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续集完整版（第十六章）张小芳主动来找高加林 长篇乡土爱情小说《悠悠陕北情》——接续路遥前辈的人生 第十六章 太阳都一竿子多高了，躺在土炕上的高加林还均匀地拉着呼噜在酣睡。早已垫完牛圈喂完牛的高玉德老汉正坐在前炕的炕拦石上悠闲地吸着旱烟，呛人的烟雾在他面前扩散升腾着，烟袋锅里发出滋滋的声响。 坐在加林爸身边的加林妈正戴着一副老花镜缝补加林爸穿了一冬的那件肩头露了棉花的粗布棉袄。有好几次加林妈想过去叫醒熟睡的高加林起来吃早饭，可每次都被加林爸用手势或眼神阻止了。自打分田地分牲口到现在，高加林还真没有像今天这样睡过懒觉。 加林妈缝补好加林爸的棉袄刚要下炕，趴在她身边的那只老黄猫突然喵喵叫了两声，猛然爬了起来，一纵身从炕头跳到了锅台上，不偏不斜，正好将放在锅台上的水舀子踩翻，水舀子咣当一声，连同饭勺子一起都掉进了灶坑里。通人性的老黄猫知道自己闯下了祸，它用眼睛盯着加林爸和加林妈一个劲地喵喵直叫，好像是在向主人道歉认错。 熟睡中的高加林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吵醒了，他睁开眼睛一看，温暖明亮的阳光已从窑洞门窗的缝隙里透了进来，外面的太阳已经老高了。高加林急忙从土炕上爬起来，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跳到脚地上，趿拉着他爸的一双旧单鞋来到窑洞门口，一边洗脸一边抱怨他妈，说：＂妈，你咋不早一点叫我，我今天要去县城一趟哩。＂ ＂你妈早就要叫你来着，是我拦着没让。加林，你今天去县城也没甚大事情，依我看，咱还是尽早把张店这门亲事定下来，定下来这门亲事，我和你妈心里也就踏实了。＂没等加林妈说话，高玉德老汉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高加林一边擦脸一边对他父亲说出了自己的打算：＂爸，这个事情不用你和我妈操心，今天我先去县城一趟，明天就去张店找张小芳说这个事情。＂站在脚地上的加林妈本想也插上一句，劝说加林赶紧把这桩婚事定下来。听加林说明天就去张店，她就没再吱声，忙颠着小脚到灶火圪崂里端饭去了。 高加林以最快的速度洗簌完毕，简单吃过早饭，和他爸妈打过招呼，顺手摘下挂在窑洞墙壁上的那个军用挎包，匆匆走出了窑洞。 人生电影剧照图片 外面的阳光温暖又明亮，刚走出窑洞的高加林眯着眼睛往空中看了看，天蓝蓝的，几朵白云悠闲地漂浮在空中，就像胖娃娃那俊美的笑脸。西间窑洞的窗前，有几只母鸡在围着石碾刨食追逐。碾盘上，一只红冠子大公鸡正肆无忌惮地欺辱着一只老母鸡，被踩在身下的那只老母鸡扑腾着翅膀，无力的抵抗着，发出悲哀的咕咕声。高加林平时就看不惯这只骄横跋扈的大公鸡，今天要不是急着出门，他一定会好好教训教训这只可恶的大公鸡，就算不把它打死，高加林至少也会把它关进笼子，饿上它三天再说。 高加林一边思谋着该怎样处罚这只不可一世的大公鸡，一边低着头往外走，刚到大门口，抬头一看，只见一位推着自行车的漂亮女子猛然站在了他面前。 站在高加林面前的这个漂亮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张店村的张小芳。张小芳上身穿一件粉红色的碎花薄棉袄，脖子上围着一块桔红色的棉线围巾，下身穿一条蓝涤卡裤子，脚上是一双三块瓦的帆布胶底单鞋，她那苹果一样白里透红的脸蛋上微微冒着热气。从她的穿着上来看，张小芳并没有刻意打扮，朴实的装束倒显得她那张红扑扑的笑脸更加生动，更加俊美了。 张小芳的突然到来，让一向自信潇洒的高加林也有些紧张和慌乱，甚至有点不知所措了。看着张小芳那张俊美的笑脸，高加林心里突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像醉了酒，像喝了蜜，他从心里喜欢上了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漂亮女子。脸红心跳的高加林极力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上前接过张小芳的自行车，有些腼腆地说：＂你来啦，快窑里坐。＂＂加林哥，你这是要出门呀。＂紧跟在高加林身后的张小芳上下打量了一下高加林，笑着问高加林。 高加林把张小芳的自行车撑在院子里，回过头来不好意思地看了张小芳一眼，红着脸说：＂我准备去县城一趟，倒也没什么大事情。＂＂我正好也要去县城，待会咱俩一搭里去。＂张小芳说着，伸手摘下了挂在车把上的花提包。 ＂妈！妈！张店的小芳来啦。＂高加林没接张小芳的话茬，他先冲着窑洞大声吼叫了两声。 听到高加林的喊声，加林妈和加林爸答应着从土窑里迎了出来，老两口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和高加林站在一起的张小芳，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两张核桃皮一样的老脸都笑成了花。 ＂闺女，快到窑里暖和暖和。＂加林妈跌跌撞撞地来到张小芳面前，拉着小芳的手走进了土窑，加林爸和加林也相跟着走了进来。 可能是刚从外面进来的关系，窑洞里的光线显得有些昏暗。加林妈用擦脸的毛巾把前炕的炕拦石擦了一下，让小芳坐在炕拦石上，她忙从里间的柜橱顶上端下糖块和炒花生放在张小芳面前，又张罗着给张小芳冲蜂蜜水。见此情景，张小芳赶忙站起来拉住加林妈，笑着说：＂大妈，你就别忙活了，我来时刚刚吃过早饭，一点都不渴。昨天加林哥把围脖落我家了，我今儿正好去县城有点小事情，就顺便给加林哥捎了过来。＂张小芳说着，从她的花提包里掏出了加林的围脖还有两包点心。 ＂你看，咋好让你花钱破费哩。＂见张小芳还带来了点心，加林妈有点过意不去了，她一边说一边看加林爸。玉德老汉光顾着高兴了，根本就没注意到加林妈看他的眼神。 张小芳笑了笑说：＂这点心不是买的，是过年时我大姐和二姐家送给我爸我妈的，家里还有好几包哩，我妈让我拿两包来给您和大伯尝尝。大妈，今天就这吧，我还得去县城一趟，以后有空再来看您。＂张小芳说完，拿起自己的花提包就往外走。加林妈见留不住张小芳，她忙从炕席底下拿出二十块钱，硬往张小芳手里塞。张小芳说啥也不肯要这钱，实在没办法了，加林妈只好把这二十块钱塞给了高加林，并安咐加林陪着小芳一起去县城。 从窑里走出来，高加林推着张小芳的自行车和小芳一起走下土硷畔，加林妈和加林爸一直目送加林和小芳的身影消失在了村里的架子车道里，他老两口才满心欢喜地回到了窑洞里。 张小芳虽是个开朗大方的女子，昨天也和高加林见过面交谈过，可她今天跟在高加林身后，还是免不了有点脸红耳热，心跳加速。昨天见面时，她只是大概看了看高加林的面貌，两个人去挑水时，张小芳一直走在高加林的前面，她也不好意思总回头盯着高加林细看。挑水回家的路上，张小芳虽然走在了高加林的身后，可她已经没有心思再看高加林了，因为高加林当时的回话没让她张小芳看到多少希望。今天跟在高加林身后，高加林的身高、体形，还有头形，张小芳都看了个一清二楚，就连高加林走路的姿势，张小芳也是看了又看。她是越看越欢喜，越看越高兴，她做梦都想着找一个像高加林这样的好后生做女婿。自从昨天相看了高加林，她张小芳就像丢了魂一样，时时刻刻都在想着高加林。整整一个夜晚，她也和高加林一样，翻来覆去的没睡好，只要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里都是高加林的影子，就连早晨吃饭时，端着饭碗的张小芳也是一个劲地对着饭碗走神发呆。经过一个夜晚的思考，张小芳暗暗下定了决心，她决定今天就来高家村，找上高加林再和他面对面地拉谈拉谈，自己的幸福只有自己去追求。 知女莫过母。细心的小芳妈看出了小芳的异常，也猜出了女儿的心事。吃过早饭，小芳突然说要去县城一趟，小芳妈冲女儿会心地笑了笑，她没有阻拦，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小芳的要求，并把两包上好的点心和高加林的围脖一起装进了小芳的花提包里。 高加林推着自行车不紧不慢地走在前面，张小芳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绵羊紧紧地跟在高加林身后，不时地回过头来和站在院门口的加林爸妈打手势，示意他们快回到窑里去。此时，张小芳很想走向前去和高加林并肩走在一起，可她每次回头一看，加林爸妈还站在院门口望着他俩哩。张小芳虽然很大方，可今天是第一次见加林爸妈，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只好默默地跟在高加林的身后，并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因在出门前，她妈一再安咐她：在加林爸妈面前一定要本本分分的，可不敢大大咧咧的像个假小子，头次见面可要给人家留下个好印象哩。要不是她妈扯着耳朵一再嘱咐她，就张小芳这样的性格，她怎会有今天这样小心拘谨的表现。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默默地走着，谁也没说一句话。快到村口的时候，小芳又回过头去看了看，确定看不到加林爸妈了，她总算松了一口气，紧走两步，和高加林并排走在了一起。 见张小芳和自己并肩走在了一起，高加林才把目光转到了张小芳的脸上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一端详不要紧，高加林猛然发现张小芳浓浓的眉毛间还藏着一颗痣，她不光脸蛋红润漂亮，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更是炯炯有神，似乎比刘巧珍的那双大眼睛还要明亮。张小芳的鼻梁也高高的、直直的，两排洁白的牙齿整齐又美观，比黄亚萍的牙齿还要好看。高加林做梦也想不到，张店村这么偏僻的沟沟里，还会有这么漂亮的女子。今天站在自己面前的张小芳，比昨天见到的那个张小芳更加动人更加惹人爱恋了。高加林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想看，他站住脚，红着脸情不自禁地对张小芳说：＂你长得真漂亮！＂ ＂加林哥，你不是取笑我吧。＂听到高加林当面赞美自己，张小芳还真有点害羞了，她漂亮的脸蛋更加红润了。 高加林笑着说：＂我从来不说假话，也不会取笑人。你不光长得漂亮，性格也开朗大方，还有学问。其实，在我爸妈面前，你不用这样拘谨，表现出真实的自己更好。我爸我妈都是朴实善良的庄稼人，他们更喜欢咱农村人的开朗和直爽。＂高加林这人真的不会说假话，他说的这些话都是发自内心的。聪明的高加林不仅能看出张小芳今天的拘谨，他还知道张小芳拘谨的原因。高加林昨天虽然还在犹豫这门亲事，可他的心里并不反感张小芳，他还渴望着尽快见到张小芳，就在临起床前，高加林还梦见了张小芳，梦里和她拉了手，梦里还和他亲了嘴。 平凡的世界电视剧剧照图片 他心里想着张小芳，张小芳就找他来了，这真是心有灵犀呀。 ＂加林哥……＂看着高加林那严肃认真的样子，一向开朗大方、口齿伶俐的张小芳倒乱了方寸，紧张的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啦。张小芳这人还是比较镇定的，遇事很少慌乱，今天之所以这样紧张慌乱，主要是她当面听到了高加林对自己的赞美，高加林的赞美就代表着高加林对自己的肯定。自己梦里都渴望得到的男人终于夸赞了自己，她心里能不激动吗？其实，张小芳的这些表现并不是紧张，而是激动。 见张小芳的脸红得像块大红布，紧张的都说不出话来了，高加林怕张小芳难堪，他赶紧转移了话题，笑着问张小芳：＂你去县城真得有事？还是……＂ ＂加林哥，我说出了实情，你可不许笑话我。＂听到高加林的问话，张小芳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没马上回答高加林的问话，先笑着跟高加林谈起了条件。 高加林看着张小芳笑了笑说：＂你尽管说嘛，我怎会笑话你哩。＂ 张小芳低着头轻轻咳了一声，仰起脸来看着高加林说：＂加林哥，应该你先说。你去县城是不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呀？我不会耽误你办正经事吧。＂聪明机灵的张小芳突然杀了个回马枪，她没直接回答高加林的问话，反倒问起高加林来了。 ＂不是说女士优先嘛，应该你先回答。再说了，我的事情也不是很重要。＂两个人这样一推一让，倒都显得轻松了很多。 张小芳又仰起脸来看了高加林一眼，红着脸说：＂加林哥，我去县城本没有什么大事情，实际上也就是一个借口。年前我往咱县广播站投了几篇广播稿，前两天县广播站给我汇来了五块钱的稿子费，这五块钱得到咱城关邮电所去取。正好有了这个借口，我就顺便把你落到我家的围脖给你送了过来，也好让大伯大妈相看相看我呀。要是没有这个借口，我怕我妈不让我来找你。＂张小芳说完，冲高加林做了一个鬼脸。 ＂你真能行！我常能听到咱县广播站播送你的广播稿，每篇稿子写得都很好，都很有感情。你以后再写了文章，也可以往咱省里和地区上的报纸杂志上投稿，如果能在地区和省里的报刊上发表了，稿酬比咱县广播站要高好多哩。我有好几家报纸和杂志社的通讯地址，回头我给你抄一份。关于咱两个的事情，只要你我没甚意见，我爸我妈是不会横加干涉的。＂高加林赞美张小芳并不是为了讨好她，张小芳去年被县广播站采用的广播稿至少也有十多篇，高加林虽没能全部听到，但他留心听了好几篇，张小芳的文笔确实不错。 听到高加林的再次赞美，张小芳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她的心里就像天上的太阳一样光亮和温暖。刚上初中时，情窦初开的张小芳就对高加林产生了朦朦胧胧的好感，从那时到现在，高加林就一直藏在她的心里，就像她的影子，一直伴随着她。到了该相看对象的年龄，她心里更放不下高加林了，每次相看对象，她都拿高加林作比较，就连县城里又高又帅的正式工和干部子弟，她张小芳都看不上人家。短短的两三年，张小芳光相看的年轻后生足有十多人，可就是没有她中意的。今天总算和高加林并肩走在了一起，高加林虽然还没明确表明态度，可张小芳的心里似乎已经感到了甜蜜和幸福。 今天的天气比昨天还好，没有一丝儿风，天上也没有云彩，明媚的阳光暖暖的，一点早春的迹象都没有，就像温暖的暮春一样，没有一丁点儿寒意。被高加林这么一夸奖，张小芳多少还是有一点羞涩和不好意思，她红着脸对高加林说：＂加林哥，我文凭有限，写得不好，让你笑话了。我也在广播里听到过很多你写的通讯和广播稿，还从报刊上读过你写的散文和诗歌。加林哥，你的文笔真好，我要向你学习哩。＂ 看着张小芳红润漂亮的面孔，看着她那谦虚认真的样子，高加林心里很高兴。他不喜欢个性太张扬的女子，也不喜欢太拘束、太忸怩的女子，像张小芳这样开朗大方又不过于张扬的女子，高加林从心里喜欢。高加林斜着眼睛看了张小芳一眼，笑着对她说：＂向我学习倒是谈不上，今后咱俩可以相互学习嘛。现在咱这实行了生产责任制，出山劳动的时间少了，读书看报的时间也就多了一些。平时多读书看报，对写作很有帮助哩。最近我在构思写作一部以咱们黄土高原为故事背景，以咱农村农民的实际生活现状为题材的乡土爱情小说。故事中的女主人翁是一位高考落榜的农村女子，为了坚持自己的梦想，她白天出山劳动，晚上读书学习到深夜，历尽坎坷磨难，遭受了很多村里人的风言风语，虽然很难实现自己的梦想，可她还是在坚持不懈地努力着……这篇小说我计划写十五万字左右，打算用半年到一年的时间写完。只是写作的时间不多，现在才写了四万多字。＂高加林说完，把自行车撑在路边，从衣兜里掏出了火柴和一根烟卷，把烟点上抽了一口，又笑着看了看张小芳。 听高加林说他俩以后可以相互学习，张小芳的心里猛然激动了一下，好像高加林已经同意了他俩的婚事。又听高加林说他在创作一部中篇小说，张小芳觉得高加林更加让人敬佩了。她赶紧上前推上自行车，有些不自然地对高加林笑了笑，说：＂加林哥，因为我爸我妈都反对我看书写文章，我看书写文章的时间只能在晚上，白天从不敢耽误出山劳动。在生产队时，我从没歇过一天工，我挣得工分比我妈还多。加林哥，咱俩要是能成，往后由我来给咱出山劳动，让你在家写文章，我很想当你小说中的那个女主人翁。＂张小芳说完，脸上又泛起了红晕，她低下头来不敢再看高加林。 高加林真是够幸运的，他失去了金子一样的刘巧珍，又有一个比刘巧珍还善良还俊俏的年轻女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听了张小芳真诚地表白，高加林很感动，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感。高加林下意识地往前后看了看，平坦宽阔的川道上行人不多，偶有自行车或拖拉机在他俩身边驶过，骑车的人和坐车的人都会向他俩投来羡慕的目光。高加林吸完一支烟卷紧接着又点上一支，默默地和张小芳并排走在一起，一直没有说话，他是在思考，在认真思考自己该怎样对待张小芳这份真挚的感情。 往前走了一会，张小芳见高加林不再说话，她怕高加林尴尬，赶忙转移了话题，笑着对高加林说：＂加林哥，你还没告诉我你今天去县城要办什么大事情哩。＂ ＂是这，我回马店小学教书的事情定了下来，咱县教育局的马占胜副局长让我去县城找他一趟，说有事情要和我商量哩。＂张小芳的问话打断了高加林的思考，他怔了一下，忙抬起头来笑着回答张小芳的问话。 张小芳很亲切地看了高加林一眼，笑着说：＂加林哥，那恭喜你当上了光荣的人民教师。你看现在时候不早了，别耽误了你的事情，咱赶紧走，我骑车带你。＂张小芳说完，就要骑车。 ＂那咋行？别人会笑话哩。＂高加林说着，急忙把肩膀上的军用挎包递给张小芳，他接过张小芳推着的自行车，很潇洒地骑在上面，带着张小芳飞快地向县城方向驶去。 此时，太阳已从东面慢慢爬到了南面，明亮的大太阳比先前更温暖了一些，似乎就在一瞬间，路上的行人和车辆突然多了起来，高加林抬头往前一看，县城已在眼前了。 来到离县委大院不远的县教育局前面，高加林撑住自行车，抬起胳膊看了一下手表，离政府机关下班的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张小芳，刚要开口，张小芳先说话了：＂加林哥，你去办你的事情，我先去城关邮电所一趟，回头就来这等你。＂张小芳说完，把军用挎包递给高加林，她骑上自行车去了城关公社的邮电所。 高加林走进马占胜的办公室时，马占胜正架着二郎腿坐在办公桌里侧看报纸，他一抬头看见了走进来的高加林，赶忙站起来笑着跟高加林打招呼：＂加林来啦，快请坐。＂马占胜很热情地把高加林让在靠墙根的一排木座椅上，又忙着给高加林倒了一杯热茶。 ＂马局长，你找我有事？＂高加林双手接过马占胜递过来的茶杯，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马占胜笑了笑说：＂加林，是这，关于你回马店小学教书的事情，我已给你们公社的赵书记打去了电话，昨天也告诉了你们高家村的高明楼高书记，等到正月十六一开学，你就可以回学校当你的教师去了。还有一个关键问题，就是你以后的工作问题，前两天我跟咱县政府的王秘书长说过这个事情，他倒有心帮你这个忙，就怕以后再有什么麻乱。我也思谋了一下，现在我能帮到你的只有两条路。第一条路，你暂时在马店小学教上几个月的书，我找机会把你调到咱城关中学来，再慢慢想办法把你转成公办教师，这样做有可能要违反政策。第二条路嘛，就是你通过考试，到咱地区上的教师进修学院学习两年，毕业后自然就转成了公办教师，还颁发大专毕业证书，国家承认这个学历。你要是有信心参加这个考试，我就提前把相关手续都给你办好，保证不违反政策。＂马占胜把自己的想法全都告诉了高加林。他之所以这样想帮助高加林，一是怕高加林记他的仇，第二还是想巴结巴结他的上级领导，为自己找个靠山。 ＂马局长，违反政策的事情咱再也不敢做了。前段时间我倒报了一个大专函授班，听说毕业后也颁发国家承认的大专毕业证书。＂高加林思谋了一下，把自己的想法如实告诉了马占胜。 马占胜坐在高加林身边，思谋了一下，又笑着说：＂加林，教师进修学院是全日制教学，跟函授学习班完全是两码子事，这个以后你会明白的。你要是真想通过函授学习弄一个毕业证，这个忙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帮到你，可就怕以后国家不承认这个文凭，靠这个文凭也不一定能转成公办教师。＂马占胜很认真地把教师进修学院和函授学习班的区别跟高加林解释了一下。 ＂要是这样的话，就听你的，我参加这个考试，争取到地区上的教育学校学习进修，只是不清楚准确的考试时间和相关事项。＂听完马占胜的解释，高加林挺感动的，他对马占胜又有了新的评价，以前对马占胜的那些不愉快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听高加林答应参加师范学院的招生考试，马占胜挺高兴，他赶忙拍着胸脯为高加林打保票说：＂加林，只要你有信心参加这个考试，其他的都不用你操心，全都包在我身上了。今年的考试时间还没有正式通知，大约在七月份前后，等通知发下来，我会在第一时间告诉你。相关材料和报名手续，过两天我就为你办理，等我办好后，你拿回去贴上照片盖上你们马店小学和你们村里的公章就行。＂ ＂马局长，谢谢你！今天就这吧，你快忙你的，我还要去办别的事情。＂见马占胜为自己打下了保票，高加林忙站起来说了句客套话，就要告辞。 马占胜抬起胳膊看了一下手表，笑着挽留高加林：＂加林，现在正好到了下班时间，我请你吃午饭。＂ ＂马局长，外面还有人等我，今天就这，改天我请你。＂高加林笑着拒绝了马占胜的挽留，并把有人等他的实情告诉了马占胜。 见高加林真得要走，马占胜赶忙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本内部印刷的复习大纲来到高加林面前，笑着说：＂加林，前几天我托人弄到了一份有关师范学院招生考试的复习大纲，你拿回去好好复习一下，可能会对你有所帮助。＂ 高加林说了声谢谢，把复习大纲装进自己的挎包，和马占胜握了握手，匆匆走出了马占胜的办公室。 此时，正是下班时间，空中的太阳放射着耀眼的白光，街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高加林刚从县教育局大院里走出来，张小芳正好也骑着自行车急匆匆地来到了高加林的面前。张小芳撑住自行车，摘下挂在车把上的花提包，从提包里掏出一支钢笔和一块枣红色的女式方块围巾，然后把空提包又挂在车把上，笑着对高加林说：＂加林哥，我在前面百货门市部给你买了一支钢笔，给大妈买了一块围巾，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别嫌弃。＂张小芳说完，把钢笔和围巾一起塞进了高加林的挎包里。 看着脸上微微冒着热气的张小芳，高加林欲言又止，他推上张小芳的自行车，径直往前面十字街口的那家国营饭店走去。 吃过午饭，高加林引着张小芳走进了县图书馆，找到他要好的同学为张小芳借了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还借了一本《鲁迅文集》，然后又领着张小芳在县城的大街小巷转了个遍，还为张小芳买了几本稿纸和一支钢笔。两个人在一起谈写作，谈人生，谈现在，谈将来，还谈到了种地耕田，绿化荒山和养猪养羊的事情。张小芳虽然不能像黄亚萍一样和他谈论国际能源问题，可她说的都是一些很现实的事情，看得见也摸得着，不像黄亚萍那样总爱谈论一些虚无缥缈的抽象问题。 平凡的世界电视剧剧照图片 太阳还有一竿子高的时候，高加林和张小芳两个人还漫步在县城的街道上。通过交谈，两人之间都有了更深的了解，两个人的心在慢慢靠拢。看看太阳快要落山了，高加林才带着张小芳从县城出来，他俩骑着自行车穿过大马河桥，往西一拐，拐进大马河川道里的简易公路，飞快地向高家村方向驶去。（第十六章结束） 作者：草根作家（朱成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