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世界里的河南人

　　在鹤城读书时，我有幸拜读了路遥的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平实朴素的叙事，人物生活和情感的缓缓又跌宕的变化，让我读的如饥似渴又身临其境。自此，我喜欢上了路遥的传统现实主义写法的小说。
　　路遥，原名王卫国，生于1949年12月3日，逝世于1992年11月17日，享年42岁，中国陕西省榆林市清涧县人，当代著名作家。逝世后，延安大学为其在校园内塑有雕像。
　　毋庸讳言，在我读《平凡的世界》时，书中有关河南人的描述和评论使我倍感亲切，因为我就是河南人。
　　于是，许多年后又重读了一遍《平凡的世界》, 内中有关＂河南＂的文字择几处，权当与诸君煮酒论闲聊吧。
　　在《平凡的世界》里，小说提到＂河南＂、＂河南人＂、＂河南腔＂、＂河南话＂等等有二十处之多，浓墨重彩的评述有五、六次之上，在洋洋百万言的小说中实属不多见。
　　一
　　小说的开篇，卷一，第五章，首次提到河南人，不得不提一下。
　　＂前几天他﹙王满银，小说里孙少安、少平的姐夫﹚逛了一回县城，从一个河南手艺人哪里买了些老鼠药。 ＂
　　值得一提的是，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也就是笔者刚记事的时候，记得我们一条街上，光卖老鼠药的就有5、6个人，其中有一个瞎子老头卖药的吆喝声特别有意思：＂老鼠药﹙我们那里把yao读成yue﹚，老鼠药，大老鼠吃了蹦三蹦，小老鼠吃了跑不脱＂，还有＂老鼠狂，老鼠狂，咬烂被子咬烂床，咬烂柜子咬烂箱，咬烂姑娘的花衣裳＂，小时候我们常驻足欣赏这一幕。那时候全中国基本上都不富裕，这些卖药人每天也就收入三两元钱，比起没有收入的已经很不错了。但我觉得他们不是什么＂手艺人＂，只是最下层的小贩而已，从别处买来药，然后再批零，好点的是原装货，机灵点的便掺了假，像小说里面的王满银一样捣鬼。不可否认，在我的印象中河南的＂王满银＂也是数不胜数，但却没想到他们把老鼠药卖到了陕西省！
　　二
　　卷一，第十章。
　　小说写到少安为了给生产队的牛看病到了米家镇兽医站，看完牛的病天已大黑，何处宿夜呢？他找到了一家河南人开的铁匠铺，河南人热情的接待了他。这时作者对河南人有了一番真诚而又客观的评说：
　　＂黄土高原几乎所有的铁匠都是河南人。河南人是中国的吉普赛人，全国任何地方都可以看见这些不择生活条件的劳动者。试想，如果出国就像出省一样容易的话，那么全世界也会到处遍布河南人的足迹。他们和吉普赛人不一样。吉普赛人只爱漂泊，不爱劳动。但河南人除过个别不务正业者之外，不论走到哪里，都用自己的劳动技能来换取报酬。＂
　　＂河南人由于自己经常到处漂流浪游，因此对任何出门人都有一种同情心，他们乐意帮助有困难的过路人＂
　　在中国的历史上，河南是兵灾、匪灾、官灾、水灾最为集中的地方。 那时候，河南人要么出逃，流浪他省谋生，要么官逼民反，揭竿而起。
　　其实，河南人秉持的是中庸之道，他们安静坚韧。作为河南省委书记的徐光春，是绍兴人，他对河南人集体性格有过客观的评述：＂河南人勤劳、勇敢、能吃苦、包容性很大，不排外，几乎所有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在河南人当中都有深刻而具体的体现。＂
　　三
　　卷五，第一章。
　　小说写到，孙少平成了国家正式职工，坐车要去铜城煤矿（大牙湾）挖煤了，但有许多煤矿工人是河南人，这时路遥又对＂河南人＂有了一番评述：
　　＂河南人迁徙大西北的历史大都开始于一九三八年那次有名的水灾之后。当时他们携儿带女，背筐挑担，纷纷从黄泛区逃出来，沿着陇海铁路一路西行，踪迹直至新疆的中苏边界——如果没有国界的阻挡，河南人还可以走的更远。不过，当时这些灾民大部分都在沿途落了户，至今都已繁衍了两代人了，成了当地的‘老户’。河南人豁达豪爽，大都直肠热肚，常用震天价的吼声表达自己的情绪。好斗性，但拳脚之争常常不诉诸国家法律仲裁，多由斗殴双方自己私了。由于他们有着艰难的生存历程，加之大都在铁路和煤矿干粗话，因而形成了既敢山吃海喝，又能勤俭节约的双重生活方式。＂
　　＂铜城除过河南人之外，从北方黄土高原和南方平原地区贫困县漫流来的乡民也是它的重要组成部分。＂
　　＂在这个口音五花八门的‘联合国’里，由于河南人最多，因此公众交际语言一般都用河南话。在铜城生活的各地人，都能操几句河南腔，哼几句嗯嗯啊啊的豫剧。 ＂
　　写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那次＂有名的水灾＂。
　　1938年6月，日本侵略军紧逼河南郑州，国民党军在花园口扒开黄河大堤，河水一泻千里，虽然阻挡了凶悍的日军土肥原师团继续前进，也造成黎民百姓极大的死伤和损失。奔涌而出的黄河水在河南境内分作两股汹涌同奔。西股黄水是主流，至河南省中牟县入贾鲁河，南泛尉氏、扶沟、西华等县，于周口东折入颍河，然后分别注入茨河和沙河，再经安徽太和、阜阳、颍上及正阳关，最后汇归淮河。东股黄水源于赵口，由于6月中旬黄河水位上涨冲开赵口口门后形成。赵口的黄水也分为两股，一股向东南直奔朱仙镇，与花园口的泛水汇台；一股绕开封城堤北面，折向东南，至陈留又分为两支，一支沿铁底河，另一支沿惠济河，先后注入涡河，于安徽怀远汇入淮河，进而波及江苏北部诸县市。由决堤而来的黄河历史上的第26次改道所造成的危害，遍及3省44个县，死亡人数统计高达１００万以上，１０００多万人遭灾，５００万人流亡他乡。
　　如此惨重的灾难，造成了豫皖苏等省人口的飘转流徙。大西北人民的饮食和风俗习惯和河南人相近，所以河南人首选去西北，诸如陕西、山西、甘肃、青海、新疆等地。河南作家李准的小说《黄河东流去》中有详尽的描述，书中的李麦、王跑、陈柱子等是典型的代表。河南人走到哪里都容易在哪里生根发芽，打成一片。这和他们的随和与热心肠不无关系。
　　四
　　卷五，第三章等章节。
　　小说写到，孙少平去了大牙湾煤矿后，认识了河南师傅王世才及他的一家人惠英嫂和明明。后来，王世才为了救煤矿工安锁子而英勇牺牲，少平在最后也快步奔向了可爱的惠英嫂……。小说写到：
　　＂一般说来，河南人住宿比较讲究，即使几座低矮的茅草房，院落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墙壁都刷成白的——似乎专门和煤作对比色。＂
　　＂河南人最大的秉性就是乐于帮助有难处的人，而且豪爽好客，把上门的陌生人很快就弄成了老相识。＂
　　＂孙少平突然在一片纷乱中，看见溜子上拉出来一根钢梁，几乎像闪电一般朝安锁子的光屁股上戳去。……从老坑里窜出一条黑影，把那根长矛似的钢梁拼命往自己那边一扳，紧接着便传来一声悲惨的喊叫！这分明是师傅的声音 ！＂
　　一个＂河南人＂去了，为了救助他人，又有多少个河南人无怨无悔的一往无前啊。河南人有孬种，但却从来不缺乏好汉！
　　致敬《平凡的世界》！致敬路遥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