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我为妈妈写传记

　　图片来源网络，若侵权请联系删除
　　文：辛增
　　我看見妈妈的第一眼，是她捧着磨棍在磨道上一圈一圈周而复始不停的转，把包米粒子推成大是大小是小均匀的碴子。我吃着妈妈喂的第一口饭，是她推出的小碴子馇出的又甜又香又黏稠金黄色的粥。
　　――我的老爷领着一家人，从山东逃荒来到长白山里的葫芦套村，同意了爷爷用两斗高粱换妈妈给我爹做媳妇。只有十五六岁的妈妈，哭着喊着跟在老爷一家人的后面追，但他背着两斗高粱头也不回，妈妈没有指望了，跪在大道上长哭不起，邻居女人流着泪，把妈妈劝了回来。从此，妈妈在我们老辛家一直住到八十三岁，在二十八年前看見了她的爹妈，就是我的老爷老娘。
　　当年，是在低矮的黑咕隆咚的泥草屋里，和我爹各盖一条破麻袋片子，那是没有花烛的洞房。长白山里的夏天还可混得过去，但到了冬天，虽然炕热，但上面实在是冻得扛不住，便把包米窝子盖在身上取暖，而我的爷爷和奶奶也只是盖了一条破毯子。赶在那年打仗，妈妈偷偷地拣回战场上带血的军被，洗一洗，盖在身上，算是享受到棉花的温暖了。吃的是地豆子大角瓜，还有糠和野菜，妈妈觉得满意了，说，比山东好多了。这是一段心酸的苦难岁月。
　　土改后，吃饱了，穿暖了，妈妈的脸上天天挂着笑容。菜色的脸也红润了，精神了，有力气了，原来就好看的眼睛更亮了，腰板也挺起来了，更高了，裹着的小脚更溜道走的更勤快了，挂在嘴上的一句话是＂知足了。＂
　　妈妈不识字，村里只有几步远的供销社从没涉足过，自然就不会花钱，针头线脑都是也不识字的我爹去买，他可是一个称职的采购员。妈妈整天绕着磨盘转，围着锅台转，行走的路线是，从屋里走到屋外，再从屋外回到屋里，和鸡鸭鹅狗猪说的话最多，它们只要看见了妈，都一齐围过来，亲热地喊着叫着，妈妈便笑着给它们吃的喝的。妈妈把这个家收拾的利利整整，更练成了一手做农家饭菜的功夫，特别是妈妈馇的小碴子粥，是没比的了，就是用这粥，把我们兄弟姐妹喂养大，各个身强体壮。
　　妈妈没有名，只知道姓于。我记得一九五三年我国第一次普选，填写选举证的时候，工作人员问妈叫什么名字，妈说：＂叫辛于氏。＂想了想，又说，＂不好听。＂随口说，＂叫于树凤吧。＂工作人员乐了，便在选举证上写了＂于树凤＂三个字，从此妈妈便有了名，是自己起的。
　　又过了一年吧，我的叔伯舅舅来了，妈不理，生气说：＂你来干什么。＂舅舅说：＂把你找到了，来看看你。＂妈哭了，说：＂那年用我换了两斗高粱，我只值两斗高粱，算什么，今天来看我有什么用。＂舅舅说：＂叔和嬸早就死了，死前一再嘱托我们，一定要找到你。＂妈妈白了舅舅一眼，嚎啕大哭起来，数落着狠心的爹妈，＂今天还找我干什么，就当我死了，今天还活着，已经是老辛家的人了，和你们老于家有什么相干。＂妈妈哭的更伤心了，我们这些兄弟姐妹也陪着哭了起来。哭声传出泥草屋，邻居也都来了，听了也都哭了起来。舅舅说：＂别哭了二姐，你没忘大姐吧，她早死了，不也是为了全家人能活下去换粮食了吗？你们不也逃出一条命了。＂又说，＂为你姐俩，两位老人流了多少泪，临死也没闭上眼睛啊。＂说着，也哭了。妈哭的更厉害了，哭诉着她那可怜的大姐，她那可怜的爹妈，说：＂我也对不起他们啊。＂接着，我爹领着我妈，舅舅带路，先坐火车到东丰，再步行没过膝盖的大雪，来到老爷老娘的坟前，妈长跪不起，哭的背过气去。回来后，很长一段时间还沉陷在悲痛之中。过了些天，加上人们的劝导，想通了，说：＂过去了，咱们还是过咱们自己的日子吧。＂
　　妈妈的一生，就是精心侍弄着这个家，人口不断在增加，劳动强度在加大，无怨无悔，把我们一个个养大，念书，工作，结婚，成了家，立了业。妈也老了，虽然满头的白发，但胖了，脸更红润了，不闲着，仍在干着自己能干的活。妈妈的手已经累得抽了筋，骨头变了形，伸不直也握不上，有的活真的不能干了。我回家看爹妈，把他俩乐得无可不可。妈妈便拿出我喜欢吃的汤子面给我攥汤子条吃，她攥出来的不是汤子条儿，是汤子片儿。妈把手伸给我看，说：＂不行了，握不住汤面子了，都从手指缝漏出去了。＂于是我便从妈的手上把汤套儿退下来，戴在我的右手大拇指上，学着妈的样子，可真的把汤子面攥出又细又长的条了，妈乐得直笑，说：＂这孩子真灵，能给我攥汤子了。＂从此我一回去，就给全家人攥喜欢吃的粗粮细做的汤子条，妈高兴地光笑。我每次回家，妈都和我说，要好好工作，对人要诚实，和媳妇好好过日子，别打架。
　　爹和妈一直住在老四家，附近还有老三家尽心尽力的帮助。爹先走了，妈妈很悲痛，掉了很多的眼泪。妈在去世的前一年，得了不治之症，在他们两家无微不至地伺候下，也没有医治好妈妈那垂老的生命，也算寿终正寝了。而我却没有尽到孝道，有愧于心。妈妈临死的时候睁不开眼了，只管出气，听我回来了，却突然睁开了无光的眼睛，原来是在等我，看了我一眼，合上了，呼出了最后一口气，心脏用力地最后一搏，山倒了，水断流了，走了。
　　这就是平凡人妈的一生，儿的记录慰藉在天之灵吧。
　　本文图片来源于网络，若侵权联系删除。欢迎文友原创作品投稿，投稿邮箱609618366@qq.com，本号收录乡土、乡情、乡愁类稿件。随稿请附作者名，带图片最好，请标注是否原创。乡愁文学公众号已开通，欢迎您搜索微信公众号：xiangchouwenxue，关注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