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知青王连才说:时隔四十多年,在东北插队落户的那段生活经历还清晰地镌刻在他的脑海里,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1969年3月27日,王连才和十二名上海知青来到了东北边陲的石井大队,他们七名男知青和六名女知青被分派在石井三队插队落户,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他们当时是喊着滚一身泥巴,炼一颗红心,扎根农村一辈子的口号离开上海的。 石井三队有一半汉族人家,一少半朝鲜族人家,还有几户满族和回族,全队七十一户人家,共二百六十九人。队长姓金,叫金成国,当年四十六岁,他的两个儿子都在大庆油田当工人(1965年投奔他们大爷去的大庆)。金成国的大哥1961年到大庆油田当了采油工人,他家的那两间半房子一直闲置着。知青们来到后,七名男知青就住在了金队长的大哥家,六名女知青分成两组借住在两户社员家中。 金队长大哥家的房子共有两间半,靠西头半间房子是厨房,中间的大房子算是卧室,房子里搭建了一铺地炕(满地都是炕)。这间房子说是卧室,其实功能很多,有人来串门,要脱鞋上炕,这间房子就成了客厅,吃饭要在地炕上摆炕桌,这间房子又成了餐厅。总之,生活起居就是这一间房子。东头那间房子放粮食等杂物,算作仓库。 在石井三队,朝鲜族家的房子基本都是这种结构,满屋都是地炕,厨房的灶坑在地平面以下,烧火做饭要下到灶坑里去。有的家是两间屋子里搭建了一铺通炕,炕中间用木制拉门间并开,就形成了两个独立空间。 王连才他们刚住进这栋房子时,感觉非常别扭,烧火做饭要跳坑,晚上躺在地上睡觉,根本没有东北那种火炕的感觉,就像在地上打地铺。渐渐地,大家都喜欢上了这样的住房,房屋显得空间很大,屋里又很暖和,把鞋脱在外屋地(厨房),也干净卫生。 石井大队三面环山,山虽然都不高大险峻,但树木和植被覆盖率较好,山脚下都是灌木丛,烧柴很方便,一个人上山打几天柴,就能烧好几个月。王连才他们安顿好休息了两天,就跟着金队长上山打柴了,金队长用队里的牛车给知青们拉了三天柴,院子里就堆满了,足够烧小半年的。 备足了烧柴,从公社粮站领回了国库供应粮,也置办齐了锅碗瓢盆等一应生活用品,知青们的吃住问题基本解决了。因为当时没有什么蔬菜,当地老乡也是天天大饼子或窝窝头就咸菜,很少有菜吃。金队长为了解决知青们的吃菜问题,他把家里的酸菜和咸菜给知青们端来了半盆,还把家里的一点干菜和菜窖里的几个水萝卜也都给知青们拿来了。队里的社员们也都自发地给知青送咸菜送酸菜,他们宁肯自己不吃,也不想让大城市来的知青受委屈。对于金队长和乡亲们的关爱和帮助,知青们都感动不已,谨记在心中。 刚开始是金队长的媳妇帮教知青们烧火做饭,她耐心教知青们烧火,告诉知青们晚上睡觉前一定要看着灶坑里的木柴全部燃尽了才能睡觉,防止木柴燃烧不好倒烟引起煤烟中毒。还告诉知青们天气冷了就多烧一些木柴,天气暖和时就少烧一些,可根据天气变化自行调节。金队长的媳妇不太会蒸窝头,但她会熬大碴子粥,会熬大酱汤,会腌朝鲜族风味的咸菜。在金队长媳妇的帮教下,知青们很快就学会了烧炕做饭,也学会了熬大碴子粥炖酸菜。看知青们能够独立做饭了,金队长的媳妇就不来帮教知青们了。 知青们刚学会了打柴和烧炕做饭,一年一度的春耕春播生产就开始了。用拿笔杆子的手去使用农具,王连才他们还真不适应。劳动的第一天是从牛棚往村外的旱田挑粪,女知青们不会挑担子,就两个人用大筐抬粪,抬着一百多斤的大筐走三里多路,压的肩膀生疼。一天下来,知青们的肩膀都压肿了,脚底也磨起了水泡,那种劳动的苦累简直就是一种煎熬,有两名女知青累哭了好几次。看知青们刚开始参加生产劳动有点不适应,金队长尽量让知青们干一些轻松的农活,还鼓励他们坚持下去,慢慢习惯了就好了。 春耕春播很累,秋收也不轻松,好在经历了春耕春播的劳动锻炼,等到秋收的时候,知青们也就不那么惧怕劳动了,他们已渐渐学会了使用各种农具,也渐渐适应了东北的生活环境和生活习惯。 时间过得很快,似乎就在转眼间,大半年的时间就如白驹过隙一般转瞬消失了,一年一度的新春佳节在不经意间就悄悄来临了,知青们迎来了在东北插队落户的第一个春节。 老话说每逢佳节倍思亲,这话说得很道理,不能回家过年,对于十六七岁的上海知青来说,那种思念亲人,想念家乡的心情很难用语言表达,特别是那几个女知青,还没到春节就开始哭鼻子了,她们想家了。 金成国队长虽然是朝鲜族,可他很细心,也懂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意思,他怕知青们过年时想家,大年三十那天一大早,金队长和他媳妇就把女知青也都叫到了男知青们居住的地方,让大家一起欢度新春佳节。为了让知青们过节能吃得好一些,金队长冒着零下三十多度的寒冷天气,到林子里套了几只野兔,到江面凿开厚厚的冰面捞了不少小鱼,还把自己家养的大公鸡杀了犒劳知青们。 那顿年夜饭摆了两桌,弄了七八个菜,金队长的媳妇还和知青们一起包了饺子,蒸了土豆面辣味蒸饺。据王连才回忆,那顿年夜饭是他人生中最难忘记的一顿年夜饭,特别是酸辣的小鱼汤的味道,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是他有生以来享用过的最美的美味。 吃过年夜饭,金队长用生硬的汉族话给知青们讲了一个笑话,逗得大家捧腹大笑。金队长的媳妇唱了两首朝鲜语歌曲,还跳了朝鲜族舞蹈,并邀请知青们和她一起跳舞,到了很晚,金队长两口子才回家去了。 送走金队长两口子回到屋里,大家都冻得瑟瑟发抖,那天晚上的气温达到了零下三十一度。回到屋里,王连才就跳到灶坑,把劈柴填满了灶膛。 金队长两口子回家了,大家也热闹不起来了,女知青就提出了一个建议,大家分组打扑克,熬个通宵,迎接新年。 大家分成三组开始打扑克,王连才不喜欢打扑克,他就自告奋勇为大家服务,专职蹲在灶坑里烧火,谁口渴了,他就端上一碗水。那个除夕夜,十三名上海知青聚在一起,在祖国的东北过了一个祥和的新春佳节。 后半夜的时候,一位女知青总说有一股糊味,像是棉布燃烧的气味。大家都看自己的衣服,都担心是不是自己的衣服烧着了,因为一间屋子里点着三盏煤油灯。看看大家的衣服都没事,王连才赶忙跑到厨房跳进灶坑,灶坑里也没问题,灶膛里的火已经熄灭了。 回到屋里,看看垛在炕头的那一摞被褥,王连才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难闻的糊味就是从被子下面传出来的。他赶紧把被褥抱开,最下面的被褥已经冒烟了。没顾上多想,王连才跑到厨房,端来半盆水就浇在了冒烟的被褥上。 大家各自把自己的被褥抱到炕梢,烧焦冒烟的被褥不是别人的,正是王连才的。褥子基本报废了,被子的一头烧出了一个像毛巾形状大小窟窿。看着自己被烧焦的被褥,王连才欲哭无泪,没有被褥,以后咋睡觉啊。 出现了这样的突发事件,知青们也没心思打扑克了,大家安慰了一下王连才,女知青们就依偎在一起打起盹来,男知青们也和衣趴在被褥上打开了呼噜。那一夜,王连才是彻夜未眠,他一直在心疼自己的被褥,那可是里表全新的被褥,棉絮也是全新的。 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金队长的媳妇来到了知青们居住的地方,知青们刚起床。看到了王连才烧坏的被褥,金队长的媳妇安慰了一下王连才,抱着王连才的被子就回家了。 吃晚饭的时候,金队长两口子又来到了知青们居住的地方,金队长抱着一床被褥,被子是烧坏的那床被子,已经修补好了。褥子是金队长家的,虽然不是新的,但很干净。接过金队长抱着的被褥,王连才鼻子一酸,眼泪不由自主地溢出了眼眶。他啥也没说,深深给金队长两口子鞠了一躬。 时隔这么多年,王连才至今难忘在东北插队落户时的第一个除夕夜,他更忘不了像父母一样善良慈爱的金队长两口子,在东北插队落户的那段生活经历,王连才说他会谨记一辈子。 作者:草根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