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90年代深圳电子厂的阿莲

　　文/幽香
　　今天忽然想起阿莲，我与她隔绝音讯十多年了，不知她如今怎样了。
　　阿莲的样子
　　二十七年前，我在深圳宝安县沙井镇的一家电子厂打工，阿莲是我的同事，海南人。阿莲个子小巧，尖尖的下巴，小小的眼睛，一脸的痘印。我们同住一室，上班时又同在一条流水线上，慢慢就熟悉了。她个性开朗，行事胆大，该说说，该做做，很是潇脱。有一次，她在写信，我问是不是写的情书，她笑笑说，算是吧！只是不知对方的想法，算是投石问路。
　　＂怎么？你们不熟吗？＂我好奇的问。
　　＂是的。只是在一次朋友聚会时见过。＂后来收到回信后，阿莲没有再写，我问怎么不续信了呢？阿莲说人家有女朋友了，没戏了。我以为她至少要郁闷一段时间，谁知她乐呵呵的，跟没发生过这事似的。
　　每当发工资，厂里的
　　方便邮寄处便会排起长队，一来钱放身边不安全，二来外出打工赚钱，不就是想多赚点，改善家庭经济条件。后来我发现，往家里寄钱的，竟然大多数是浙江人。好几个月了，没见过阿莲往家里汇钱，难道她们有更好的方法向家里汇钱？
　　我忍不住偷偷问阿莲：＂你的钱用什么方法寄回家的？＂
　　阿莲倒直爽：＂自己花花还不够呢！哪有钱寄回家！＂
　　在当时，每个月300多元工资，已经是笔巨款了，除去中餐晚餐的饭钱，每餐1元，早餐免费的，再加上买点生活用品，每月生活费100元已经绰绰有余了。不寄钱回家，离乡背井出来打工为的啥呢？我的印象中，海南是天之涯海之角，可以看到海天一色，感受真正的碧海蓝天；海南气候宜人，四季如春，夏有海风吹拂不热，冬有艳阳高照不寒，不用穿笨重的棉袄；海南有高高的椰树林，情人谷等多么富有诗情画意的地方啊！
　　可对阿莲来说，却并不美好。海南的热带气候，农作物生长快，一年四季农活特别多，很少有休闲的日子。最不喜欢的是割胶，可干的最多的偏偏是割胶。每天凌晨2点多就要起床，3点左右头戴胶灯，手握胶刀，背上挂着接胶的桶，脚踩露水，全身武装着来到橡胶林开始工作。割胶，接胶，收胶，一天要割收几百棵橡胶树，直到中午时分才收工，把收集到的胶水运到收购点称重记录，才算完成。我有些不明白，既然是工作，那为什么不白天慢慢干，要起那么早？原来清晨的温度和湿度胶源最丰富，胶质最好。
　　好不容易盼到歇胶期，农场的甘蔗又到了收割期。砍甘蔗又是个力气活，一天要砍十来吨，辛苦程度可想而知。这样的日子阿莲过怕了，于是跑到深圳打工，她的愿望就是可以离开农场，不想再过割胶砍甘蔗的日子。但命运却象磐石一样，无法捍动，阿莲无奈之下又回到了海南。有一次，一位朋友过生日，约去舞厅玩，认识了一个比她大十来岁的男人，男人虽然长得不怎样，但能言善辩，住在城镇。没多久，那个男人就成了阿莲的老公。阿莲头胎生了个儿子，全家都非常开心，婆家对她也还好，只是老公好吃懒做，经常到外面鬼混，有时甚至夜不归宿。那时我曾寄了一包小孩的衣服过去，后来问起有没有合适的可以穿的？回说儿子被婆婆扔掉了！原来小孩生下来就得了软骨病，到一岁多既不会说话又不会走路，是个残疾。
　　后来阿莲又生了个女儿，让婆婆抚养，自己又跑到深圳打工。我责怪阿莲怎么可以这样不负责任？阿莲道出苦衷：她老公因强奸幼女、偷盗被判刑8年。我除了叹息，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好。阿莲还说如今的深圳，企业效益也不好，工资也不高，日子越来越难过了。有一天，我突然接到阿莲的电话，说已经在松下汽车站了，让我去接她。我觉得太唐突了，怎么不声不响就来浙江了。阿莲说温州有位朋友约她来的，还说给她介绍了个对象。
　　阿莲去温州一个多月后，我又接到她的电话。说她没钱买回去的车票了，报了一个邮政储蓄卡的号码给我，让我往卡里打200元，到时回深圳打工后还我。还说温州朋友给她介绍的对象是残疾人，家境又不好，温州皮鞋厂里工作又累又脏，气味也受不了。我急忙放下工作去邮政局打钱。第二天又接到阿莲电话，责问我为什么还没打钱，我说昨天就打钱进去了，难道还没到帐？我特地又去邮局查询了一下，邮局工作人员说已经到帐，并已取款，从此阿莲再无消息。
　　经过这段时间的折腾，阿莲想必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改变命运的钥匙，在自己手上，没有别的捷径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