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忽已暮,梦海觅年少。很早的时候就想写一篇忆童年的文章,每当提起笔时,心里翻腾的那点灵感就跑的一干二净。我发现自己的内心世界相当丰富,语言表达能力却十分的苍白,难道我是个不适合讲故事的人?可是,童年的时光却总是萦绕在我的脑海里,和同辈人一起回忆回忆,感到亲切、快慰、兴奋;和我们的下一代说一说,觉得骄傲、神圣。我发现,每当我们这些人说起童年那些散碎往事,大家都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说的人不愿闭口,听的人不愿离开。说到最后,人们往往会七嘴八舌、感慨万千,似乎童年是我们人生最好的话题,只有共鸣,没有争议。至此,我发现单纯和纯真是世界上最让人神往的东西,具有十足的亲和力和凝聚力。童年之所以让人难以忘怀,最重要一点就是忘怀不了那份单纯和纯真。 童年,是一首心灵牧歌,人生最美的安魂曲! 网络图片 当我用成熟的目光一遍又一遍掠过家乡的山山水水时,就会自然而然的抬起头来,凝望着蓝天,聆听着旷野上飘荡的似有若无的歌声,在静谧中寻找那歌声来之于何方时,我深切的感到,那尾音颤动不已的歌声似乎是我们黄土高原这片黄色土地唱出来的歌。 我的童年是在这片充满灵性的黄色土地上度过的,也就是生于斯,长于斯。我的家乡名义上是黄土高原,其实没有一片塬地,全是高高的山梁,狭窄的沟道,条件最好的地方也不过巴掌大的川道。但是,尽管条件如此差劲,可在我心中,家乡的土地永远是一片神奇而又美丽的土地! 对于我们这些经历过时代大变迁的人,童年的所有印象永远让人热血沸腾。我对这个世界最清晰的记忆是从我走进小学校门那一天开始的。两孔土窑洞,一片长满杂草的院落,几套简易课桌和一爿挂在窑洞掌面上的木质黑板,就是我们读书的场所。 两孔窑洞,老师占一孔,学生占一孔。三个年级的学生挤在一起,朗读起课文来声音杂乱无章,可也人声鼎沸,煞是热闹。 网络图片 未上学之前,我在家带弟弟和妹妹。那时候,农村还是农业社体制,农民靠挣工分年终决算分粮食、领工资。虽然是三七开分成,既人头分配七成,工分决算三成。但出工考验一个人的社会主义积极性,在哪个讲政治的年代,没有思想觉悟不好混。父母为了表现自己的社会主义干劲,带弟弟和妹妹的担子压在我身上。 给我教书的教员是个只有小学文化的回乡青年,我现在还清晰的记得第一天到校情景。大概是农历年过后不久,季节虽然是春天了,但黄土高原的气候仍然和冬天没有什么分别。学校没有任何取暖设施,教员带着我们收拾了一通卫生,就把我们集中到向阳处,给我们讲雷锋、邱少云和刘胡兰的故事。 那个时代是个到处歌颂英雄的时代,雷锋、邱少云和刘胡兰的革命事迹在我们稚嫩的心灵留下了深深的时代烙印。 夕阳的红晕包围着我们,老师讲到动情处,声泪俱下,竟然带着我们喊起了口号: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新中国万岁!气氛热烈的简直无法形容,以致使今天回忆起来也禁不住血流加速。 我至今还能记得我们读的启蒙课文: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战无不胜的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万岁!大跃进万岁!人民公社万岁!三面红旗万岁 一句话就是一篇课文,尽管简单明了,但我们读的抑扬顿挫、充满激情。好多人都说那是个激情燃烧的岁月。今天回想起来,还真有几分道理。老一辈人常说,那个时候虽然挨饿受冻,但人活的无忧无虑。唱着歌儿上工,唱着歌儿收工;劳动小憩一阵,田间地头到处都有文艺小活动;就像今天到处流行的广场舞一样,成为人们主要的精神文化生活。 网络图片 俗话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我上学以后,就开始替父母承担家务了。七、八岁孩子承担家务,不是心甘情愿的觉悟,而是一种被迫劳动。当然,你要装的积极主动,不然就会出力不讨好。 在众多家务活中,我最愁的是替母亲去磨坊里看磨粮食,被父亲安排上山挖药材。看磨粮食可不是轻省活儿,要眼巴巴盯着毛驴不能磨洋工,不能叼吃磨台上面粉。稍不留神,狡猾的家伙就会把嘴伸向磨台。别看毛驴蒙着眼晴,它能清楚的知道磨房有人没人,一旦判断你出去了,就趁机下手。所以,一个晌午我都不敢离开磨坊半步。 看磨粮食可苦了,就等于把你捆绑到磨坊里寸步难离,还是个操心活儿。要往磨盘上圈粮食的箩圈不时添粮食,还要把磨台上磨细的粮食用箩儿一遍又一遍箩几次,把面粉和麸皮分离开来。 上山挖药材比较散舒,可那是苦力活,没一点力气吃不开。要一道又一道爬坡,还要满山去找药材。我们挖的药材是自然生长的野生药材,名曰秦艽。多年生草本植物,圆柱形根,有粗有细,呈麻绳状;夏秋开筒状深蓝紫色花,有极高的药用价值,是治疗风湿关节痛、结核病、潮热、黄疸等症的主药之一。 父亲给我下达任务,母亲监督验收。一个晌午要挖一小筐子,大约有一公斤重。试想,一根秦艽粗细和小手指差不多,一公斤重得好几百根甚至上千根。一镢头只能挖一根,一个晌午抡大锤似的不停,大家可以想象有多么苦了。完不成任务还得挨母亲打骂,有时候还加罚任务。 有句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也要知道,重罚之下一定会不择手段去弄虚作假。为了避免打骂和加罚,完不成任务时,我就在筐子底下垫些杂物蒙混过关。 在山上挖药材,苦是苦一点,但也乐趣不断。居高临下看自己的村子,牧羊人在山坡上一首接一首唱歌儿,歌词儿有甜哥哥蜜姐姐,还有女人听了就跑的《女儿嫁》:一更里叮当响,小哥哥进了我的房 春天看见满川道里都是播种的红火场面,女人走在前面哼着情歌小调拉牲口,男人跟在后面吼着秦腔摇木耧,摇耧的后面是打土坷垃的,一行人有节奏的向前移动,煞是热闹。这样的场景只有居高临下看着才有意思,可惜我们那时候年幼无稚,只看热闹,不懂门道。后来,听说村子发生过许多桃色新闻,据说都和唱歌的风气有关。 给我教书的村学教员就在这种环境中犯了作风问题,被大队革委会送到公社劳教班了。我们不得不辍学,一直耽搁了近一学期,上面才给我们派来个女教员,听说是个插队知识青年。但是,这个女教员只教了一学期就回城了,学校又关门了。 好在不久,我就升四年级了,到大队部所在地完小上学了。怎么说呢,我只上了几年学,初中毕业就回乡劳动了。我的学生时代完全是在文革中度过的,没有学下多少文化知识。 网络图片 我的童年,是一个缺穿少吃的年代。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是1973年大旱,我们这片靠天吃饭的土地几乎颗粒无收,农民靠吃回销粮度日子。国家给每个人每天供应八两红薯片,有存粮的家庭垫补上勉强填饱肚子,没有存粮的农户,单靠吃八两回销粮,日子多么难熬,大家可以想象得来。 由于父母勤俭持家,日子精打细算,我没有挨过饿。但是,很少吃细粮,油肉就更不用说了。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有肉吃,有油饼吃。所以,我们那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过年。 有钱没钱,剃个秃头过年时令刚进入腊月,我们就唱着流传已久的儿歌兴高采烈的在村子里到处游行,其实就是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漫无目的乱跑。 过年虽然有肉和油饼,但不能放开肚子吃。除夕夜里吃顿臊子面,大年初一吃顿饺子就是最丰盛的节日宴席。油饼没有肉食那么紧缺,可以吃到生产队收假。 我是个馋虫,免不了偷吃偷喝。经常趁父母忙碌不注意,溜进伙房把油饼揣到怀里,而后蹑手蹑脚溜出来。本以为偷的天衣无缝,谁知偷的次数多了,油饼把衣服油透了,落上尘土后,印迹有如地图一般清晰可见,就是想掩盖,也百口难辩。 行迹败露后,自然招来一顿毒打。我小时候没少挨揍,可从来不吸取教训。现在回忆起那些笨拙的图谋不轨的过往,也会忍俊不禁。 到五年制学校读书后,基本懂事了,在家里比较听话,很少挨揍了。 可是,我上小学的时候,正是黄帅反潮流时代,我和一帮同学在学校兴风作浪,直接荒废了学业。 我第一次反潮流是因为我们班主任批评了一个没有交语文作业的同学,晚自习我们几个同学就把大字贴了出去。这件事惊动了校长,把我们几个叫去狠狠地训了一顿,并警告若有下次就开除我们。 那时候,我们还小,参加贴大字报的同学年龄最大也就十一、二岁。校长亲自警告有相当的震慑力,我们已经揠旗息鼓、悬崖勒马了。谁知有个别老师将我们反潮流事情传了出去,传到公社革委会一位副主任耳朵,这位副主任亲自到我们学校接见了我们几个。从此,我们几个就成了我们学校头上长角,身上有刺的革命小闯将,着实得意忘形了。每当学校有个风吹草动,我们就冲锋陷阵。渐渐地,学校习惯了我们,我们也习惯了自己的行为。直到恢复高考那年,我们才觉得自己的荒唐行为铸就了一生的遗恨。 不久,我就含着悔恨的泪水,在心里默默念着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告别了学校,告别了我的童年。 网络图片 尽管我的童年有许多不堪回首的往事,但过去的还是过去了,每当回忆起往昔岁月,尤其是回忆起童年的点点滴滴,心里就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童年,是一首心灵牧歌,人生最好的安魂曲。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难忘的童年,虽然不是每个人都有快乐的童年。但回忆起我童年的时光,可以说还是充满了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