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烟

　　这么多年喜欢的东西很多，但对烟 一直不感兴趣，甚至有些厌恶。参加工作后，遇见熟人或与刚认识的人打交道，经常会递给一只烟，这时总会不好意思的摆摆手，轻声地告诉人家不会吸，大多数人听后不再勉强，把烟拿了回去，打火点着，慢条斯理的吞云吐雾起来，也有个别关系较好的或者是爱开玩笑的，笑眯眯的劝道，来一根、来一根，大有一副不接过来不罢休的势头。这个时候就不能不接了，接过来，人家给点着，假装的抽了几口，十分呛，趁大家闲谈不注意，偷偷地把火掐灭，只是替人家心疼这一根烟又被自己浪费了。这时的烟不再仅仅是一只烟，像是一块敲门砖，更代表了人和人之间距离的拉近，不递给一只烟，接下来好像没法说话沟通似的。可惜真的没办法，实在是没有这个口福。
　　自己不吸烟，现在家里也没有人吸烟，真正成了无烟场所，以至于来了客人都找不到烟灰缸，更别说烟了。其实好久以前，家里是不缺少烟的，经常烟雾缭绕，几乎延绵不断。父亲曾经是个大烟民，从早晨起来，不吃饭也得卷上一只大旱烟，再忙也得先抽上一支再说，一天说不上得抽多少只，有时这只刚抽完，没多大一会儿，另一支又卷上了，每天卷完烟掐掉的纸头都有一小撮，特别是家里来人的时候，用母亲的话说更是烟气刚刚，人走后都要打开门窗放上好大一阵。每当清扫这些纸头和烟灰的时候，母亲免不了要唠叨一番。一年到头，不知道父亲抽了多少支烟，无法计算，也无法形容，只知道纸箱里的烟叶在一点点变少，我和姐姐们用完的作业本也一点点儿的消失。有一年，为了能多赚些钱，附近村子开始流行种烤烟，家里也是种了几亩，到了秋天去镇上卖，收购方嫌一部分烟成色不好，给不上好价钱，父亲就把这些烟拉了回来放在了家里，几乎有一小垛。两年下来，这些烟不知不觉地已经见底。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父亲52岁那年的正月，父亲得了阑尾炎，术后还是忍不住的想吸一两口，谁知刚吸，咳嗽就带动刀口疼痛，不得不忍着不吸，待手术恢复后，一段时间不吸，竟然对烟淡漠了很多，没有了原来的瘾头，出去和乡亲唠嗑时，谁再递上一支烟，父亲再拿起闻闻，感觉呛的不行，从此竟没再抽过，用父亲的话说，真没想到抽烟这么呛人。让大家更没有想到的是从18岁开始吸烟的父亲真能把烟戒掉，会以这种方式戒掉。
　　父亲戒烟不知不觉已经十多年了，家里人早已习惯了无烟的世界。记得父亲吸烟时 ，母亲和我们姐弟几个经常劝说父亲注意身体，少抽或戒掉。现在想起来，我们并没有完全懂得父亲。父亲其实也明白吸烟对身体不好，只不过烟对于从小吃苦受累的他，已不仅仅是一支烟，更多的时候是一种情感和精神上的寄托，是一天劳累疲倦后的简单放松和调整，是对未来美好希望的向往和支撑。父亲出生在建国后不久，吃过很多苦，受过很多累，不是一句两句能说的完的。父亲为人忠厚朴实，宁愿自己吃点亏，也从不与人计较什么。父亲人很聪明，由于那个落后贫穷的年代，只念过几年书，但字写的漂亮，算盘打的好，算账记账几乎从来不差，邻居乡亲谁家有事更喜欢找他帮忙。那个年代，父亲曾有过几次很好的参加工作的机会，只是为了家庭，不得不无奈的放弃，现在回想起来，如果当初成行，父亲如今也是退休在家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不用到老还独自在家辛苦劳作、孤独相随。
　　父亲的烟伴随了他勤劳的一生。作为家里同辈人中的老大，在那个贫穷的年代，注定要付出很多，也要担负着更多的责任。为了能让我们姐弟几个上学，让日子过的好一点儿，父亲和母亲没白没黑的忙碌着，承包了更多的土地，白天到田里干着农活，夜晚母亲在灯下做着鞋袜，父亲在自己开的面粉加工厂里工作，经常夜半连着鸡鸣，油灯延续天亮，彻夜不眠。烟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陪伴着父亲，从日出到日落，从家里到田间，从青年到老年......
　　那个年代，家里都不富裕，成盒的纸烟也只有来客人的时候才拿出来，平时父亲只抽自己地里产的旱烟。如今生活条件好了，纸烟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了，可父亲却不再吸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