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故事哑巴

　　图片来源网络
　　文：柏林
　　哑巴兄弟两个，哑巴排行老二。哑巴大名杨方才，但村里几乎没有人喊他的大名，男女老少都喊他哑巴。
　　哑巴一辈子没有结婚，和大哥大嫂一起生活。哑巴的母亲是村里最长寿的老人，活了92岁才寿终正寝。
　　哑巴是个热心肠，哪家有事需要帮忙都会到场。特别是红白喜事，哑巴更是里里外外到处操持。那会办红白喜事，第一件要干的事是盘一个马槽炉子，当然现在都被流动餐车代替了。马槽炉子，顾名思义就是有点像喂马的食槽，实际上就是用砖砌一个长条形的简易火炉，一般有四到五个灶口，为的是开席时能够同时四到五口锅炒菜。每逢这个时候，哑巴就会忙前忙后地搬砖、和泥，不亦乐乎。
　　哑巴喜欢小孩子。哑巴的兜里总是装着对农村孩子来说比较有吸引力的好吃的，春冬是红枣、沙枣、杏干，夏秋是苹果、梨子、杏子、桃子，看到我们放学了在路上，就笑眯眯的掏出来给我们，看着我们一群小孩子围在他身边就一脸满足。1
　　哑巴突然失踪了。村里人都很震惊。
　　那一年正月过后，哑巴跟着村里的人外出打工，眼瞅着到了麦收的时节别人都回来了，只有哑巴没有回来。哑巴的母亲和大哥问同去的人哑巴呢？乡邻说哑巴早前比比划划说要回家，一同打工的人就给哑巴买了回家的车票送上车就走了，那个年代没有电话，唯一能够联络的就是写信，哑巴不识字，自然也写不了信。乡邻们给哑巴买的是火车坐到市里，并且给了哑巴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此人要坐班车从市里到镇上，并一再交代让哑巴下了火车就把纸条给穿制服的人看，然后就会有人帮哑巴。乡邻都想着哑巴一路坐车就可以回家了，谁也没成想他会丢了。
　　哑巴家里人自然是十分着急，四处找。先是去镇派出所报了案，派出所说会登记备案并发出协查通报，至于能不能找到只能等待了，说白了就是看天意了，毕竟警察的力量有限，指望能够快速找到人那无异于天方夜谭。哑巴的大哥又找到火车站，询问有没有人见到过哑巴，火车站也很热心地帮忙问了所有的工作人员，答复都是没有见过。
　　哑巴的大哥又想着哑巴会不会是去了哪个亲戚家？又找遍了家里的亲戚，无论是近亲还是远亲都问过了，都没有见过。
　　就这样，哑巴无缘无故失踪了。
　　在那个通讯极不发达的年代，寻找哑巴无异于大海捞针。村里对寻找哑巴只是短暂性地掀起了一阵波澜就又重归于平静无异。想来也不奇怪，平凡老百姓的生活从来不会因为一个与自己没有太多牵连的人而打破常规，毕竟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2
　　没有了哑巴的村庄，依然是苍凉而又平静。村民们依旧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春种秋收、四处打工，为了生活而忙碌着。人们只有在哪家有红白喜事的时候，会念叨起来那个热心肠的哑巴。
　　不少村民甚至觉得哑巴早就不在人世了。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没有娶过媳妇的人，不会做饭不会生活的人，难以想象当独自漂流在外的时候会是什么样。
　　哑巴的大哥也早就停下了寻找哑巴的脚步，只有哑巴的母亲，那个耳朵已经有些聋的老人，会在茶余饭后坐在自家门前桥墩上的时候，对来和她聊天的人们提起哑巴，不知道哑巴现在在哪里，冷了饿了谁也不知道。一开始人们还会安慰一下老人，时间长了也就当耳旁风一样过了就过了，毕竟谁也不喜欢祥林嫂式的唠叨。
　　对于我们这些小孩来说，没了哑巴就好似少了一个玩伴，少了一个放学路上可以去他口袋里找好吃的人。其他的一切还是照旧。3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了五年。当人们都几乎已经遗忘了哑巴的时候，哑巴却突然回来了。
　　哑巴是在一个清晨天刚亮的时候回到家的。那会人都还没起床，是哑巴大哥打开大门准备扫院子的时候才看到门右边蹲着一个人，仔细一看才看清是哑巴。
　　据哑巴大哥说，当时他一瞬间震惊、恐惧、惊喜等等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全部涌了上来。他第一声喊出的是，妈，哑巴回来了！
　　哑巴的失而复得在村子里掀起了巨大的爆炸性效应，不亚于丢下一颗原子弹，村民们都纷纷跑来哑巴家看热闹。哑巴的老母亲拉着哑巴粗糙的手，一脸的慈祥。哑巴的大哥则一遍遍重复诉说着发现哑巴的过程。
　　村民都特别想知道这五年哑巴都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但可惜哑巴不会说话，只有天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无论如何，从哑巴黑红的脸色，愈发粗糙的双手，还有手心里面裂开的一道道口子可以看出哑巴着实受了不少罪，至于他是怎么一个人回到家的，无从知晓，想必也是经历了不少磨难吧。4
　　哑巴是在一个毫无征兆的晚上悄无声息地死了。按理说哑巴平常很少生病身体健康，谁也没有想到哑巴会先于自己的老母亲走了。
　　最伤心的自然是哑巴的老母亲了，人生最大的悲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哑巴死的那天，那位老人泪流满面，一遍遍哭诉着，我苦命的哑巴，惹得旁边的人也个个抹眼泪。
　　按照当地的风俗，哑巴一辈子没有结婚，无儿无女，也就是说无后，就不能算是成家。中国人常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既然无后，自然也就无法盖棺定论。所以，哑巴不能按照正常的丧事风俗，设灵堂、扎纸楼、哭纸、奠灵、盖棺等。也就是说哑巴死了，连棺材都不能睡，只是钉了一个木匣子就把哑巴给埋了。
　　埋哑巴的那天，下了好大的雨！村里人都讲，好多年没有见过那么大的雨！5
　　这就是哑巴的故事，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人的故事。哑巴的一生，不传奇，唯一能够轰动的也只不过是失踪又回来的故事，可也随着哑巴一起被埋进了坟里。但我想，每个人来一遭人世，最终都是三尺黄土葬身，归入星辰大海，化作一缕清风。俗话说，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生活看似热热闹闹却又平淡无奇，还是多一些洒脱、少一些烦恼吧。
　　本文图片来源于网络，若侵权联系删除。欢迎文友原创作品投稿，投稿邮箱609618366@qq.com，本号收录乡土、乡情、乡愁类稿件。随稿请附作者名，带图片最好，请标注是否原创。乡愁文学公众号已开通，欢迎您搜索微信公众号：xiangchouwenxue，关注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