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临产，女儿降生，我在哪里？

　　闲时翻阅旧照片，发现女儿满月照片背后书写着一行文字。这是我在部队时，妻子寄给我的女儿满月照，当时高兴，随即在照片背后题写的《唐多令》词。看着可爱的女儿，读着模糊的文字，今天依然还是那么的激动。
　　36年前，结婚后，我就告别妻子去了部队。妻子怀孕直到女儿降生，我都在部队服役。就像《十五的月亮》里唱的 ＂我巡逻在祖国的边防线，她守在婴儿的摇篮边＂。确实是我当兵时真实的写照。
　　妻子生产前写信让我安心部队工作，当时我怎么就傻傻的信了！现在想来非常后悔，永远都无法弥补我在人生重要节点上的错失。
　　女人生孩子是人生最重大的事件！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我至今都不敢看电视出现孕妇生孩子的画面，一有孕妇生产的镜头，我就心疼，更让我自责不已。
　　在妻子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在她身边。在女儿降临人生的关键时刻，我却不在场。这是我一生最大的遗憾，成为我一生的愧疚。
　　后来我才知道，妻子生产遇上了难产。老天保佑，母女平安。
　　那年部队战备非常紧张，我奉命去肃南执行通联任务。夜里电台值班，我望着满天星斗，我把收信机音量调到最大，调幅信号如游丝般在汹涌的汪洋里时断时续，电键像重锤般声声敲打在我的心上。天亮的时分我看见一颗明亮的星星划过天空，我知道女儿出生了。
　　女儿出生六个月后，我才回到家，见到我日思夜想的女儿。那是我最快乐的假期，我每天抱着女儿，感觉我是天下最幸福的父亲。
　　第二次回家，女一岁半。女儿跑到我面前说：叔叔，天都快黑了，你还不回家呀？看着天真的女儿，妻子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我想抱抱女儿，她却躲的远远的，怯生生的看着我这个陌生的人。
　　为了工作我气喘吁吁地奔波在理想的道路上，当兵想着立功，转业想着立业，我的生活就是任务，就是工作。加班常常到深夜，回到家女儿早已睡了。妻子抱怨说：家就是你的驿站。
　　不管你怎样努力，人生就像是在河边筛石头，不管怎样筛，都是一堆石头，石头一堆，其结果似乎都是一样的。
　　现在我退休了，有一大堆的奖章荣誉证书，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随我的离开而离开，过去熟悉的单位，变成了陌生的大院，过去追求的理想，都成了昨日的黄花。我就像一滴水忽然落入了大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似乎这个世界有我无我都一样。
　　我两手空空回到家，家却没有嫌弃我。一切都那么的实际，具体到一瓶酱油，一袋盐，甚至洗洗涮涮，都感到是那么的真实。家就是一堆又一堆的琐事，组成了温暖而幸福的日子。
　　一个人的成就，不是你的事业有多成功，而是你为家做了多大贡献。不管你走的多远，最终还是要回到家的原点。家，才是人生最要好好经营的事业，家，才是我最终要回到的地方。
　　我看着发黄的照片，读着当年幼稚的文字，心里充满了说不清的滋味。
　　亲爱的妻子，对不起！亲爱的女儿，原谅爸爸的迟到！
　　时光假如可以倒流，老婆生孩子，当兵的我，你还会回来吗？
　　【唐多令】女儿满月有寄
　　青草绿芳洲，彩云碧水流。鸟声欢，喜在心头。满月花开蜂蝶舞，恰好是，又堪忧。
　　风动柳丝柔，含情几度休。旧家书，删去闲愁。玉照频看真可爱，总牵挂，却贪求。
　　1984年1月16日于肃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