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通过今日头条和杨云天老师认识的,我每次在头条号发文,杨云天老师都会阅读留言,还经常帮我纠错。一次他通过私信给我留言,说自己也有插队经历,在陕北插队时还到老乡菜地偷过菜。 我加了杨老师的微信,经常和他聊一些当年下乡插队落户的事情,渐渐地,我俩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昨天晚上,杨老师通过微信语音聊天,给我讲述了他在陕北插队时曾经发生的那段生活往事。 1969年3月12日,杨云天和几十名北京知青来到了陕北的西沟坝大队,他和十一名北京知青被分在西沟坝后队(第二生产小队)插队落户。北京来的这十二名知青七男五女,他们都是初中毕业生,来自北京的同一所中学。 后队的知青们住在了队部东面靠沟边的两孔破旧的土窑里,男知青住东边那孔土窑,女知青住西边那孔土窑。这两孔土窑原来是二队社员刘大有家的,他嫌这两孔土窑太烂了,又离泄洪沟近,雨季沟里山洪暴发,听着怪瘆人的。前年他在牛棚西边打了两孔新窑洞,这两孔土窑就闲置不用了。 知青们到来之前,二队队长梁扎根就让社员们把两孔窑洞里的土炕和灶台拾掇好了,还为知青们买了一口大铁锅和碗筷瓢盆一应生活用品,两孔土窑的门窗也修补好了。考虑到知青们来到要烧炕做饭,梁队长还带领几名社员到八里路以外的二龙沟给知青们打了一天柴。 西沟坝大队离黄河不远,那里虽然也是黄土丘陵,土地贫瘠,可人均耕地在全公社最多。当时乡亲们生活水平虽算不上富裕,可家家户户吃糠咽菜的时间都不多,一年也就青黄不接的那段时间吃十天二十天的菜团子或糠团子,不像有的地方,一年得吃半年的糠团子或菜团子。 知青们来到西沟坝大队的第三天,梁队长就套了队里的两辆毛驴车到公社粮站给知青们领回了公家供应的口粮,还领知青们到公社供销社买了一些生活用品。考虑到春季正是缺少青菜的季节,梁队长还让知青们买了一盆咸菜疙瘩。 从公社回来,梁队长回到他家,叫来他婆姨给知青们做饭,还从他家端来半盆酸菜和一碗辣椒酱。知青们在老乡家吃了两天派饭,总算不用再去麻烦乡亲们了,他们以后可以自己学习做饭了。 杨云天老师说,他的堂弟在延长县那边插队,那边的生活就苦,乡亲们当时吃的都是糠团子,不像西沟坝的社员,春天还能吃上净面干粮(纯玉米面做的)。相比之下,杨云天就比他堂弟幸运很多。他说自己觉得幸运是看着老乡们能有粮食吃,不像他堂弟看着乡亲们吃糠团子心里难受。当时知青们头一年都有国库供应粮,就算当地的生活再苦,知青们也不会饿肚子。 北京来的知青在陕北插队落户生活上倒没觉得太苦,劳动的苦可真让知青们尝到了苦头。春耕春播的大忙时节,知青们也和社员们一样,天不亮就出山劳动,天黑了才收工,往山上挑粪送粪,刨挖土地,拉犁拉耙,天天都是干不完的农活。这一天下来,骨头都快累散架了,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刚参加劳动的那几天,五名女知青都累哭了,男知青们也累坏了,有一名男知青半夜呜呜大哭,杨云天问他哭什么?他说做梦了,梦中往山上挑粪,掉到沟崖下面去了。 熬过了漫长的春耕春播生产,知青们总算松了一口气,以后的锄地间苗虽然也不轻松,可比春耕春播那阵子要轻松很多。队里的农活不是那么忙碌了,社员们也利用早晚或歇晌的时间,在村头沟边开垦一点荒地,种上两垄青菜,平时也好能有蔬菜吃。队里虽然有几亩菜地,但只种白菜萝卜和洋芋,供社员们秋季储存和腌酸菜用,像大葱、黄瓜、洋柿子、辣椒等一些蔬菜,队里从来不种,社员们要想吃上这些稀罕菜,只能在荒片(自己开垦的荒地)种上几垄。当时是以粮为纲的年代,西沟坝大队还没划分自留地,上面不允许社员们种太多的蔬菜。 看社员们空闲时间到处开垦荒地种菜,杨云天他们也想开垦一些荒地,可知青们都没种过菜,也不知道在哪开荒合适,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到了七八月份,社员们的菜地里都绿油油的,各式各样的蔬菜长势喜人,生机勃勃。看社员们天天都去菜地摘黄瓜拔大葱,知青们怪眼馋的,心里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嫉妒。老乡们虽然也隔三差五给知青们送蔬菜,可毕竟不是自己种的,啥时想吃就去菜地。 转眼就到了八月下旬,社员们菜地里的洋柿子(西红柿)红了,辣椒也结了很多。离知青们居住的地方最近的沟崖边有一块菜地,那是韩大伯家的,地里的西红柿和水萝卜长得都很好,特别是由绿泛红的洋柿子,馋的人直流口水。 那天是阴历七月十六日,下午太阳还有一竿子高的时候,空中突然下起雨来,在村前川地里给玉米锄草的社员们都慌慌张张跑回了家。那场雨虽然不是很大,可足足下了有一个钟头,对庄稼和蔬菜生长很有好处。半夜时分,杨云天起夜到窑外上厕所,他看皓月当空,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不远处沟边的菜地里,青蛙的叫声格外刺耳。杨云天突然想到了韩大伯菜地里泛红的洋柿子,竟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口唾液。 回到窑里,看大家都在熟睡中,杨云天悄悄地摸起放在灶台上的水舀子,轻轻走出土窑,一步一回头地走进了韩大伯家的菜地。菜地里泥泞不堪还有点粘鞋,杨云天走一步提一下鞋,费了挺大劲,才摸索着摘了一水舀子洋柿子。来到地头,他又随手拔了两棵水萝卜,趿拉着鞋走回了土窑。 走回土窑,杨云天把那两颗萝卜扔在灶坑里,端着水舀子来到土炕边,叫醒了熟睡的知青们。他把水舀子里的洋柿子分给大家品尝,大家坐在土炕上,嘎吱嘎吱啃起了酸涩的还没熟透的洋柿子。熬煎了好几个月,总算吃上了新摘的洋柿子,不管好不好吃,大家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太阳冒花的时候,杨云天刚穿好衣服准备洗漱,窑外突然传来了叫喊声:窑里有人吗?给我出来一个,你们这些不害臊的后生,咋能祸祸我家的菜园子?那洋柿子还青涩着哩。 听到叫喊声,杨云天赶忙跑出土窑,差点和韩大妈撞个满怀。只见韩大伯的婆姨气得够呛,正要往窑里走。这时,有两个女知青也从土窑里走了出来,还有早起的两名社员也走了过来。看看怒气冲冲的韩大妈,看看旁边的女知青和那两名社员,再看看土窑通往菜地那几行清晰的脚印,杨云天的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脖子根,他正不知该怎样跟韩大妈解释,只见韩大伯手里拎着两棵萝卜来到了窑门口,他冲韩大妈说道:你来这吼啥,我给知青娃娃们拔了两棵萝卜,让他们尝尝鲜。韩大伯把手里的萝卜递给杨云天,拉着他婆姨回家去了,那两名社员没看出啥名堂,也都转身离开了。 看着韩大伯两口子远去的身影,杨云天心里说不出是啥滋味。人家韩大叔风吹日晒受苦受累栽种了那两垄洋柿子和萝卜,自己还没舍得吃过一次呢。 七八天后,韩大伯用衣襟兜来了十二个通红的洋柿子,他笑着对杨云天他们说:这回是熟透了,一人一个尝尝吧,保证酸甜可口。杨云天把韩大伯送到窑外,韩大伯笑着对杨云天说:你娃娃就是个糊脑松(糊涂虫),下雨天咋能去菜地去偷菜? 三年后,杨云天应征入伍参了军,当初韩大伯是第一个推荐让杨云天去当兵的。事后有社员问韩大伯:杨云天偷过你家的洋柿子,你咋还推荐他去当兵?他还是个娃娃,年轻人馋嘴不是毛病,谁还没年轻过。韩大伯的话虽然说得很轻松,杨云天心里却十分感动又倍感愧疚,多么善良的陕北老乡啊! 时间过去了这么多年,当年在陕北插队落户时偷韩大伯家水萝卜和洋柿子的事情,杨云天还记忆犹新。他说当年虽然在陕北生活的时间不长,可他真的是受到了教育,韩大伯的淳朴和善良对他影响很大,也影响了他的下一代。他说陕北的乡亲太淳朴太善良了。他永远也忘不了韩大伯和陕北的乡亲们。 作者:草根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