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张爱玲的金锁记那个美丽而苍凉手势的收获之美

　　不知不觉间，这个新年也在悄无声息中渐行渐远。
　　在杭州最美的时光，是看着母亲坐在轮椅上，那背影沐浴在阳光里，也是极美的.....
　　时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得不感叹人生成长的年轮，真的就像三毛所言：岁月极美，在于它必然的流逝，春花、秋月、夏日、冬雪。
　　又是美好的一天，太阳渐渐从城市的天际落下，我努力在阳台上张望今晚的月亮，若干若干年前的月亮和今晚会有不同吗？
　　是啊，流金的岁月，有多少人会和我一样去时间的渡口张望吗？
　　当站在岁月的门扉抚摸流年划过的印痕，留下的是或深或浅的斑驳，穿行于字里行间。
　　捧读张爱玲的《金锁记》，就如在字里行间抚摸流年划过的那些印痕，那些岁月的年轮里，流逝的一个个曾经的生命，渐次地越来越厚重，越来越清晰...
　　从《第一炉香》、《第二炉香》、《茉莉香片》到《心经》、《封锁》以及《倾城之恋》，在她的笔下都感知到了人性最幽暗的情愫。
　　然而这篇《金锁记》，一个美丽而苍凉的手势，张爱玲自己也说：
　　＂假如我们能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倒好，我写出来的就是那种哭不出来的悲哀。＂
　　夏志清先生曾说：＂《金锁记》长达50页，据我看来，这是中国从古以来最伟大的中篇小说。＂
　　《金锁记》读来，令人压抑、唏嘘，一刻不得轻松，仿佛眼睛上蒙着一团雾气，任人吹之也无法消散。
　　＂一个被爱抛弃的人无法构成一个世界，只有拥有了爱，你才有幸福或痛苦的权利。＂
　　那个被爱抛弃的女人，那个被金锁束缚一生的女人——曹七巧的人生，又何曾有幸福或痛苦的权利呢，这个悲哀的母亲，连带着自己的子女也一起被幸福抛弃！
　　三十年前的上海，一个有月亮的晚上……我们也许没赶上看见三十年前的月亮。
　　年轻的人想着三十年前的月亮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迷糊。
　　老年人回忆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欢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圆、白；然而隔着三十年的辛苦路望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点凄凉。
　　月光下，姜公馆里，曹七巧的故事拉开了帷幕....
　　七巧家里本是开麻油店的，由于姜家二少爷是个残废，无法与做官人家结亲，便娶了七巧做正房。丈夫的残疾使七巧无法享受女性对爱情的渴求，并造成了她常年的性苦闷。于是她把三少爷姜季泽作为爱慕对象，但是传统封建礼教迫使季泽拒绝了七巧。
　　现实的无情和对金钱的渴望，激起了曹七巧对钱财的无限占有欲，使她一步步陷入自己打造的黄金锁，也一步步走向心灵的扭曲。在分家之后转变为一个恶母和恶婆婆，做尽了极恶之事。
　　女儿长安是她手中的第一个牺牲品。七巧让长安裹小脚，沦为亲戚朋友的笑柄。当长安在学堂呼吸到新鲜空气时，却又在七巧的无理取闹后放弃上学。当长安好不容易和童世舫有了爱情，七巧却从中作梗，变着法让长安吸上大烟，败坏女儿名声，把长安推向无底的深渊。
　　儿子长白也在七巧的诱惑下吸食大烟。母子俩讨论儿媳的秘密，使儿媳被逼绝望，悲惨地死去。而后扶正的娟姑娘，不到一年吞鸦片自杀了 。
　　曹七巧自身的不幸使她不能容忍别人的幸福，甚至是自己儿女的幸福。
　　七巧回忆着这一生，三十年来她戴着黄金的枷锁。
　　她用那沉重的枷角劈杀了几个人，没死的也送了半条命。
　　她知道儿子女儿恨毒了她，她婆家的人恨她，她娘家的人恨她。
　　在这些文字的间隙里，透过一丝气来，我忍不住去想那时才24岁的爱玲，面对一晚一晚美丽的月光，她是怎样地在用她苍凉的笔审视着她那八岁即离她而去的叛逆又新潮的母亲和她自己未来的漫漫人生...
　　19岁，她在仅有一千三百字的散文《我的天才梦》里写道，＂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蚤子＂。
　　浪漫又悲观。这仿佛奠定了她所有小说的基调，可谁又知命运之手也将她的一生打造得寂寞，孤独，却又如此璀璨。
　　正因如此，她的文字，越沉越有味道。跨越时间，空间，生生不息。
　　关于真真切切的人，关于人在现实中的千回百转。这是张爱玲的题材。她比谁都更看透那千回百转的人生。
　　正因如此，我们贪恋她笔下的故事，男欢女爱，家庭伦理，人性道德。
　　比如这《金锁记》里的曹七巧，那是一种无力的苍凉和逼到尽头的绝望。
　　人的灵魂通常是由欲望来支撑的。把支撑拿走以后，人又变成什么样？
　　所以所以，张爱玲本人也说，曹七巧是她笔下唯一的英雄。
　　她拥有一个疯子的审慎和机智。用最病态的方式报复这个伤透她的社会。只最可悲的是，她竟用在了自己的儿女身上。
　　难怪翻译家傅雷说：＂《金锁记》颇有《狂人日记》中某些故事的风味，至少也该列为我们文坛最美的收获之一＂。
　　最美的收获，所以任时光如何流转，我们唯能做的，就是将淡淡的安暖，珍藏于袅袅生香的日志里面，任字字句句躺过灵魂，静静地领悟，蜿蜒成生命里淡淡的释然，无论何时何地。
　　人生的枷锁都是自己套上的，无论世事如何纷扰，都需要把金钱、物质的东西看得淡一点，坦然面对一切尘世所有，知足常乐，正所谓：失去了绿色，还有丰盛的金秋；失去了太阳，也可以换来满天星斗。
　　就像台湾女诗人席慕蓉说的：金钱是一种有用的东西，但是，只有在你觉得知足的时候，它才会带给你快乐，否则的话，它除了给你烦恼和妒忌之外，毫无任何积极的意义。
　　人生所求，不过心安。让生活日久生香的不是那些花儿，而是你心中，始终有着柔软的光阴。
　　滚滚红尘，我一直相信若干若干年以后的月亮还会如今夜这般温柔...
　　今夜,母亲一定枕着月亮之梦安睡了....
　　那摇篮曲的和声是：我们的岁月终将美好！
　　注：
　　夏志清（1921年~2013年12月29日），原籍江苏吴县（今苏州），1921年生于上海浦东。上海沪江大学英文系毕业。1948年考取北大文科留美奖学金赴美深造，1952年获耶鲁大学英文系博士学位。1962年应聘为哥伦比亚大学东亚语文系副教授，1969年升任为教授，1991年荣休后为该校中国文学名誉教授。2006年当选为中央研究院院士。
　　2013年12月29日（当地时间），在美国纽约去世，享年92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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