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情散文打麦场上买冰糕

　　乡情散文：打麦场上买冰糕
　　文：张宗龙
　　山东丘陵多、河沟多，鲁南地区紧挨微山湖，夏天异常闷热。小时候没有电扇，没有空调，驱暑避热最常用的就是芭蕉扇、大碗茶，或者井里直接打上来的甜井水。要是能吃上一块白的透亮的冰糕，那简直就太简直了。
　　小时候的夏天骄阳似火，烤的土地冒着一层雾蒙蒙的热气，头顶是晒的，脚下是烫的，小小子们大多光着腚，稍大点的也只穿一个裤衩过夏天。天黑下来后，在家里热得睡不着觉，人们纷纷拿上高梁秸编的席子，带上一床破旧的床单，到村口的马路上、河边的河堤上、打麦的麦场上、寻找着凉快的地方。人们坐在一起，谈论着庄稼收成，诉说着家长里短，议论着谁家的小子学习好，谁家的闺女会做饭，哪家新娶的媳妇懂礼貌，人们没有电视可看，没有手机可玩，只能坐着啦呱，一直啦到蛙声停止、虫鸣无声，浓浓的露水下来了，人们就在席子上睡着了。
　　天热活多，农人们再热也闲不下来。但为了防止中暑，人们选择早、晚干重活，中午太阳毒的时候干轻活，或者到有阴凉的地方做活计。大中午的场地里一般是没人的，但打麦场上却人声鼎沸、人欢牛叫，那是收割了的小麦正在脱粒、扬糠、晾晒，要趁着老天爷给的几天好脸，尽早把麦子晒干，挑出好的交公粮，剩下的还要留下集体提留，才能收到自家的囤里。那时的打麦场大多是用牛拉着碌碡一圈一圈地辗压着，那饱满的麦粒便不情愿地离开麦穗、脱离麦糠，蹦跳出来。把压软的麦穰用叉子叉起，垛起高高的麦穰垛，垛麦穰是个技术活，要有大师傅在上边一圈圈围着，一不注意就会倒塌；有时也把麦穰直接卖给造纸厂，把架子车翻倒，象垛麦穰垛似的把麦穰高高的垛在车上，然后众人合力，把车子翻起，套上老牛拉了运往城里。那一个大大的麦穰垛行走在马路上，又宽又高，很是壮观，幸亏当时路上车少。混杂着麦糠的麦粒要由有经验的大师傅在下午起风的时候，用木锨一锨一锨的扬起来，麦糠顺风飘到更远的地方，金黄的麦粒落下来，摊在另一边凉晒。
　　太阳毒辣辣地挂在天空，人们忙活得口干舌燥。这时妇女们就会送来一桶一桶的绿豆汤，绿豆汤里绿豆很少，颜色却红红的诱人，拿起舀子咕嘟咕嘟一阵猛灌，那喝下去的绿豆汤仿佛不经过肠胃，直接在胸前背后流了出来。我们小孩子看着大人猛灌绿豆汤，也觉得喉咙冒出火来，但我们更盼望着卖冰糕的出现。
　　＂冰—糕—＂，＂冰—糕—＂，一阵喊声由远而近朝打麦场过来，卖冰糕的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来了。车后座上有一个白色的木箱子，大大地写着＂冰糕＂两个红字，打开箱盖里边是一床白白的棉被，再打开棉被，就是我们心心念念的冰糕。那时的冰糕很简单，放现在来说那就是放进冰柜里冻的冰疙瘩，但那时农村没有冰柜，我们只见过冬天河里的冰、井台的上冰、屋瓦上的冰，冬天有时我们也抠块河里的冰或把那瓦上的冰凌掰一根尝尝，只可惜冬天太凉，不敢多吃，到了夏天又见不到冰了。那做冰糕的水可能是加入了些许牛奶，冰糕晶莹透明又带着乳白色，和真正的冰不一样，一根薄薄的竹片穿在中间，很是诱人。但也有做工比较复杂的冰糕，那就是在冰糕的头上放一片红红的豇豆，或者一片绿绿的绿豆，叫豆沙冰糕。那冰糕透着香气，冒着雾气，引诱得大人小孩都流口水。冰糕5分钱一块，那时对我们来说是奢侈品，要知道一个鸡蛋才卖2分钱呢，有多少人舍得用两个鸡蛋换一块冰糕呢？但今天不一样，麦子丰收了，黄灿灿的麦子让人们心情大好，也有了底气，于是大人们便慷慨地拿出几毛钱，让我们买冰糕吃了。
　　冰糕离开棉被，剥开花纸，在高温下迅速雾化，软化得也快，稍不注意就呱叽掉在地上了。但拿在手上，我们还是舍不得很快吃掉吃，左看一下，右闻一下，用鼻尖蹭一下，感受那凉凉的感觉，最后才用舌头舔一下，那冰凉的香气顺着口腔进入胃中，感觉周身都通透起来。一块冰糕我们不是吃掉的，是一下一下舔化的，到后来舌头都感觉没了其它知觉。有时大人也馋，也买冰糕吃，但他们吃得很快，三下五除二一块冰糕就进肚了，也不知他们吃出味道没有。
　　那时没有上学，想象不来冰糕是如何做出来的，更想象不来冰糕裹在被子里怎么捂不化呢？那时只觉得人要是热了得脱衣服，要是冷了穿上厚衣服就热了，可冰糕放在被子里还是硬梆梆的。卖冰糕的是本村三叔，他每天骑上破旧的自行车去乡上进货，然后挨村叫卖，由于吃的人少，一箱冰糕有时一天也卖不完，到了晚上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本来不怕捂的冰糕在棉被里开始变软了，有时变成了糊糊，他就倒在碗里，用勺子让我们分着吃，一口下肚，只觉得更香更甜。于是我们老是盼着他的冰糕卖不出去，看见他驮着冰糕箱子进村就一直跟着他，等着他的冰糕变软变稀，分给我们吃。
　　打麦场上的冰糕是我们童年快乐的一部分，现在的孩子吃的是各色奶油的、炼乳的、巧克力的等口味不一的雪糕，只有偶尔吃到的马迭尔冰棍还有童年的味道，但吃冰糕时的那种快乐、那种趣味再也找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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