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看完今日关注，我关闭电视正要睡觉，北京一位昵称叫陕北我故乡的粉丝在微信上给我发了一个笑脸，我立马回复：您好！随即，对方发出语音聊天邀请，我俩聊了一个多小时。 这位粉丝叫李继军，是六八届初中毕业生，曾在陕北插队落户生活了多年，在陕北退休后才回到北京。我俩是通过今日头条私信联系上的，李老师（李继军）说他在陕北插队落户的那段亲身经历，愿意讲给大家听。 1969年4月6日，天气乍暖还寒，李继军跟随几百名北京知青一同来到了陕北，他和八名知青被分派在陕北的刘家沟大队第三小队插队落户，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被分派在第三小队的这九名北京知青四男五女，三队队长刘二喜临时把他们安置在了队部旁边的两孔土窑里。 那两孔土窑是社员刘玉根家弃置的闲窑，头一年他家打了新窑洞，一家人搬进了新窑。这两孔土窑年头太久，窑顶有裂缝，时常往下掉土。多年前，他家窑里就用好多胳膊粗的树枝，在火上烤一下弯成穹型支撑住了开裂的窑顶，不然的话，刘队长也不敢把知青们安置在这样的土窑里生活。 这两孔土窑虽然破旧，但窑里有现成的土炕，有灶台（灶上的锅没了），也挺宽敞，门窗也算完整，知青们临时居住还不成问题。刘队长说了，等秋后农忙结束了，就在队部南边的那个高坡下，给知青们挖两孔新窑洞。 四名男知青都是初中毕业生，李继军的年龄最大，十七岁，其他三人都是十六岁。五名女知青中有一人是六八届高中毕业生，她叫王红梅，当年十九岁。其他四名女知青都是初中毕业生，年龄最小的还不满十六周岁。他们九人算作一个知青集体户，因为王红梅年龄最大，又是唯一的一名高中毕业生，她自告奋勇，担任了知青集体户户长。 李继军他们初来乍到，大家都不太会做饭，刘队长就让饲养员韩福堂的婆姨临时给知青们做饭，队里每天给记六分工。每次韩大妈烧炕做饭，王红梅只要有空闲，就上前搭把手，没多久，她就跟韩大妈学会了生火烧炕，学会了蒸玉米面馍，学会了熬菜汤煮酸菜。 安顿好了生活，也就到了春耕备耕的准备阶段了。队里那两头大脚驴该挂掌（驴蹄子下面钉上U形铁掌）了，队里还需要买一些生产农具，刘队长就让韩福堂和李继军一人牵着一头驴去了县城，他和小队会计赶着一辆毛驴车，紧随其后。 刘家沟大队离县城三十多里路，步行要三个多小时。韩福堂牵着那头大黑驴不紧不慢地走在前面，李继军牵着另一头驴跟在后面。韩福堂是个慢性子，走路慢慢悠悠的，哪像是赶路，简直就是在游山逛景。李继军是个急性子，他在后面一个劲儿＂嘚儿、嘚儿＂吆喝前面的毛驴，那头大黑驴一窜一跳的，不时发出响亮的叫声。 走在前面的韩福堂被迫加快了脚步，他紧抓着手里的缰绳，回头看了看李继军，笑着说：＂没看出来，你这个后生还是个急性子哩。不用着急，咱给这两头驴挂完掌，误不了吃晌午饭。＂ 大约走了一半的路程，刘队长和会计赶着毛驴车超过了韩福堂和李继军他俩，刘队长他们要去南关那边买农具还要办别的事情，所以急着赶路。毛驴车走出去了挺远，刘队长回头大声喊道：＂福堂哥，我们办完事去兽医站找你们。＂ 半晌（上午十点左右）的时候，韩福堂和李继军牵着两头毛驴来到了县城东部的兽医站，给牲口挂掌的张师傅不是兽医站的工作人员，他是祖传的手艺，借兽医站院子的一角，为各生产队的牲口服务，除去交给队里买工分的钱和给兽医站的场地费，他自己还能挣点外快。 那位张师傅手艺很娴熟，先把韩福堂牵来的那头毛驴悬吊起来，四蹄离地，用绳子绑住驴蹄子，起下驴蹄子下面磨损的旧铁掌，再把新铁掌钉上去，有的驴蹄子掌面不平，还要拿刀削平了。半个钟头多一点，那头大黑驴的四蹄全部搞定。 李继军牵来的那头毛驴相对温顺一些，张师傅就用绳子拴住毛驴的前后腿，让李继军牵住缰绳，让韩福堂帮着抬起毛驴的后腿，只三五下，一个铁掌就钉在了驴掌上。钉最后一个铁掌的时候，毛驴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李继军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往旁边一躲，被他牵着的毛驴好像受到了惊吓，突然往前一窜，扑通倒在了地上。不偏不斜，正好把把韩福堂压在了驴身子下面。因为毛驴前后腿被绊着（前后腿用绳子拴上，这样毛驴就不能自由行走），倒在地上的毛驴怎样挣扎也起不来。这下可苦了韩福堂，他被乱蹬的驴蹄子踢在了脸上，半边脸当时就青了。 等给毛驴挂完最后那个铁掌，张师傅瞪了李继军一眼，回头对韩福堂说：＂这样的事情怎能让年轻后生来做，这行我干了十几年，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听了张师傅的话，李继军脸上火辣辣的，他也觉得从心里对不住韩大伯。 就在这时，刘队长和小队会计赶着毛驴车来到了兽医站大院，他们买完了农具，办完了事情，来这集合了。看到韩福堂脸上肿了起来，刘队长用手摸了摸他的脸，心疼地说：＂福堂哥，没事吧？这咋弄的！＂＂不碍事，被这家伙踢了一下子。＂韩福堂笑了笑，他并有说是李继军的过错导致的。 刘队长让会计付完挂掌的钱，他们去了南关附近的一家餐馆。吃饭时，刘队长、小队会计和韩福堂他们都带了干粮，每人只要了一碗热菜汤。刘队长给李继军买了两个火烧和一碗热菜汤，又给李继军买了一个白面蒸馍。吃过午饭，刘队长让韩福堂和会计赶着毛驴车先走了，他和李继军一人牵着一头毛驴往回走去。 走到半路的时候，刘队长看李继军有点累了，就笑着说：＂继军，要是累了就坐下歇一下嘛。＂＂我不累队长。＂李继军笑着回答。 又往前走了一会，李继军对刘队长说：＂队长，我经常看到有人骑驴赶路，你咋不骑驴呢？＂＂我牵的这头毛驴性子太烈，别人都不敢骑，咱队里就韩福堂敢骑这两头驴，可他又舍不得骑，他说毛驴天天拉车拉犁已经够累了，人咋好意思再骑牲口呀。＂刘队长笑着说回答。 ＂队长，要不你骑我牵的这头驴，我牵你那头，你也好歇歇脚。＂李继军嘴上虽这样说，其实他很想骑驴。一是确实走累了，自己想歇歇脚。二是好奇，他还没骑过毛驴。 刘队长笑了笑说：＂我常年劳动，已经习惯了，走这点路不算啥。你要是走累了，就骑在驴背上歇一会，我来帮你。＂刘队长说完，回身帮着李继军骑上了毛驴。 李继军刚骑上毛驴时心里还是挺紧张的，刘队长告诉他用两腿夹紧驴肚子，身体向前倾，自己掌握平衡，慢慢就习惯了。慢慢往前走了一段路，李继军还真不那么紧张了，感觉身体也能坐正了。他一手握住缰绳，一手抓住驴脖子上的鬃毛，毛驴紧跟在刘队长身后，不紧不慢地前行着，李继军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自豪感。 快到家的时候，骑在毛驴上的李继军觉得自己能驾驭毛驴了，他有点忘乎所以了，突然在驴脖子上拍打了一下，毛驴好像受到了惊吓，猛然加快了脚步。这下李继军害怕了，他俯下身子，双手搂住了驴脖子。这一楼不要紧，毛驴撒腿就跑，李继军突然被甩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刘队长赶过来扶起倒在地上的李继军，李继军的左胳膊不能动了，还疼得他呲牙咧嘴的，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就像淋了雨一样。 整整一个晚上，李继军一会也没睡着，他痛苦地呻吟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王红梅正要去找刘队长，刘队长急匆匆来到了知青们居住的地方，他看李继军疼得厉害，手臂也肿了，赶紧跑到牲口棚，套了毛驴车，和王红梅还有一名知青一起把李继军送到了公社卫生院。经过医生检查诊断，李继军左手手臂骨折，左肩臂脱臼。 医生为李继军做了肩部复位，手臂用夹板固定缠了绷带，开了一些治疗骨伤的药物，就让他们回家休养了。那天的医疗费都是刘队长垫付的，他没让知青们掏一分钱。 李继军在家养了三个多月才拆掉了手臂上的夹板，这三个多月的时间里，刘队长的婆姨给刘继军送了十多次鸡蛋，还专程跑到公社给李继军买了羊肉补身子。李继军逃过了繁重的春耕春播劳动，队里按工伤给他记了满勤的工分，刘队长和社员们都没说过一句抱怨的话，还安慰他好好养伤。为此，李继军心里感到温暖又愧疚。 1973年春天，李继军被招聘到县里做了一名小学老师，他当了教师第三个月领到工资后，就回到了刘家沟大队，给刘队长送了二十块钱，还给乡亲们和知青们买了礼品，可刘队长说啥也没不李继军的那二十块钱…1979年，李继军考上了延安师范学院，毕业后留在了延安工作，直到2013年退休。 临退休前，李继军又回到了刘家沟大队，可那次回去，他没能见到刘队长，刘队长已经去世了。刘队长的去世，成了李继军心里永远的痛。他非常后悔，后悔没有常回去看看，没能送刘队长最后一程。 2015年秋天，李继军和他婆姨离开了他工作生活了三十多年的第二故乡回到了北京，和他的儿女们生活在了一起。 时隔这么多年，当年在陕北插队落户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每当想起那次骑毛驴被摔伤的经历，每当想起像亲人一样的刘队长，李继军心里好愧疚。他说永远也不会忘记老队长的关心和爱护，永远也不会忘记善良的乡亲们。 作者：草根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