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庆云莫拉尔小姐（连载四十七）

　　长着蒜头鼻子的美丽少女任苗，一直在寻找父亲任仁出版的那本长篇小说《少女情梦》，在家里找不到，在书店买不到，在图书馆里借不到，好不容易在大江南书店里得到线索，店主人黄师傅说他家里有这书，但她去黄家两次都未见到人。今天又是星期六，她决定背着父亲再去一次，就是希望买到这本书。
　　任苗上了黄家的楼。今天还好，在楼道里没有碰上那个爱唠叨的方奶奶。她敲了敲门，门开了，开门的正是＂黄师傅＂。这老头满脸堆着笑，把任苗让进屋子，随手关上了门。
　　＂黄师傅，你家就你一个人？＂任苗打量着这老式的两室一小厅的房子，这么问。
　　黄书衮点了点头。
　　＂黄师傅，你从前是做什么的？＂坐在靠窗子的方桌旁，任苗用手扇着风，因为没装空调，这房子里显得闷热。
　　＂老革命！＂黄书衮在少女面前大夸海口。＂你看，我这右大腿上还留有一块伤疤，是淮海战役留下来的！＂他说着，拉起裤子，露出伤疤让少女看。任苗一看，果然有块伤疤，顿时年轻的心里对面前这位胖老头有了几分敬意。其实，少女任苗哪里知道，黄书衮右腿上那块伤疤，是他在＂文化大革命＂中参加武斗时留下来的。任苗更不知道的是，黄书衮当年作为文化界＂造反派＂的头头，竟然带人在广场上烧毁了＂走资派＂赵金山、强怀舟等人的档案袋，并宣布＂一律开除党籍＂，随即给他们戴上高帽子，押解游街示众。少女当然也不知道，在原单位，黄书衮还有个洋外号叫＂卑鄙洛夫斯基＂。
　　＂黄师傅，你快点儿把那本书卖给我吧！＂任苗催促道。
　　＂好闺女，这书我只留有一本，没办法卖给你，但你可以在我家里看，看三五个小时甚至三五天都行。＂黄书衮狡黠地说。
　　任苗有些失望。＂能不能借给我？我打个借条，看完保证还给你！＂
　　＂不行！这是禁书，你借走，万一被家长或老师发现没收了咋办？你还是在我这里看吧，今天若是看不完，明天、后天再来嘛。＂黄书衮说着，就把这本书摆到了少女的面前。不能带走这本书，任苗有些失望，但毕竟现在终于看到了这本书，又有些庆幸。
　　任苗接过《少女情梦》，封面上赫然出现了父亲的名字＂任仁＂，她为此感到很自豪，硬是在封面上就多看了十几秒钟，之后才翻到扉页， 那上面有火辣辣的＂内容简介＂，什么＂这是一本‘不看不知道，一看心就跳’的书＂；什么＂终有猛男打开了她们的欲望之门＂，＂ 在公园的假山上，在恐怖的岩洞里，进行着一次又一次‘ 原始的、没命的交欢’，展现出一幅幅迷人的春宫画。＂＂……＂看完这＂内容简介＂，任苗的心里通通直跳，情不自禁地伸出右手在胸口上拍了几下，力图平静一下心情。
　　任苗急切地开始浏览正文。小说一开头就写少男少女的生理变化，那些关键部位的发育、丰腴、凸起……足足写了十多页，活灵活现，十分撩拨。她想不来，爸爸是个男人，为什么对女孩的这一切会那么熟， 写得那么逼真!
　　书中紧接着就是主人公少女贾安娜的第一场梦，她梦见自己夜游到春阳山，在一个山洞里遇到了似曾相识而又不曾相识的赤裸少年，她被抱上了一张石床……这一节有五十页长，任苗一口气读了下来，脸发烫，心乱跳，身子在微微颤动。她又扬起右手当扇子，向脸上……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已将此书读过几遍的黄书衮，已估计到少女读到了哪一节，那不能自己的骚动告诉他，少女心中的欲火被点燃起来，似乎有一个机会来了。他装着关心的样子，从卫生间取出一条毛巾，蹑手蹑脚地走到方桌边，递给任苗；接着，他又从厨房取出一个白色纸杯子，从饮水机上接了多半杯矿泉水，摇了几下以后，送到少女面前，慈祥地说：＂看把你热的，喝杯水降降温吧。＂
　　＂谢谢黄师傅！＂任苗很有礼貌地接过纸杯，一饮而尽。但她放下纸杯子时，发现水有点怪味，随口问道：＂ 你家这矿泉水是不是假冒的，怎么有怪味儿?
　　＂卑鄙洛夫斯基＂心里一惊，他不敢说他在杯中加了＂乖乖水＂，却撒谎道：＂矿泉水绝对不是假冒的！哪家水厂敢做假？为了给你降温，我加了点碳酸饮料，喝了有好处。＂
　　任苗信以为真，继续往下看书。但过了不几分钟，她感到头晕，眼睛看书有重影，身上燥热，简直想把衣裤全剥掉，身上那些敏感部位有了一股莫名的冲动，如同爸爸书中那个少女贾安娜躺在春阳山山洞里那块石床上的感觉，这感觉她近年来有过，但从来也没有这次强烈。她放下书本，踉踉跄跄走进卫生间，洗了一把脸， 等出卫生间时已完全站不稳了。
　　心中窃喜的＂卑鄙洛夫斯基＂黄书衮，一直跟在少女的身后，见她已站立不稳，便扶住她，顺势将她放到里间的床上。任苗眼前出现了幻觉，已身不由己，不几分钟似乎就睡着了。
　　＂卑鄙洛夫斯基＂坐到了床边，伸手在少女的身上试探地摸着，见没有大的反抗，便大着胆子，三下五除二，像剥笋一样剥掉了任苗的衣裤，扑了上去……
　　苍天！你在造世的时候，为什么造了人之后，还要造出一些畜生？为什么还要造出一些恶魔？为什么……
　　＂卑鄙洛夫斯基＂黄书衮是捕获年幼猎物的老手，相当有造孽的＂经验＂。为了不留下罪证，他在床头边就放着安全套。他爬起来之后，便给任苗重新穿好了衣裤，原模原样，不留一点破绽。他估计这只受伤的小鹿离醒来至少还得一个小时，便反锁了家门，到前街上买了两份洋快餐往回走。
　　大概一个小时后，任苗听见有人开门，她突然醒来，见睡在黄书衮的床上便大吃一惊。她在幻觉中迷迷糊糊地感到有人在脱她的衣服，在她身上乱动，但她现在坐起来一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穿得好的，这才略略放心从房间走出来，回坐到方桌边。这时，黄书衮已把洋快餐摆在桌上，装着笑脸，提议让她吃。
　　＂为什么我的头会这么晕？＂任苗质问。她并没有动面前的洋快餐，尽管她一向爱吃这玩意儿。
　　＂哎呀！肯定是看书看的。＂黄书衮神情自若地说。＂都是这样，不止你一个。看了这本书，个个神魂颠倒，想入非非，头好像就没长在自己的肩膀上。都是书中那些事刺激的，不然不会成为禁书。＂
　　任苗将信将疑。＂头这样晕，我怎么回家？＂
　　＂没事儿。我这里有一种烟，抽一支就好了。＂黄书衮说着，就从书架子上一本书的背后取出一支黑色且很细的烟，燃着递给任苗。
　　任苗拒绝了。＂女孩子抽烟像什么样子？＂
　　＂卑鄙洛夫斯基＂笑着说：＂你不了解，这可不是一般的香烟，而是一种药用烟，谁有个头痛脑热、身心困顿，抽几口就好，你不信就试一试，我要是说了假话就是老狗，就是杂种，不得好死！＂他说着，就把这支烟塞进任苗的嘴角。任苗半信半疑，试着吸了几口，果然提神，过了几分钟，头真的不晕了，脑子也好使些了，身上也有了一点劲儿，于是，无知的少女咧嘴笑了，立即起身，准备回家。
　　黄书衮又取出几支特制烟，神秘地叮嘱说：＂这是进口的特制药烟，你遇到头痛脑热或考试前紧张不安就吸一支，准保管事！但要保密！＂
　　任苗果然接下了这几支＂药烟＂。
　　从黄书衮家回来后，任苗一连好多天都出现头痛，身子也严重不适。她没敢把这症状告诉爸爸和另家另住的妈妈及哥哥，偷偷按照＂黄师傅＂叮嘱的抽那种＂药烟＂。她每次抽完，当下都挺管事，但每到第二天＂病＂又犯了，浑身像有许多虫子在撕咬，眼睛流泪，嘴角甚至流口水，特别想再抽那种＂药烟＂。但是，那几支＂烟＂几天就抽完了，而特别想抽。但她走遍大街小巷，去买那种烟，香烟店里的人都说没听说过有这种烟，也有店主人给她出示一种＂木耳＂烟，样子很像，但买回来一抽，根本不顶事。她思忖：这种进口的＂药烟＂，可能只有姓黄的那里有。但她确实不想再去姓黄的家。爸爸那本书虽然在黄家没有看完，但她回到家后，意外在爸的书架上找到了：书架上有一本用《斯大林全集》那古铜色的书皮包着的书，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少女情梦》！任苗十分恨爸爸，如果没有这种伪装，我根本就不用到处去找这本书，也就不会钻到黄书衮家里，那老家伙不知施了些神秘魔法，把我搞得神魂颠倒的？
　　任苗确实不想再去黄书衮家，但不去又搞不到那种能教命的＂药烟＂。她一遍警告着自己不要去，一遍又迈步向黄家走去，那两条腿好像就不听指挥，她对自己这种瞒心昧己的行为甚感莫名其妙。
　　她几乎是偷偷上了黄书衮家的楼。她实在害怕在楼道上见到那爱唠叨、但现在想起来唠叨得有道理的方奶奶。还好，今天又没有碰到她。
　　黄书衮听到敲门声后，从＂猫眼儿＂里看清是他的猎物任苗后，便打开门，一脸狞笑。任苗没给笑脸，只冷冷地问：＂你那‘药烟’到底是什么烟？快给我一支！＂
　　＂上瘾了吗？＂黄书衮窃喜。＂这烟可值钱啦，一两百元一支吶！是我在女士木耳烟里加进了进口的‘作料’制成的。值钱得很，不是谁想抽就可以扔给一支，得有回报哩！＂
　　＂多少钱一支？我给你钱！＂任苗没好气地反问。
　　＂卑鄙洛夫斯基＂冷笑道：＂对于你么，不用掏钱，你只需要每次上床陪陪我！＂
　　＂你混账！你这么大年纪，糟蹋一个小女孩，你缺德不？还算人不？＂
　　＂什么是德性？那能值几个钱？我都快见上帝了，还讲什么德性？你若不愿意你就走，我绝对不挡你！＂
　　任苗没有转身走掉，因为没有这种＂药烟＂体内就无比痛苦，她来必搞到这种烟。＂卑鄙洛夫斯基＂看透并猜准了这一点，所以就敢假意打发少女走，现在看到这个送上门来的猎物不肯挪步，且眼睛已开始流泪，嘴角开始流哈喇子，时机成熟了，便像饿狼抓羔羊一样把任苗抱上了床……
　　任苗得到了一支＂药烟＂贪婪地抽了起来。她坐在小方桌边一言不发，回想起那一次＂头晕＂在这里倒床睡觉的事，推断自己当时可能就被糟蹋了！头晕，也许是老家伙在矿泉水中下了药。她想到这里，怒火中烧，不由得回头看了看黄书衮的厨房，想从案板上拾起菜刀宰了这个老畜生，但自知身小力薄，不是老畜生的对手，便打消了念头。
　　＂再给我一盒烟！＂任苗几乎是命令的口气。
　　＂一盒没有，给你五六支是可以的。＂黄书衮见少女的情绪不太对头，便编造谎言吓唬她：＂你不能把这事往外乱讲！你若乱讲，刚才我们在床上的事我录了像，我会把它发到网上，叫你莫遍全世界！反正我已六七十岁了，你才十来岁，你的前途应该还在后头，丑事弄到了网上，你一辈子都不好做人！另外，下次来要带钱，陪我一次，送你5支，剩下的要掏钱，每支两百元，就这比市场还便宜呢！＂
　　少女任苗回到家，用被子蒙住头哭了一夜，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遭这罪！她想去死！她又想去杀黄书衮！可她只有哭的勇气。
　　大概半个月后，女班主任马老师发现了问题，她没有在学校声张，而是悄无声息地找到任苗的父亲任仁，几乎是哭着说：＂任主任，我得给你说件不幸的事，但你首先得冷静面对：你的女儿在吸毒！＂
　　＂啊？＂任仁好似五雷轰顶，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马老师，你有没有搞错？＂
　　＂没有，绝对没有！＂班主任马老师十分肯定地回答。＂学校的老师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只 有一位女副校长知道，她让别声张，要维护任苗同学的声誉。但我不能不告诉你们家长，没有你们的配合，就很难治好她的病。因此，我已经把任苗同学带到她妈那里去了，她已向她妈承认此事。谁知她妈只是个哭。她的哥哥，是不是叫任根？听说后，拎着斧头，冲出门去，要去找那个教唆者拼命，这吓得苗苗更不敢说出事情的经过，怎么问都不说。任苗同学肯定是被坏人害了！你能不能回忆回忆，苗苗曾同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有过来往？＂
　　任仁摇摇头，痛哭地说：＂从没注意到。苗苗是个很乖的孩子，很少让我操心。＂
　　＂单亲家庭，这方面往往是空白，而且你们呀‘十个男人九粗心’！＂
　　这天晚上，任仁克制了又克制，小声把女儿叫到客厅，问道：＂苗苗，你是不是做了不该做的事？＂
　　女儿点点头，不敢正眼看他。
　　＂是谁把你引上了邪路？＂
　　＂是你，就是你！＂任苗倔强地回答。
　　＂什么？是我？是你老子？你胡说什么？＂
　　任仁气急败坏，已无法按班主任叮嘱的做到＂克制＂。他大声呵斥道：＂你给我跪下！到底是什么人把你教坏了？＂
　　任苗确实跪下了，但没有回答任何问题。任仁怒不可遏，抽出皮带就抡了上去，打得任苗倒在了地上。苗苗大哭起来，十分凄惨地说：＂爸爸！你这皮带抽到你自己身上才对呀！是你写了《少女情梦》那样的书，又用《斯大林全集》的书皮包着不让我看，我只好满街去找，就被一个老畜生害了！这皮带还不应该抽到你的身上吗？你们大作家写的书为什么不敢让自己的儿女看，却要卖给别人家的儿女看，这安的是什么心？＂
　　任仁怎么也没想到这几句话会从自己女儿的口里蹦出来，像子弹一样击中了他的心肝肺。他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手中的皮带跌落在地上。俄倾，他扑上前去，把女儿拉起来，紧紧地抱在怀里，颤声说：＂苗苗，也许是爸爸错了！但你得改，再不敢往泥潭里滑了！我听人说，若毒瘾犯了，你就拼命地咬自己的嘴唇，或者用针扎自己的手腕，这样就能抗过去。苗苗，你可不敢再干傻事！再吸下去就是死路一条！爸可不能没有你这个女儿！
　　任苗再也没有去＂卑鄙洛夫斯基＂家买过毒品，但毒瘾仍天天发作，毒瘾一犯，她就咬嘴唇，竟咬出了血；就往手腕上扎钢针，痛得死去活来，连连在地上打滚。不得已，老子还是把她送进了市公安局办的＂新希望戒毒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