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的大志向

　　我的大哥
　　文/孔昭凤
　　大哥生于1948年2月19日，农历正月初十。
　　1949年10月1日，毛主席向全世界庄严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从此，中国人民站起来了。当时，大哥1岁8个月，正值人生咿呀学语，蹒跚学步的时段。爸爸说，大哥是真正见证新中国成立与发展壮大的一代幸运儿。妈妈因此早早地便把《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当摇篮曲唱给了大哥听。
　　伴着红歌日渐成长起来的大哥，心中的远大理想也在生根发芽：长大后要参军，加入中国共产党。
　　沐浴着党的光辉，大哥品学兼优地长到10岁时，一直被大哥当偶像崇拜的爸爸，突然成了＂右派＂，戴着大纸帽被到处游街批斗。这件事，让大哥一度对自己的理想产生了质疑。爸爸适时为大哥解惑：任何时候都要坚信中国共产党是人民的党，不能被一时兴起的整风运动动摇了心中的信仰——心中有信仰，才不会迷失人生方向。
　　青春期的大哥（右）
　　大哥把爸爸的话牢记心中，小小的年龄，便有着共产党员的责任与担当。
　　大哥12岁那年的腊月初四深夜，爸爸外出不在家，熟睡的大哥被妈妈的呻吟声惊醒。当时，所居住的山沟里不时会传来几声狗吠狼叫声，而茅草屋的煤油灯下，妈妈突然临产。当时，大哥拟用共产党员不怕死的精神，冒着被狼吃掉的危险，下山喊＂催生婆＂为妈妈接生，但却被妈妈的一声＂来不及了＂止住脚步。接着，大哥在妈妈的指挥下，先把三个熟睡的弟弟移居到西屋，然后开始手忙脚乱地给妈妈递剪刀剪脐带；烧热水给大人孩子擦洗消毒；笨拙地包裹新生儿，给新生儿换尿布；给妈妈炖鱼汤下奶……守护着妈妈的平安，照顾着弟弟妹妹饮食起居。
　　多年后，当我自己在部队医院经历了生育过程时，才知道，女人生产无疑就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我依然无法脑补大哥当时在妈妈生产前后，是如何做到临危不惧的？大哥淡定地说，他是家中长子，是长在红旗下的少年，要别无选择地勇敢面对困难，与父母共同撑起家的脊梁。
　　青春时代的大哥，因为博览群书，天文地理皆通晓，虽然是右派的儿子，但因为他身上罩着共产党的文化光辉，便深得村民信任，大家遇到难事杂事儿总会第一时间想到大哥。那时，我的大哥并不仅仅是我自己的哥，而是那个年月里全村同辈人共同暗自仰视的大哥，是村里的智多星。
　　爱军装的大哥和四哥
　　大哥20岁那年，邻家大娘嗷嗷大叫着难产时，接生婆和大娘的家人急得屋里屋外地团团转，是大哥果断组织起几个青年后生抬担架，跋山涉水把大娘及时送到了乡医院，并献血500CC，才及时保住了大人孩子的平安。当时的村里人，都信奉＂一滴血，十滴精＂，因此对大哥献血一事个个惊诧不已，担惊后怕，都担心大哥从此没了生育能力。
　　而大哥在大娘生命危在旦夕的关键时刻，能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献血救命，首先是源于大哥对献血有科学的了解，而最大的动力是想充分发挥一个＂准共产党员＂的先锋模范作用——虽然，爸爸的右派身份影响了大哥入伍入党，但是，爸爸一直要求大哥要时刻把党员的基本要素融入到骨髓里、渗透在血液中。
　　日渐成长起来的大哥，感觉生活中需要献血救命的事儿并不常有，而当兵早已过了应征年龄；入党，也只能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愿望。他只能面对现实，开始在琐碎的日子里慢慢积累沉淀，把自己的远大志向践行到春种，夏耘，秋收，冬藏之中。
　　村里率先装电话的大哥大嫂
　　作为家中的长子，大哥说，率领弟弟妹妹脚踏实地过好一日三餐的温饱日子才是硬道理。于是，他决定做一个被社会和家庭需要的人：照顾好身边人的饮食起居，也是＂为共产主义而奋斗＂。
　　爸爸也不时地给身为长子的大哥施教，要大哥做弟弟妹妹的掌舵人，领着弟弟妹妹走人间正道。于是，大哥便亦师亦友地承载起了引领弟弟妹妹成长的责任。
　　儿时的我，完全把大哥当成我的＂不管部长＂，有难事儿找大哥；四哥欺负我了，也找大哥。而大哥对我历来是有求必应，每次山外面放露天电影时，其它几个哥哥都会把我当麻烦甩掉，唯有大哥总会不厌其烦地牵着我的手，步行几公里山路去看电影。到了电影场，我因为个子矮小，即便是踮起脚跟也常常看不到影幕，若是春夏秋的季节，大哥便会直接让我坐在他的肩头，看完整场电影；如果是冬天，大哥就把我抱在他温暖的怀里，用大衣裹住我的弱小的身躯，让我依偎着他的胸怀享受长兄如父的温暖。
　　把长女嫁给军人时的大哥大嫂
　　那些年，我在大哥的牵引下，我从电影里认知了《邱少云》《张思德》《黄继光》等英雄共产党员的光辉形象，也早早地便知道了，自己身处的和平年代都是先烈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大哥在寓教于乐中，生成了我的感恩之心和英雄情结。
　　那年月，没有多余的课外书读，大哥就引领我读《毛泽东选集》和《毛主席语录》。还经常让我坐在他的肩头上阅读家里糊墙的报纸，让我在阅读中了解身外世界之精彩。我在大哥的引领下，有了最初的走出大山的念头。
　　可以说，大哥的肩头，就是我成长路上的攀岩阶梯。
　　大哥在学校时，读书是学霸，回村务农的初始阶段，干农活并不在行，他便要求自己早起、勤学、多练。不到一年，大哥便是村里的劳动能手了。
　　然而，山沟沟里土地少而贫瘠，族人争相觅食的日子实在太艰辛 。
　　经历了长时间的苦思冥想，婚后的大哥决定剥离山沟沟里的原生家庭，带着大嫂和新出生的女儿，迁徙到了近海的鱼米之村，为的就是让妻子女儿吃上大米海鲜，同时，也是为了储备能量接济山沟里的父母和弟弟妹妹。
　　大哥大嫂与母亲在一起
　　之前在山沟里，种的是玉米大豆，而到了新地方，遍地是水稻，大哥便拿出共产党员＂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从头学水稻育苗、插秧、灌溉、割稻、脱谷等技能。
　　大哥分家一年后，我的爸爸英年早逝，大哥肩上长兄如父的责任更加沉重了。
　　两年后，大哥不仅成了当地最能干的庄家把式，还盖上了自己的茅草屋，有了自己真正意义上的家，也有条件每年送大米接济弟弟妹妹了。
　　实现了顿顿大米饭的小目标之后，大哥又开始不断向新的目标攀登。1978年改革开放后，大哥承包了几十亩稻田，还置办了机器在自家院里开办起了米面加工厂。大哥说，他要先富起来，为两个女儿攒足读大学的费用。邻居都劝大哥别犯傻，闺女读再多的书也是嫁给了外人。大哥说，他当兵不成，他的两个女儿都要嫁给军人，他要为了部队培养优秀军嫂。
　　为了达成这一目标，大哥白天在农田里劳作，业余时间给当地百姓加工米面。当大家都歇伏避暑时，大哥又去赶海挖艋嘎挣钱。赶海期间，在几次险些被潮水淹没时，大哥都是用共产党员的大无畏革命精神，战胜了潮水和泥沼，奋力搏击游向岸边……
　　用自己的汗水一分一分下苦力挣钱，1980年，大哥让自己成了当地第一批万元户。
　　作者和在广州＂ 服役＂的大哥
　　1988年，大哥的女儿还小，大哥便退而求其次地先把我这个妹妹嫁到了军营。同年，40岁的大哥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我笑他是中国党史上年龄最长的新党员。他说，他早已在出生时，就被父母打上了＂共产党员＂的烙印。
　　1998年，大哥的长女如愿嫁给了一名海军士官。三年后，小军娃出生，在女儿与女婿两地分居的日子里，大哥一路护佑着小军娃成长。
　　如今73岁的大哥，为了二女婿能安心守林防，不辞辛劳、远离故土，来到大都市＂超龄服役＂，以共产党员＂为人民服务＂为宗旨，尽职尽责，带娃做饭！
　　大哥的幸福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