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北京知青讲述在陕北插队时的生活经历，她说自己未能信守承诺

　　北京知青于青荷是六八届高中毕业生，1969年1月21日（阴历腊月初四），她乘坐知青专列和北京知青一起从祖国的首都北京来到了陕西，又换乘汽车和毛驴车，最终到达了陕北的王家集大队，王家集大队是十六名北京知青插队落户的地方，他们将要在王家集大队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体验农村生活的艰辛和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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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家集大队地处陕西省的西北部，那里山峦起伏，丘陵连绵，是陕西省较为贫困的地区。王家集大队有两个生产小队，人口不足五百人，在贫困的陕北山区，这样的村子算是比较大的自然村。
　　于青荷他们一行有四名女知青，十二名男知青，共十六人，这十六名北京知青被分在了两个生产小队，于青荷和一名叫徐丽的女生还有六名男生分在了第一生产小队，其他知青分在了第二生产小队。徐丽和于青荷都是十九岁，她俩是高中要好的同学。因为当时王家集大队暂时没有供知青们集体居住的地方，知青们只好暂时分成四个小组寄住在老乡家里。于青荷和徐丽借住在了一队社员王献忠家。
　　六十年代末的陕北还很贫穷，老乡家的生活都很苦，只能说是勉强解决了温饱。当时的王家集大队还不是最穷的地方，有的地方一年要缺三四个月的口粮。
　　王献忠家一个儿子两个女娃共五口人，有三孔土窑，他家的生活水平在村子里算是比较高的。因为王献忠会木工手艺，劳动之余还能挣个零花钱。王献忠家的老大是男子，叫王国庆，18岁，读过三年书。二女子十六岁，叫王春香，都参加劳动一年了。小女子十二岁，小名叫枣花，在王家集小学读书。
　　安顿好了住的地方，因为知青们的国库供应粮还没领回来，一队队长王立志只好让会计和保管从队里库存中为每个知青称出十斤玉米和五斤高粱暂时应急。因当时正是陕北一年中最冷的腊月天气，队里也没什么农活，王队长就带领知青们上山学习打柴，学习挑水，学习推磨。在陕北的农村生活，打柴、担水、推磨是必须要学会的生存技能。
　　担水、打柴、推磨虽然是很简单的事情，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可这么简单的三件事情，北京知青还真做不来，一个上午，王队长能砍一担柴，两名女生连一捆柴也没砍下，只搂了一点茅草和干枯的野草。六名男知青一人背回了一小捆荆条树枝，他们六个人打的柴和王队长一个人打的差不多。挑水还好一些，男知青刚开始挑两多半桶，摇摇晃晃能挑回家。于青荷第一次挑水，一桶水分两开，刚爬上沟坡，她就跌到了，两半桶水顺着沟坡淌了下去，原本就不好走的坡路上结了一层冰，有好几个老乡挑水时在沟坡上跌了跟头。为了能尽快学会挑水，于青荷天天挑着两只水桶偷偷在土窑里练习，生怕别人看到笑话她。
　　说起推磨，于青荷最难为情，别的知青都能推磨，单单就她于青荷不能推磨，转上三五圈，她就天旋地转不说，还哇哇呕吐。有的老乡说北京女娃娃就是娇气，推个磨也装神弄鬼的。有的老乡说这叫晕磨，不是装的。听了大家的议论，于青荷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原本是一个不怕吃苦的人，为什么别人能推磨自己就不行？她也恨自己。
　　于青荷和徐丽寄住在王木匠（王献忠）家，她俩和王木匠家的二女子王春香住在同一孔土窑里，有时枣花也和她们同住。因为于青荷和徐丽都不太会做饭，她俩就和王木匠家一起搭伙吃饭，她俩的口粮直接交给王木匠家。
　　每次吃饭的时候，于青荷和徐丽也有些难为情，她俩每顿饭吃的都是净面玉米馍或用高粱玉米面摊的煎饼，咸菜丝也是用菜油拌过的。王木匠一家人有时和她俩吃一样的饭菜，但次数不多，吃菜馍（玉米面里加上用水泡发的干野菜或地瓜叶子萝卜缨子蒸的馍）的时候最多，有的时候还喝菜粥，油拌咸菜丝他家人几乎没吃过。于青荷不知其中原因，就问王木匠的婆姨：＂大婶子，你们为什么喜欢吃菜馍？为什么不和我俩吃一样的饭菜？＂＂我们和你们不能比，你们吃的是国库粮，我们这产的粮食不够吃，平时就得掺和着野菜麸糠一起吃。现在是农闲，就吃孬一点，等春耕春播秋收秋种忙碌的时候，就得吃净面干粮，那样才有力气干活呀。＂木匠婶子笑着解释。
　　通过几天的接触和交谈，于青荷她们才知道陕北的生活有多艰苦，乡亲们的日子有多难。她俩把从北京带来的饼干、香肠和糕点都拿出来，和王木匠一家人一起享用，王木匠和他婆姨舍不得吃，于青荷和徐丽就往他们嘴里塞，不吃都不行。
　　眼看就到了春节，经过二十天的锻炼和学习，于青荷和徐丽都学会了挑水，学会了烧火做饭，学会了刷锅洗碗，可于青荷就是不能推磨，一推磨她就头疼恶心，天旋地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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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二十七那天，于青荷她们从公社粮站领回了一个月的口粮，因为三孔土窑里都要烧火，担心烧柴不够，于青荷和徐丽一人掏出两块钱，在公社煤炭供应点买了五百斤煤炭。煤炭是王国庆帮忙从公社拉回来的，粮食也是王国庆帮忙拉回来的，她俩还在公社供销社买了白糖、火柴（洋火）、煤油（洋油），还买了菜油、酱油等调料。
　　春节的前一天，于青荷和徐丽在集市上（王家集大队阴历的三日和九日是社员们赶集的日子，周边村子十几里路以外的乡亲们也都来赶集）买了四斤猪肉和二斤羊肉，她俩还给春香和枣花买了红头绳，买了年画和鞭炮。
　　看北京的两个女娃娃花了这么多钱，王木匠的婆姨很是过意不去，掏出五块钱非要她俩收下。徐丽和于青荷眼含泪水说：＂大婶子，我俩在你家吃住，给您添了很多麻烦，您待我俩像亲人。从今以后，咱们都吃一样的饭菜，再也不要吃两样饭菜了。＂
　　年夜饭很丰盛，有红烧肉，有油炸糕，有绿豆粉皮炖羊肉，有炸丸子，王木匠还杀了一只大公鸡。吃过年夜饭，木匠婶子给于青荷和徐丽一人两块钱，说是压岁钱，还说长辈给晚辈的压岁钱不论多少必须收下，不收下就是不礼貌。过年怕两个女娃娃想家，木匠婶子给她们唱了半宿信天游，还教于青荷和徐丽学会了一首信天游。一向不爱说笑的王木匠讲了一个笑话，笑得大家前仰后合的。于青荷老师说，在陕北插队落户时的第一个除夕夜，她们终生难忘。
　　转眼就到了四月末，一年一度的春耕春播生产开始了，虽然之前学会了挑水挑柴，但农忙的劳动强度太大了，这两名女知青还真得难以承受，好在队长和社员们都格外照顾，都耐心指教，经历了一个春耕春播和一个秋收秋种的劳动锻炼，于青荷和徐丽总算过了劳动关。
　　1971年春天，王家集小学的民办教师王玉生被招聘到公社任职，大队书记提名让于青荷顶替了王玉生的位置，去学校当了一名民办教师。
　　王家集小学是几个村子联办的小学，一共五个年级，每个班二十多个学生娃。于青荷负责五年级的语文和算术，还负责一至五年级的音乐课。那时的学校条件很差，土窑里光线很暗，一个木制长凳挤五六个娃娃，有的娃娃坐个矮凳，有的娃娃连个矮凳也没有。
　　看学生娃娃们写字的本子正面写完反面写，铅笔剩下二指长了还舍不得丢掉，于青荷心里很难受，利用星期天的时间，她去了公社供销社，自掏腰包买回了六十支铅笔，买了一百张白纸，都送给了五年级的学生娃娃，让学生娃娃把白纸折叠起来，订成三十二页的作业本用来写作业。她还求王木匠做了几个矮凳子，送给了没有凳子坐的娃娃们。因为这，学生娃娃们激动得泪流满面，学生的家长还到学校当面向于青荷老师表示感谢。
　　教学比生产劳动要轻松很多，每周还有一天的休息日。在不影响教学的前提下，于青荷天天帮着木匠婶子做家务，烧火做饭、刷锅洗碗她都抢着干，有时还替徐丽出工劳动，让徐丽也过个礼拜天。农村的生活虽然忙碌苦累，于青荷老师说苦并快乐着。
　　1973年夏天，于青荷被县里评为先进民办教师和先进知识青年，连续两年，王家集小学毕业考试成绩都是全公社第一名。就在那年秋天，于青荷被推荐上了大学，她成了第一个离开王家集大队的幸运儿。
　　离开王家集大队那天，王家集小学的全体师生一直把她送到村口，学生娃们哭成了一片。王会计一家也把于青荷送到村口，木匠婶子把煮鸡蛋和红枣塞满于青荷的书包，拉着她的手说：＂娃娃，婶子舍不得你走啊！你要回来看望婶子呀，婶子会想你的。＂＂婶子，我大学毕业就回来，回来看你们，回来继续教娃娃们读书学习。＂久违的眼泪，打湿了于青荷的眼眶，木匠婶子也泪流满面。那次分别，于青荷老师说真的是肝肠寸断，难分难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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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隔这么多年，每当说起在陕北插队落户的生活经历，于青荷老师说：那时虽很苦很累，但苦累并快乐着，我很怀念那段时光。＂说起当年的承诺，于青荷老师说她很愧疚，虽然回去看望过王木匠一家人，看望过乡亲们和学校的老师及学生，但她失信了，未能信守承诺，由于种种原因，大学毕业后她留在了北京，没能回陕北去继续任教。时至今日，她还在为此事愧疚。
　　作者：草根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