是晴天，太阳照着还算暖和，但还是有二三级左右的风，对于一个一丝不挂的孩子来说，吹起来也还是挺冷的，更何况他还刚刚落了水，身上也还没完全干呢！而此时我和小斌，却也没有多余的衣服给他穿，因为那时候我们的棉袄和棉裤，都是所谓的＂露面儿＂的，也就是棉衣的外面和棉衣是一体的，并不是由外衣和外裤套着棉袄、棉裤两层结构的。因此如果我们脱了衣服给他，我们也就得光着了。那时候包括我在内也还小，还没有宁可自己挨冻也要救济一下大龙的强烈意识，就一起鼓励大龙坚持，再坚持！还给他出主意让他在沙滩上来回跑，这样就不致于太冷了。大龙随后便双手抱在胸前，瑟缩着脑袋，一丝不挂地在沙滩上来回跑起来，嘴里依然＂丝丝呵呵＂地发着颤抖的声音。
　　就这样过了有半个小时，尽管我们隔上一会儿就翻动一次大龙的衣服晾晒，最终也没能把棉衣彻底晾干，而此时的大龙，冻得实在受不了了，吵吵着要回家，我们就只好让他穿上了依然湿透的棉衣，继而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村。进村之后，还一路瞄着尽量不让别人看到他落水的状态，以防被人告密给他爸妈知道。虽然他已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准备被他爸妈看见后责骂，但回家的过程还算顺利，并且意外的是，他爸妈也都不在家，他便赶紧进屋，到柜子里找出干衣服换上了。我和小斌则害怕被他爸妈看见，没敢在大龙家附近久留，也便各自回家了。
　　就这样出去一下午，我只钓回了两条鱼，至于那半筐野菜，也只随着筐捞上来一点点，之后就陪着大龙裸奔了，也就没再顾得上采。
　　事情本以为就这样糊弄过去了，没想到第二天，我们三个正在街上高兴地玩儿着，大龙他爸忽然气呼呼地找过来，继而厉声质问大龙是不是又上河玩儿了？大龙一听吓坏了，急忙辩解说没有。他爸说:＂没有什么？那棉袄棉裤都湿了，还藏柜子后面，还说没下河？＂大龙一听，还硬着头皮辩解说:＂是走路摔水泡子里了，那水这么深！＂大龙一边说着，一边还煞有介事地弯下腰用右手向右膝盖处比量着。而他爸爸毕竟是成年人，又岂是可以轻易糊弄过去的，上来一脚就踢在大龙屁股上，继而提着大龙脖领子就把他薅回去了，一边走，一边还骂骂咧咧地说:＂瞎编个屁......＂而此时我和小斌也吓坏了，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一点也没敢发声，并且还庆幸于大龙的爸爸没找我俩的麻烦。
　　原来大龙把湿衣服换下来后，不敢放在明面儿上晾晒，就藏到了柜子后面，也不知怎地就被他家长发现了。从那天以后，大龙就被限制和我们一起玩儿了，直到如今，我们三个也都彻底失去了联系。
　　如今想起当年这件事来，也还挺后怕的，好在当年大龙没出大事，要不自己也会不安一辈子的。尽管大龙那次落水纯属意外，也非常值得同情，但回想起当年他在沙滩上裸奔的一幕来，还是觉得挺有意思挺好笑的。只不过一点儿也没有嘲笑他的意思，只是觉得当年那一幕太过于意外，我们几个见证过的落水、救人、裸奔、回家以及随后被发现事实的那一幕幕，也都是那样的离奇、有趣、美好而温馨！毕竟啊，那就是我们曾经一同经历的儿童的美好时光，这里面，有我们曾经幼稚的过往，有我们曾经真实的状态，更有我们难以复制的童年！我想，好在当时大龙没出大事，一切也都还是美好的。对于他本人，如果现在可以回忆起被他爸爸责骂的那一幕来，也一定会觉得是美好的，因为那也一样是他自己真实的童年历程。
　　不过话到此处，也还是得提醒各位家长各位儿童，千万不要被我误导，毕竟玩儿水有风险，下河须谨慎！
　　谨以此篇，敬致那一段远去的美好童年，也敬致曾和我朝夕相处的好伙伴大龙和小彬。正是有了你们，我的童年才——有美好，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