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营洲路边用膳小记

　　路边用膳小记
　　吴营洲
　　乘着金风，我驱车（驱自行车）去百十里外的栾城一带巡幸。中午时分，在路边一家餐馆用膳。
　　入座不久，便见另有三人联袂而来，且坐在了我的邻桌。
　　观其行装、相貌，听其声腔、话语，当是外地来此的打工者——或谓农民工。
　　该三人要了一碟凉菜，三瓶啤酒，三碗面。
　　三个人边吃边聊。其话题当是其日间杂事，我没细听。
　　我则要了一碟凉菜，两瓶啤酒，半碗面。
　　该餐馆的面，是一碗一碗地煮，一碗一碗地上。
　　那三人的头一碗面上来后，店小二递给了我斜对面的那个后生。
　　侧目看去，那后生未及而立，戴副眼镜，清秀帅气，宛若古时书生。只见他拿起筷子一搅——此乃下意识动作也——竟见一只苍蝇僵卧在菜码之上。
　　该后生迅疾放下筷子，左右稍作环顾，遂轻声叹道：＂这还没吃呢！＂
　　其友伴瞬时注目于他。
　　我也亦然。
　　此时此刻，无论是谁，皆不知其后生会如何动作？
　　虽已时在秋末，但苍蝇依旧恣肆如昨，挥之不去，落入汤中碗里或也在所难免——即便大餐馆或也难免，遑论路边小店。
　　据传言，倘若您在酒肆就餐，若见盘中有蝇，切不可唤人调换，否则，再次呈上者，恐就埋有某一生徒的唾液。
　　另外，印象里曾经听到过有一个段子，说是四人同去喝咖啡，均见杯中有苍蝇浮尸浮动：
　　那个英国人，皱了皱眉，遂掏出皮夹，取了张钞票垫在杯下，然后起身而去。
　　那个日本人，霎时勃然大怒，连呼＂八格牙路＂，遂唤来店主，大讲企业文化、职业道德。
　　那个美国人，则用中指勾来店小二，平静地说：咖啡不是此等上法，当在托盘里，放一杯咖啡，一盒方糖，一壶牛奶，另放一碟苍蝇，客人如何调配，由其自行定夺。
　　而那个中国人，则将苍蝇拨至一侧，待饮去三分之二后，再唤来店小二，不仅怒声斥骂，且还厉言索赔。
　　……
　　此时此刻，我在默默地猜，该后生该会怎样？
　　良久，却见他轻轻摇了摇头，捡起碗上筷子，调过头来，用尾端夹出那苍蝇，置于碗旁的餐巾纸上，又顺势将筷子调过来，把碗中面搅了搅，搅了搅，然后默默地吃了起来。
　　一口一口。无声无息。
　　他的两个伙伴，以及我，都很惊讶。
　　但，无论是谁，都没言语。
　　待那服务生将第二碗面端上来时，该后生看了一眼，亦没言语。
　　稍后，该后生便默默地将那苍蝇用餐巾纸裹了，弃之于地。
　　他默默地吃着他的面。
　　他的友伴默默地吃着各自的面。
　　我也默默地吃着我的面。
　　可我却在默默地想：倘若我摊上此等事，又该如何？
　　我不是英国人，不是日本人，不是美国人，恐怕也不是那个中国人。
　　我更听说有的中国人在餐馆就餐，待自己点的或菜里，或饭里，或汤里，均已吃得差不多时，便逮来一只苍蝇，放进去，然后唤来店小二，不仅怒声斥骂，且还厉言索赔……
　　国人的智慧恐会令举世的各色人等都叹为观止。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做不到的。
　　此时我的余光注意到：路边的各种车辆，仍是来来往往，穿梭一般。
　　此时我的余光还注意到：那三人吃罢了饭，结了帐，便默默离开了。
　　那三人走后，餐馆老板一时闲在，恰巧坐在了我的旁边小憩，我便对他说：＂刚才在那儿吃饭的后生，真厚道！＂